第 32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11:01      字数:4759
  来夹攻,我们也应对有暇,这样他们才会安分听命。但要在短短数日内做到这些,举国上下,也只有王爷有这个本事了。而我们这边所要做的,只是撑过这段时间罢了,这样来看,五成把握足矣。”
  大石摇头笑道:“你可真是有胆量!若换了我在,却如何也不敢赌这一把的。”
  不二一怔,随即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不好赌,亦不擅赌,此刻作为,全是被逼无奈啊。”
  大石笑道:“此时却谦虚的紧了!——对了,前面就是彼苍山,隐约可见了。到彼苍山大寨时,还请恕下官不能四时陪同。”
  不二点头道:“粮草军需,军之大事,你该和英二——该和菊丸军师好好分拨才是。”
  大石面上一红,半晌道:“不瞒你,我和英二曾有些过节,只是不便诉说。我怕他见到我又要生气,所以还请你从中周旋。”
  不二奇道:“不妨事罢?英二跟谁赌气也过不得三天的。”
  大石苦笑道:“其实我这条命给他亦无妨,只是我怕他见到我先气坏了自己。你若能体谅这中苦处,便帮我这个忙。”
  不二虽然仍疑惑不解,但也自是听出了大石言语中的艰难,于是应道:“莫说了,我帮你就是。想当初也是大石大人帮忙,我们才得以进京赴考,如今这点小事,尽管吩咐得。”
  两人一路说着,不觉已到了彼苍山脚下,抬头看时,果然一座好山!巍峨而不显诡谲,辽阔而不觉苍茫。主峰若擎天之柱,直插天际,人过欲脱帽,马行尽下鞍;侧峰似噬天之牙,百步九折,黄鹤不得过,猿猱愁攀援。山下绿野葱茏,飞瀑长流;山顶怪岩嵯峨,风云变幻。
  不二赞道:“果然好山,不愧天险之号,‘彼苍’之名!”大石道:“英二大寨,就下在前山隘口。——别看这么说的轻松,过去也要耗上半日脚程呢。”两人便教军士在山下休整了,饱食之后,向前山开进,果然在日落时分才到达大寨所在。英二早在寨口等着了,一见到不二便笑道:“早说你要来,可让我好等!你一路游山玩水快活,我差点小命都呜呼哀哉哩!”不二见他虽然在这劣势之下,却仍旧嬉笑怒骂一如平日,不由得心生妒羡,当下一把上前搂住他道:“还是一张好嘴!一些日子不见,却也磨得更利了!”没料到英二却腿打一个颤,身子一歪,两人险些都栽到地上去。不二这才发现他较前些日子青春分别时已然憔悴许多,连身子竟也消瘦了,连忙将他扶住,皱眉道:“开战以来,北路接连告急,可苦坏了你!”英二却仍是大大咧咧一笑道:“说什么话!我看你倒是养得太好了,又长了肥膘不是?竟都背不住你这祖宗了!”说罢战袍一撩,作了个请的手势,道:“山野战寨,没啥好东西招待,只有些寒碜的军情,还有一帐子的蚊虫罢了——还望恕罪哪!”不二知他是在兵士面前强打精神,心底暗暗佩服,一把携过他的手,进了大帐。
  夜幕已降,烛光之下,不二分明看见英二凹陷的双颊和蜡黄色的皮肤。英二也半支着颊望向不二,笑道:“不过数日光景,你怎么憔悴成这样!我看了军报,说你受了伤,严不严重?”不二恼道:“你自己瘦成这样,还来说我。莫要强打精神了,快睡罢。”英二抱怨道:“白鹭城里给困了十天,缺水缺粮,大家凑合着每天只吃一小块饼,半碗水;好容易比嘉撤军了,又冒出来个六角,为了拦住他们我只让士兵们带了一天的口粮就急忙上路了,在这彼苍山才将他们堵住。带的粮早吃完了,只能靠野菜和猎鹿充饥。可惨的紧!我混迹江湖惯了,倒不觉得什么,只是苦了菜菜子公主,她皇胄之身,哪里受过这样委屈。现在白鹭城也是四面楚歌,想她留守那里日子也好不到哪去。”不二道:“这次王爷命粮草督官随我一起前来增援,粮草军需的问题也算是缓解了。”他小心不提到大石的名字,又问:“现在战局若何?”英二苦脸道:“还能如何?六角厉害的紧,势如破竹,若不是彼苍天险拦截,恐怕早就吞了北四省!我现在挡在这里,也是摊得一日是一日。”不二笑道:“那你也摊了不少日子,算立了大功啊!若你再撑过七日,那便功德圆满。”英二瞪眼道:“七日?你说笑话么?!