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9 10:46      字数:4732
  味占了上风,一会儿,又是母山羊的气味,可我知道,只要耐心点儿,这种混合剂将是完美的,特别是如果我再把一瓶核蛇油倒几滴进去的话。啊,真是奇迹!这恰恰就是公山羊的气味。让它冷却后,我便获得一种青状物,我把它擦在身上。我准备停当了。
  为谁准备的?我走近朝向海滩的窗户。她已经在那儿了啊!她是谁?请别打断我!我说她已经在那儿了,而这就应该让你们满意了。加拉,艾吕雅的妻子。就是她!加露棋卡·何地维瓦!我刚辨认出她裸露的背。她的身体有儿童般的体质,她的肩脚和腰部肌肉有青春期那种略显不自然的强健张力。相反,背部的凹陷处却是非常女性化的,与富于活力的躯干优美地结合起来,并自豪地展示出十分美妙的臀部,这使她的细腰更加令人着迷了。
  我怎么能同她度过昨天整整一个下午而又不了解她呢?而又什么都没猜到呢?我刚才制造那不可思议的婚礼装束,正是为了她!我在身上抹母山羊粪并弄伤了腋窝,也正是为了她!既然看到她在海滩上,我就再不敢这么出现了。照着镜子,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萨尔瓦多,你像个野蛮人,这让人厌恶。”
  我脱去衣服,极细心地冲洗起来,要使自己摆脱掉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气味,只保留了珍珠项链和减掉一半的天竺葵。
  我走向海滩跟朋友们相会,可在我正要向加拉问好时,一阵大笑使我浑身乱颤,我感到一个词都说不出来了。每回她跟我讲话,我想回答时,这个毛病就会重新发作。那些持忍受态度的朋友似乎在估计:
  “果然不出所料,我们要为此把这新的一天全浪费掉了。”
  于是,他们愤怒地向水中抛石子,来打发时光。布努埃尔尤为沮丧,因为他来卡达凯斯是想跟我一起搞个新电影脚本,而我却越来越把精力花在克制疯狂上,我的各种考虑、思想和关怀都集中在加拉身上。由于无法跟她讲话,我极为周到地照顾她,给她拿来坐垫和一杯水,把她安排在能饱览风景的地方。要是我能做到,我就会为她脱一千次鞋、穿一千次鞋。要是在散步途中我能摸她的手,哪怕只摸一秒,我的所有神经就会颤抖起来,我就会听到四周落下一阵绿色的水果雨来,仿佛我没触摸她的手,却过早摇晃了我的仍很纤细的欲望之树。加拉,凭着她那世上无双的直觉,明白了我全部“细小反应”的含义,她看到的就是我发狂地爱上了她。我清楚地感到她的好奇心在增长,而这种好奇心的指向是毫不含糊的。她看出我是个半病的天才,能体现出一种巨大的道德勇气。而由于她渴望成为了不起的人,渴望有关于她的神话,她开始认为我是唯一能替她创造出这种神话的人。
  我的画〈郁的游戏》开始深深吸引着我的朋友们。溅满粪便的短裤是用极为得意的写实手法描绘的,使得所有人都在暗自思忖我食粪还是不食粪。我染上这种讨厌毛病的可能性,终于使他们得了一种会恶化的真正疾病。决定结束这个疑问的人是加拉。她向我宣布打算跟我谈一件相当严肃的问题,请我同意与她交谈一次。我成功地做到了不笑出来,回答她这并不取决于我,要是她讲话时我突然笑起来,那也不妨碍我认真听她讲话和严肃地回答她。加拉忧虑的声调差点儿又让我再次大笑起来,我只好尽力克制它。约会定在第二天晚上,我将到旅馆找她,然后我们到悬崖处散步。我吻了她的手,离开了她。
  她几乎还没转过身去,我就捧腹大笑起来,结果我被迫坐在门口,等这次发作过去。回来的路上,我碰见了卡米尔·戈曼和他的妻子,他们已注意我一会儿了,停下来跟我谈话。
  “你要当心,”他对我说,“一些时候以来,你太神经质了,你工作得太多了。”
  第二天,我去找加拉,我们动身到那像行星般忧郁的卡亚尔悬崖散步。我等着加拉开始预定的谈话,可无疑她感到为难,不知如何启齿。我必须用暗示帮她一下。她感激地接受了,同时使我明白她根本无需我的帮助。下面大致就是我们的谈话的情况:
  “要谈的就是你这幅题为《阴郁的游戏》的画。”
