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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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点 更新:2021-02-19 10:58 字数:4776
“你们说话总爱留下疑问,全然得不到答案,真是没意思。难道你家主人一旦加入了东厂,就永远必须这么神秘,什么话都不可以坦白的说么?”
“我们生下来就是奴婢,一切都只好听主人的了。”秋云耸耸肩道。
舱门轻响一声,一个人走进来,竟然是二夫人本人。
她面色沉重,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
“瞧你这个没脑筋的人,已经给他骗了多少隐情啦!”她叱责道:“再让你们呆下去,只怕连你每天吃几碗饭也通通抖出来了。”
秋云被骂得莫名其妙,瞠目道:“婢子什么话都不敢说呀!”
二夫人哼了一声,道:“还说没有?他最初想知道这一间刑舱,是不是我设计的,而你已告诉他了,刚才他又故意在话中套你,特地提起东厂,以便确定我是属于东厂方面呢?抑或是锦衣卫方面的。而你这个傻丫头,一点察觉那没有,使他得以证明了我是属于东厂的。”
秋云几乎哭出来了,因为她做梦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文章,目下二夫人指了出来,果然确有实据,毫无疑问。
她怨嗔地望了沈陵一眼,低头向门口行去。
沈陵道:“秋云姑娘,我很抱歉。”
秋云一直行了出去,不敢回头看,但芳心之中,却感到十分舒服,已消失了任何怨恨这个青年的意思了。
二夫人冷冷道:“我瞧你很会讨好女孩子,因此我认为我们相遇的地方,一定有点问题。
那儿俱是勾拦院,相信你们在那边有人潜伏,你对付女孩子的手腕,无疑是在妓院中磨练出来的……”
沈陵内心大为震惊,这个女人观察力之强,头脑之灵敏,心思之缜密,实在称得上是第一流的。
此外,她能赏识一个擅长设计布置的人,推许为“天才”,将一间简陋的舱房,弄得十分阴森可怕,以增加她施展压力时的心灵影响,这等才智,教人不能不佩服,至于那个擅长设计布置的人,亦非常了不起。
因为他竟能够将如此简陋狭小的空间,创造出一股迫人的阴森气氛,细论起来,实在比设计豪华宏大的宫室要困难得多。
因为大凡设计大的工程,要以“功力”为重,如是简单的东西,而要表现出特殊效果,则非属“天才”不可了。
沈陵对这个二夫人了解越多,就越发感到她的高明,也可以说越感到她是个可怕的人物。
他暗暗忖道:“如果我有选择的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这位二夫人了。”
他凝视着面前这个女子,道:“你并不是那些板起面孔的道学家,该不会真心责怪在下时时流连于秦楼楚馆中这件事吧?”
“当然不会责怪你。”二夫人道:“而是认为在这些莺莺燕燕之中,有了你们的耳目,我知道你心中亦相信,我要查出哪些是你们的人,并非难事。”
“我相信。”
“瞧,其实我不需向你用刑,亦可以从你身上发掘出许多有价值的线索。”
“你的确有这种本领。”
二夫人正要开口,忽又中止,凝眸注视着他,过了一阵,才道:“你可知道我刚才在寻思什么?”
“不知道。”
“你别装啦!现在想装作笨瓜,业已来及了,我告诉你,刚才我忽然生出好奇之心,所以暂时中止说话,用心思索你当时心中正在想什么。”
“你可曾得到答案?”沈陵淡然一笑。
“有,当时我迅快地从各方面推想,最后认为你的反应,自应是对我的感想,换言之,在我说了不少话之后,你对我作了一个初步的结论,并且联想到应付我最好的方法,这个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尽可能杀死我,以免危害你效忠的组织。我推测得可对?”
“你当真可以当得上有神鬼莫测之机的评语,唉!我不幸落在你手中,只好认命啦!”
沈陵无奈地叹道。
二夫人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
她的笑容太难得了,所以这一笑竟使沈陵泛起了“嫣然”的形容词。虽然在事实上,她脸上有胎记,并不漂亮。
“你虽是个机警多计之人,但仍然保留坦白的气质,甚是难得,由于这一点,我也许会对你宽容些。”她的声音也变得温和些。
沈陵苦笑一下,道:“那就谢谢你啦!”