我军不过三万人马,加上你带来的五千彪骑,也还不到六角大军人数的一半,这要如何撑得七日之久?况且之前六角屡次冲杀,为了挡住他们,约摸也死伤近万弟兄了。”话刚说到这里,突然闻到帐外飘来米饭的沁香,让人不由得口舌生津,饥肠作响。英二还未待撩开帐门,只见属下侍从早捧来四菜一汤,兴奋地道:“英二大人,刚做好的,趁热吃吧!”英二奇道:“我只顾谈话,却忘了大家都饿着肚子,没吩咐做饭。却是谁让你们做来?”那侍从笑答道:“是刚才朝廷来的粮草督官大人,他一来便吩咐属下分配粮食,更换军需,然后生火做饭,连一刻工夫都没来得及闲着呢。啊对了,他体谅大伙儿连续作战辛苦的紧,竟亲自下厨做菜,大家都说他像英二大人般没架子,是个大大的好官。”英二还待再问,不二早拦过话题,道:“我正好也饿了,你看起来也不好到哪里去。我们先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睡个好觉。那些繁杂的事务,都等天明了再去想它。放心——有彼苍山在,天塌不下来。”
  手冢率军长驱南下,星夜兼程,不一日便到了龙马的南路军屯所与山吹边境之间。“王爷,您看,这里南去三十里就是山吹大寨。我们要不要来个敲山震虎?”右将军林泉问道。手冢拧起眉毛,沉思片刻道:“不行,时间紧迫, 要速战速决。”“可是王爷,山吹虽是我属国,但他们屯兵此刻并未过境,若率先进攻,师出无名,怕……怕会遭人话柄,反倒让他有了可趁之机。”手冢冷声道:“既是属国,便要有属国的样子!还怕他不成?传我号令,到山吹境内,离他主帐十里下寨!”
  那边早有人飞报山吹各路总军千石清纯:“千石大人,青国大军进入山吹境内,现离主帐十里下寨!”“哦?是什么来头?”千石挑起眼睛,兴致勃勃地问,“哎呀,总不会是三皇子殿下的,他若来了,那定是脑子坏去了。不过这领兵之人也恁大胆,竟敢未经许可就进入境内么?”他将半歪在软塌上的身子挺起,一双眼说开未开,欲合半合,登时迷得他周围一应侍女神魂颠倒。他手下大将们都知道这位人称“幸运将军”的千石生性喜好女色,连行军打仗也定要时刻有美女相伴,因此也都见怪不怪,只一笑置之。
  “禀大人,青军帅旗上书‘攸’字,不是三皇子的军队。人数……约在十万上下。”
  “十万嗄……”千石喃喃地挂起一丝笑,眉宇间都是让人猜不透的味道,“特地来唱一出戏给我们看么,攸王手冢国光?……”
  “青国上朝攸王殿下,请山吹领军将领出阵答话。”
  两军对阵,见对方上前的不过是名僚将,右将军林泉不慌不忙地祭出手冢的名号来,先夺了三分气势。毕竟山吹怎么说都还是青国属国,见到如此地位的皇室成员,还是要敬让数分的。千石知道避不过,只得闪身从士兵队伍中探出脑袋来,笑道:“攸王爷,自上回一别,两年不见了吧?您可是越来越威风凛凛、倜傥不凡了嗄!”手冢纵马向前答道:“千石将军别来无恙。此次为阻比嘉来犯之贼,不得已暂借宝地屯兵,事先并未知会,实属无奈。手冢在此给将军赔罪了。”言下之意,竟是给千石台阶下。千石微眯凤眼,笑答道:“王爷好说。只是我山吹弹丸之地,怕受不得王爷这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惊吓。”手冢道:“将军向来是聪明人,若不是这次有些偏差,手冢又何必特意来这一趟。”千石闻言双唇一瘪,竟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道:“王爷明鉴,这里向来不是我说的算的。我受我主之托,领兵屯于边境,一是防比嘉趁乱入侵,二是打算随时接应青军。王爷若再心生疑虑,千石便有一万张口也辩不过来了。本来要杀要剐,就是听王爷喜欢的,王爷说要怎样,那便怎样吧。”此刻青军多而山吹军少,千石知道不能硬拚,故将些口舌与手冢,盼能糊弄过去。手冢也顺着他话音道:“不用如此,我素知你为人。这次顺道而过,本没想惊动,却又见着旧日风景,就想再会一会你。将军一向识得局势,料想不会做出毁却前盟、引火烧身这般贪图蝇头小利而最终若飞蛾扑火、有去无回的事情来。”一席话说的千石脸色煞白,冷汗浃背,强笑道:“这……这个自然。