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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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点 更新:2021-02-19 10:59 字数:4779
少妇亲切地笑一下,替他夹了一大块红烧蹄膀,笑道:“你的饭量,看了真使人开心。”
“我们练武的人,不能不多吃一些。”
“你一直没出过大门一步,同时我也没见你练拳脚,真不知你的武功是怎样练的?”
“我打打坐,在院中走走,就可以抵别人爬山越岭的辛劳了。”他终于吃饱了,摸着肚子,又道:“大嫂你不知道,这几天的潜修苦练,对我来说,那简直是一个重要的关键。”
少妇不懂武功,只有听的份,但她却极力去了解他话中含意,至少她知道这几天供他住食的结果,使他武功大有精进。
她欣然道:“那么你再住下去,等到你更厉害之时,我就可以比较放心一点了。”
沈陵道:“我的内功修为曾因某种意外而损耗大半,后来亦在意外中得到灵药助力,但须有机会全神贯注的潜修,始能恢复,想不到在你家中,获得这个机会,所以我将来如有什么成就,那都是拜你所赐。”
他停歇一下,又道:“以后我便不必日以继夜地潜修了,因为,我打算开始行动啦!”
少妇的反应,大大出乎他意料,因为她居然毫无惊讶之色。
她微笑一下,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晚特别多做几个菜,乃是替你饯行的意思。”
沈陵讶异地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少妇道:“我也说不出道理,但我心里知道就是了。”
“这可奇怪了,我没有什么地方叫你瞧出不对劲吧?”
少妇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忽然这样感觉,就多弄几个菜,不料真的猜对了。”
“大嫂,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少妇眼眶一红,道:“你别替我担心,唉!你一个男人在外面东奔西跑,没有别人照应,才使人担心呢!”
他们彼此间的关系,比言语能表达的深刻得多了。可是他们晓得分寸,到了某一程度,就不再说了。
※※ ※※ ※※
夜深更阑后,沈陵跃上屋顶,向后面那间透出灯火的房间,遥望了一阵,这才怅然越屋而去。
他这份亲情的惆怅,直到他走近那条绝巷这才消散。
代之而起的是警惕之心,首先他要查看一下,这条巷子,还有没有人把守。从前是周老大和谭老二,这两人均是由关外重金聘来的一流高手,号称关外双凶,订下了“入巷者死”
的禁条。
目下谭老二已死,周老大成了白痴,雇用他们的那位提督大人,必然会采取应变措施,加强警戒防务。
他潜行到防近,将四下大致形势看了一遍,忖道:那座神秘花园虽然还可以从别路接近,但对方既有设防,则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都将有人把守。
因此他放弃了从别的方向潜入花园之念,一心一意地研究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查出警戒的强度,以及如何进入那座花园中。
当日他受训之时,对于潜入突袭之方法,曾经教授过。
不过原则是死的,工作环境干变万化,必须随机应变,绝不可死守着原则。
因此,沈陵一连想六七个方法之后,突然改变了思路,试图利用眼前的环境形势,瞧瞧如何能混进去,方是上策。
他想了一阵,马上有了一计。当下后退一段距离,便开始怪腔怪调地哼着小曲,脚步歪歪斜斜地沿街行去。
霎时间已到了巷口,他打了几个呃,折入巷中。
从外表上看,他走路的姿态,完全是个醉汉,尤其是那不成腔调的小曲,听起来更没有假。外人绝想不到他唱的曲调,以及走路的身法姿势,全都经过严格训练,全然无懈可击。
因此,即使是老练的江湖道,亦无法在姿态和曲调这两者看出破绽。
他走入巷中,马上就停在墙根,解裤便溺。
在静寂的黑夜中,撒尿的声音,可以传出相当远。
他在撒了一泡尿之后,又脚步歪斜地向前走,口中小曲怪腔怪调,在黑夜中,也传出老远。
转眼间他已走到横巷转角之处,但见他身子左右摇晃了一阵,才转向左边,那边正是神秘花园的后门。
他行了数步,突然一个高大的人越过了他,身子一横,阻住他的去路。
沈陵喉中咯咯而笑,脚下不停,向挡路之人一头撞去。
那人长臂一伸,想按住他的肩头,却没按中,被沈陵撞个正着,立即一齐跌倒地上。沈陵压在那人身上,既不动弹,又不哼声,像是忽然睡着,又似死掉一般。
事实上他是点了对方穴道,因此那人没有响动。而他故意亦不言动,主要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出现。过了一阵,竟无别人现身。
正待爬起身,突然四下光亮起来,同时一个孩子的声音,含有惊慌意味,叫道:“爹!