这时舱壁上微微一响,沈陵转眼望去,但见一根幼细如丝的铜线,从壁间透现垂下来。
二夫人伸手拉住铜线末端,道:“你马上就要听到坏消息啦!”
“哦!你打算用这根铜线勒死我?”他故作不知该铜线的功用,正色地问。
“不是,要杀你何须这么麻烦?”
二夫人摇头笑道:“这根铜线乃是我与外面通讯之物,借由线上的震动,告诉我外面简单的消息……”
“原来如此。但外面的人何不干脆在舱门外传达?而要利用铜线,岂非多此一举?”
“因为此舱经过特别设计,声音完全隔绝。”二夫人笑道:“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时能够设法听到里面的声音,亦可将声音传入舱内,像冷月秋云她们就不行啦!所以你可放心高声说话,外面的人绝对听不到的。”
沈陵心中一动,盯住对方的脸庞,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呢?”
“秋云刚刚向我报告,有两个人已到达码头查看。”二夫人亦注视着他。
“这与在下有何相干?为何说是我的坏消息?”沈陵反问。
“他们不会是厂卫中人,因为郑文祥乃是奉命监视我的小组负责人,纵是逾时不归,那些手下们亦不会自动来找他。所以这两个身分不明的人,必定是你那一方面之人。”
沈陵心头大震,但口中淡淡地道:“那也不见得,敝方之人,不可能这么快就追查到此地来。”
二夫人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和口吻,道:“早先冷月已将你留下的暗号改动,本来你的暗号,是表示遇上强敌,不必涉险追查之意,可是经冷月那样一改动,意思就完全相反……”
她的话声戛然而止,冷冷地凝视对方。
第 七 回 各逞心机
沈陵亦倔强地紧盯着她。
“我还是不相信是敝方之人,他们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地追查到此!”
“这也是我玩的手法。”二夫人冷冷道:“我命冷月一路留下记号,当然是你们的暗号,以便把人引到这儿来,你刚才一定未看清楚此舫的位置,如果你看清楚了,便知道凡是有人到了码头,我们马上可以发现,不管来人本领多高,亦难躲过我们卫哨的目光。”
“你别太自信,当心会栽个大筋斗。”
二夫人冷笑一声,随即纤手轻颤,从铜线上传达命令。
沈陵面上倔强的神情突然消失了,两道剑眉也竖不起来,叹一口气之后,问道:“你发出什么指示?”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不是打算使我难受和使我气馁么?”
“说的也是。我的命令是如若不能生擒,即须击杀,不许有一个人漏网。”
沈陵听了这话,心中反而大感宽慰,忖道:“只要你不亲自出手,其他的人,就不一定能赢得我方之人。退一步说,我方之人,纵使不敌,亦未必就全部被杀或被擒……”
他面上自然不敢露出内心的秘密,反而装出一副愁容,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但外面没有半点声音传入,可见得二夫人说过此舱不透声音的话,并非虚假。
“我的话信不信由你,这两个人,绝对无法活着回去。”二夫人似乎已看透他的心思。
沈陵考虑了一下,认为二夫人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套他说话的必要,这才说道:“二夫人未免太自夸了,在下虽然不堪你一击,可是敝方之人,不是个个都像在下这般不济,而且贵手下亦没有你的功力,你何以见得都不能活着回去呢?”
“既然你坦白问我,我也不妨坦白答复,我方有必胜把握之故,便是因为主客明暗之势不同之故,我方不但握有主动之权,同时又在暗中相待。等到你们的人陷入我的罗网内,纵是全力挣扎,亦属徒劳之举……”
沈陵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不由得不屈服了,忙道:“你若是生擒了他们,我为了救他们之命,只好任你摆布了。”
他估计自己这样说法,二小姐一定相当高兴,并且会立刻更改命令。
但使他失望的是,二夫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失望之余,只好留神观察她的手,可是亦未发现她有任何举动。换言之,她没有发出命令。
过了一阵,二夫人冷冷道:“你的鬼心思只好骗骗别人,休想在我面前卖弄。总之,就算你一口答允投降,我也不会让来人逃生。”
沈陵听了这话,感到此女心肠十分恶毒,不由得恨在心头,恶向胆边生。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心肠那么狠,难怪你会长得那么丑,我真恨自己早先没有尽全力与你拼个同归于尽……”他忿然怒骂。
二夫人毫无表情,对于他的怒骂,似是全然无动于衷,接口道:“我很丑么?”