想来王爷上回来山吹,为的就是调解边境纠纷;此次来也是为了平定四境,攘除贼乱,真可谓社稷之臣!等大功告成,得胜还朝,还请王爷驾临山吹国都风烟,允我等为王爷庆功。”手冢颔首道:“一言为定。哪怕你们布的鸿门宴,我也是非来不可了。对了千石将军,记得两年前我第一次来山吹,为的就是重画两国边境。当初竖了界碑的地方,仿佛就在此处不远。”千石笑道:“王爷好记性,的确就在前面。那时王爷首次出使,怎一番风流气度!震慑在场各国调停使节,真可谓名载史册了。现在提到青国攸王,六国上至九五至尊、下至黎明百姓,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手冢冷声道:“将军,我既有办法让界碑竖在此处,那让它再南移数十里,想也不是什么难事。”千石脸上微微变色,只得道:“王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明言就是。”手冢道:“那还请千石将军率军后退三十里,莫要伤了我两家和气。这山吹边境,本王替你守着。青国与山吹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将军三思。”千石知道自己现在兵力绝不是他对手,只得忍气吞声道:“听王爷令。”转身挥手命道:“全军听令,后撤三十里!”
  林泉看着山吹三万大军秩序严明、浩然有序地退后三十里,忧心忡忡地对手冢道:“王爷,他们虽然此时退了三十里,可仍是心头大患哪,他们退这三十里全是仗着王爷的威信,只要王爷不在此处,他们定会卷土重来的!”手冢也知这一节,当下拧眉不语。其实若与山吹打起来亦无不可,眼下人数气势上青军都远胜山吹。可当真非打这一仗不可么?手冢想起两年前来此处重划边界时,他与千石明争暗斗,用尽心思,每日里至多睡上两三时辰,谈判一谈就是半月,连带着各国前来调停的使节都各个精疲力尽,这才避免了将帅血染征袍、百姓颠沛流离之苦。而如今,难道继六角撕毁龙江之约之后,这与山吹的边界条款也要废除了么……?
  “……不成。不能与山吹开战。”手冢缓缓摇头,笃定地道,“当初在重划两国边界的条约上签字的是我。只要攸王这名号一日还在,这条款便一日不废!”
  “可是王爷,三殿下还……大公主那边也……!”林泉焦急地道。手冢略举了举手,示意他不用说了。他昂起脸,面庞上尖锐的轮廓都仿佛印证着他的决心似的,桀骜地扎向苍穹。
  “没有时间了……可我却一定要赶得及。”他一字一字地道,“传我将令,三万后军即刻打点行装,连夜班师,沿伊人江北上,迂回至彼苍山东北侧,听中路枢机军师不二周助调遣。明晚同刻,四万中军轻装简乘,西行绕道荆省,然后北上至彼苍山西北侧,包夹六角匪军!”
  林泉呆在原地,半晌作不得声——这是哪门子的命令?!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早扑通一声给手冢跪下了:“王爷三思!!”
  “要救山吹,同时救自己,只能如此。我主意已定,勿要再谏。”手冢背过双手,并不看他一眼。
  “千石大人,青军……好像有调兵举动。”
  千石挑起眉毛,将手中一枚黑子放到白玉雕制的棋盘上,好一声脆响。
  “说详细点。”
  “探子报说青军前日深夜有数万人马望东去了,昨日晚同样时刻又有一路人马往西去了。属下愚笨,实在想不出这个手冢葫芦里卖什么药……”
  千石一笑,并不答话,只顾着将一颗颗棋子摆上棋盘。
  “大人,你看……他会不会调军去我军东西两路埋伏,要引我轻敌出动,中他埋伏啊?”
  千石又是一笑,缓缓摇头,口中却说出不相干的话来:“魏将军,你看这棋盘像什么?”
  那魏姓僚官不过是个武人,看了半晌也没什么新奇的想法,也不明白千石的意思,只得道:“这棋盘……自是像……像战场。”
  千石哈哈大笑,道:“没错,就像战场。我在这头,执黑先手;手冢在那头,执白让子。可他却突然抹了自己大半棋子,这意思还不明了么。”他边说边跳将起来,却不慎踹翻了那一坛黑子,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