爹!你干么躺着呀?”
随着惊叫声,一阵脚步声到了沈陵身边。
沈陵心头一震,立即转头望去,首先看见了灯光下的那一双脚,把他吓了一跳。
原来那对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一望而知是个女人。
他念头电转之际,同时感到臀骨部位有异,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
连念头也来不及转,身子已翻转滚落一旁,目光及处,只见一个中年妇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一根逾尺的细长银针。
她面含诡笑,望着仰面瞧她的英挺青年。
沈陵此时觉得下半身一片麻木,双腿不能动弹。不过上半身仍可活动,因此立即以双肘支地,撑起上身。
蓦地他醒悟这个动作十分不利,他不该让对方发现他上半身仍能活动自如。
他心念一转,身子马上砰地倒向地面。
那中年妇人咧开血红的嘴唇,咯咯笑道:“小伙子,你反应之快,可真大出老娘意料。
好在老娘刺穴之术天下无双,你就算上身能动,双腿却已不听使唤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沈陵皱眉望着她,一面猜测她的来历,一面暗暗运功提气。
中年妇人见他不言不动,面上闪过迷惑的神色。
“你怎么啦?难道连话也不能讲么?”中年妇人满脸疑色道。
沈陵仍然闷声不哼,口瞪目呆看着对方。
他从这个中年妇人的衣着打扮上,看出她纵然不是本地人氏,但亦必定久居京师。
此外,从这个妇人的诡诈多谋推想,她绝非无名之辈。
可是以他的江湖见闻,竟然想不出对方是何方神圣。
那中年妇人把灯笼放低一点,将沈陵的面孔照得更清楚。
她锐利地察看这个青年,过了好一阵,才释然地透一口气,泛起宽慰的笑容。
“假如你会开口说话,那就不是穴道受制了。虽然你曾经使一个猛力翻落地上,使我银针落空,但看来那只是你年轻力壮,劲道过人而已,并不是能够抗拒我银针的威力。老实告诉你,别说是你这么一个年轻人,纵使是当今天下绝顶高手,亦难逃我银针的暗算。”她十分得意地道。
沈陵这时才明白她早先为何与他说话,原来是试探他受制的程度,这个妇人的诡诈,可想而知。
那妇人手中的灯,移照地上的男人,突然双眉一皱。
“想不到一向骄狂自大的毒手殃神符成介,一见真章,竟是如此脓包。”她恨恨地啐了一口道:“老娘还以为终身有托,白白陪你这死鬼睡了几个月,想起来呕死了。”
沈陵看得真切,只见她俯下身子,抖手一针,扎在那个高大汉子左眼中,登时冒出了鲜血,她似是大感得意,又是一针,深深刺入毒手殃神符成介的右眼中,并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妇人心肠之恶毒,性情之残忍,以及过人的狡诈,使沈陵背上沁出了冷汗,但觉平生所见所闻的恶人当中,似乎还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早先当那妇人拿灯笼瞧着他的面孔时,他也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这个妇人高耸的颧骨和很薄的嘴唇,已给他以“冷酷无情”的感觉。不过,她却还有几分姿色,可总是风韵犹在。
除了这个恶毒而漂亮的妇人使他惊心动魄之外,还有一事令他心头震动,就是毒手殃神符成介这个名字。
据他所知,毒手殃神符成介乃是“中条三恶”之一,而这中条三恶,则是武林人物无不畏而远之的凶残之徒。
这三个凶神恶煞不但武功高强,最令人不敢招惹的是他们天性的骠悍凶残,以及记仇之心特重。
谁要是招惹了他们,他们就会像冤鬼似地缠得你永无宁日。
因此,纵使武功强过他们的江湖人士,亦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沈陵没想到自己在无意中,竟然碰上凶名满天下的中条三恶之一,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妇人竟然以这种骇人的手段对付毒手殃神。
毒手殃神虽然双目被刺,流出鲜血,但由于穴道受制,因此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妇人转过头来望着沈陵,咯咯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闯入此地?是奉了什么人之命?”