“何止是丑?简直教人作呕……”
“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情,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学起那些泼妇,大骂山门!”
她皱起眉头冷笑:“完啦!两个人都被杀了,秋云马上就进来报告,你自己听听经过情形吧!”
他们总共没说几句话,二夫人就宣布两名来敌俱已被杀,实在有点教人难以置信。
沈陵中止了漫骂,眼睛瞪着舱门。
过了一阵,舱门悄悄打开,清丽飘逸的秋云出现于门口。
“二夫人请出来看看。”秋云轻声道。
“你把经过详细说来听听。”
“但沈先生他……”
“不必理他。”二夫人截断了她的话:“你快说!”
“婢子接到卫哨通知,往码头一看,发现两个穿夜行衣的男子,他们带着兵刃,正在码头各处查看。秋云换口气道:“他们的行动十分矫捷,而且查看各处时,都是一掠而过,显然功力深厚,目力过人,才能在一瞥之下,就看清楚有没有暗号。”
二夫人道:“你的观测很正确,说下去。”
“婢子当即向二夫人报告,接获是须擒杀之令,想想这两个人的武功如此高明,因此不敢大意,于是一面发动暗器阵的埋伏,一面召集十二名校尉,并且命正副班领负责指挥,分别出手狙击那两名来敌。”
二夫人点点头道:“虽然小心过度,把所有人手都惊动了,但仍然不失为稳当的决定。”
“婢子刚刚获罪,一心只望能稍稍立点功,好求二夫人饶恕罪行,所以不敢大意。”秋云低头道。
沈陵心中对她的一点歉意,听了这几句话之后,完全消失了。
“后来怎样了?”他冷冷地接口问。
秋云不知何故,竟不敢瞧他,径自说道:“这两人身手的确非常高明,不久就查明暗记,疾扑本舫。等他们进入埋伏威力范围中时,正副指挥一同出击,分袭两人,在黑暗中,两对都仅仅拼了三招,就分出了高下,正指挥与那个使刀的敌人,竟是功力悉敌,不分胜负。但另一个使剑的敌人,武功却高出副指挥甚多。副指挥虽然及时获得暗器阵相助,可是仍然挨了一剑,身负重伤……”
沈陵心中大急问道:“使剑的人怎样了?”
“他自然死在暗器之下,另外那个使刀的敌人,亦遭到同样的命运。”
沈陵面泛煞气,厉声道:“你们好狠,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二夫人冷冷瞪他一眼,道:“他们自寻死路,怪得谁来?况且我方也有一位校尉指挥负伤,还不知是否能治得好,难道我们的人就可以白白送命不成?”
她话声一落,接着挥手示意。
外面立即燃起更多的灯烛,秋云闪在一旁,让出地方,以便舱内之人可以看见门外的情形。
只见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中年人,僵卧地上,面色发紫,一望而知是中了毒药暗器而毙命的。
沈陵看得很清楚,正是他的两位同道,他不禁双眼一闭,不忍再看。
二夫人见状,摆了摆手,秋云迅即退出,先关上舱门,再把两具尸体带走。
沈陵过了好一阵,才睁眼向二夫人望去,道:“你干脆也把我杀了,岂不干净,何必硬要我活受罪呢?”
“你已成了俘虏,我可以任意处置。而刚才的两人,限于力量,只能把他们击毙,无法生擒。所以我并不是对你有恶感而留下你,以便对你加以折磨,而是事实如此演变,我也没法了。”
“好吧!你只管向我用刑,我绝对不发一言。”
“但你已经答应过秋云,愿意向我屈服的,何以现在又变卦了?”
“我根本没有答应她。”沈陵语气坚决地道:“老实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屈服的。”
“哼!既然如此,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