沈陵没有作声,仅以双目瞪视对方。
妇人不急不忙地又道:“在你回答我的话之前,我先警告你,不许有一字虚假,亦不许规避不答。不然的话,符成介便是你的榜样!”
她说完之后,提脚向他腿上踢去。
沈陵此刻恰好运功行气完毕,只觉全身遍体完全像平时一样,最初下半身一阵麻木之感,亦已消失,他自知已经恢复如常,见她出脚之势,心念一转,便任她踢中。
妇人面色一沉,冷冷地道:“说呀!”
“在下姓沈,叫沈陵。”沈陵缓缓道:“这一条巷子,以前我已来过一次,但被两个家伙拦住。”
那妇人点点头,道:“说下去。”
“在下至此乃是无心误闯,却遭到那高矮两人阻拦。因而引起在下的好奇,后来便时时留心这条巷子,但那高矮两人日夜看守,苦无机会,直到今夜,方算我是每一次进得此巷。”
妇人手中的银针直晃,含有威胁之意,颔首道:“再说下去。”
沈陵道:“简单的说,我既不知巷内有何秘密,亦不是受人差遣而来。”
妇人道:“这样说来,你闯入此巷的目的,乃是为了探看巷中有什么秘密,是不是?”
“是的”。
“你回答得挺干脆爽快,似乎并不惧怕老娘手中的银针呢?”
“在下据实直说,只求免祸,如果你不相信,在下也没法子!”
妇人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
她忽然沉默下来,好像心里正在斟酌某些事。
沈陵本想出手搏杀对方,经思考后作罢。因为不但这条巷子与那座花园的秘密,使他亟欲侦悉,同时这个恶妇究竟是何方人物?为何刺瞎了曾与她同居数月之久的符成介?这许多疑团,他都想获得答案。
那妇人终于开口,道:“我姓狄,人家都称我为狄三娘,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
沈陵摇头道:“没有,请恕在下孤陋寡闻。”
狄三娘笑笑道:“这也难怪,你出世迟了二十年,而且我世居苗疆,我昔日的事迹,现在江湖上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沈陵恍然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狄三娘又道:“我们言归正传,你想死抑是想活?”
沈陵道:“我又不是白痴,当然想活啦!”
狄三娘道:“你如想活,那就帮我做一件事。”
沈陵道:“好呀!你先放了在下。”
狄三娘冷笑道:“等事情办妥后,我再放你。”
沈陵惑然道:“目下我动弹不得,如何为你办事?”
狄三娘道:“你只要动动口就行啦!”
沈陵欣然道:“好极了,你要我说什么?”
狄三娘道:“你只要说,有一个跛足的老叫化,用一根像我手中这支银针,刺瞎了毒手殃神符成介双目,你就没事了。”
“我跟谁说呀?”
狄三娘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但你记住不可说是在此巷之内,你是在巷口对街的屋檐下,远远看见他们说话,接着又见那跛足老叫化用银针刺瞎符成介双目,然后你赶快溜走,却被我抓回来。”
沈陵道:“听起来好像不是陷阱,你只是想移祸江东而已。”
狄三娘摇头道:“这话另有内幕,你永远猜不出的,事实上那个老叫化尸骨已寒,我并不是要嫁祸于人。”
沈陵感到很迷惑,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我明白了。”
沈陵故意拿话套她,道:“老叫化虽然已死,但我去见之人并不知道,听了这话之后,一定信以为真,因此你既可推卸责任,又可从此恢复自由之身,不必跟着这个姓符的。”
“你怎么想都行。”狄三娘竟不中计,只道:“但你记住,如果依我的话去做,我担保还你自由,如果有一点差错,我定要叫你后悔来到这人间。”
沈陵道:“你放心,在下自问不是愚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