  她沉默了一会儿,使我有足够的时间抢在她前面讲话和进行猜测。我差点儿就要回答了,可我还是宁愿等待,以防还有另一些事物。
  “这是件很重要的作品,”续说下去,“正是为这,所有朋友,我和保尔,我们都想了解你画中的某些因素到底配合着什么,你似乎赋予它们特殊的重要性。要是这些‘东西’鼓合着你的存在,那我就与你有根本的分歧了,因为我觉得对我的生活来说这是可怕的。不过这只涉及你自己的生活,而我的生活不该同它混在一起。相反,要是你为了你认为是天才的一种怪换的利益,想利用你的各种形象传播信仰的热忱,那么照我们的看法,这可能会大大削弱你的作品,把它缩减成仅仅是种精神病理学文献。”
  我想用谎话回答她。如果我向她承认我像超现实主义团体的朋友们相信的那样是位食粪者,这就会使我在他们眼中显得更与众不同、更有趣。然而加拉如此清楚明确的口吻、她绷紧的面部表情、她高傲的绝对诚实,迫使我说真话。
  “我向你发誓,我不是食粪者,我同你一样讨厌这类精神失常的表现。可我认为那些涉及到粪便的因素是令人恐怖的,同班或我对练姓的恐惧是一样的。”
  我等待加拉听到我的回答会流露出宽慰的情绪,可她仍保持着一种优惠的神态,仿佛这还只是伤及她那如此优美的黄褐色皮肤表面的另一个问题。我差点儿跟她说:一那么你呢?怎么回事?有什么人们不再谈起的吗?可我沉默了。这如此不真实的,如此同我的肉体接近的肉体,妨碍我讲话。脸上那种体弱多病的美并不是这个身体上唯一优雅的地方。我注视着地挺胸的身姿,这是那胜利女神似的步伐造成的,怀着已有几分审美性幽默的心情思忖着:“那些胜利同样也有因心情恶劣而变得忧郁的面孔,不应当碰它。”然而我要碰她,我要在加拉用手拉住我的手时,按住她的腰。这是大笑的时刻,我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比以往更厉害,在这种时刻,这笑声会使她分外恼火。可加拉并没感到这笑声伤害了她,反而因此得意洋洋。她以超人的努力,更用劲地握住我的手,而不是像每一位别的女人可能做的那样轻蔑地让它耷拉下去。她通灵的直觉使她能了解我笑声中的确切含义,可别人对此却难以理解。我的笑与大家的笑不同,它不是“快活的”。它也不是怀疑的或轻佻的,而是狂热的、灾难的、深渊的和恐怖的。但所有笑中最恐怖、最灾难性的笑,就是我刚才抛在她脚下让她听到的笑。
  “我的小宝贝”,她说,“我们再不分开了。”
  她将成为我的前行者格拉狄瓦国,我的胜利,我的妻子。但为此,她必须治愈我。多亏了她的爱情不可征服和不可思议的威力,她才治愈了我,这爱情的思想深度和实际灵巧胜过了那些最为雄心勃勃的精神分析法。我们最初的关系,以一种永久的病态不正常和一些明显的精神病理学征兆为标志。我的笑从欣快的变成了令人难以忍受和使人发怒的,它跟歇斯底里的状态很接近,连我都开始不安起来,尽管我仍为这些大笑感到得意。我变得幼稚的情况更加强着如下事实:我觉得加拉就是我虚假的记忆中被我称为加露棋卡的那位小姑娘,加露棋卡也就是加拉的爱称。眩晕的幻觉重又出现,但显得更加鲜明强烈。在我们多次远游克鲁斯海呷的悬崖峭壁期间,我无情地强求加拉跟我一起爬上所有最危险也是最高的悬崖。从我这方面说,向上攀登包含着一些明显的犯罪意图,特别是在我们终于到达一处巨大的玫瑰色花岗岩的那天,这块巨大花岗岩的顶峰倾斜着,仿佛是飞翔在深渊上的雄鹰展开的双翼。从鹰上下来时,我想到把一些大花岗岩块推到虚空中去,它们像瀑布似的落入了海里。我怕把加拉当成一块岩石推下去,不得不离开这个始终让我感到危险和极度刺激的地方,要不然我是决不会厌倦这种游戏的,我对杜丽塔的那种仇恨,开始在我心中产生作用。加拉终于暗中破坏和毁掉了我的孤独,而我却对她横加指责,反复跟她说她妨碍了我的工作,她对我的影响使我丧失了个性。此外,我认为她伤害了我,于是如同突然被恐惧扼住脖子,我对她说:
  “尤其不要伤害我!我也决不会伤害你!我们应当从不伤害对方。”
  接着我向她建议,到大家认为是卡凯达斯最令人赞叹的风景之一去散步。
  我们来到这处观赏风景的最佳地点。读者们,我想用它来给你们标明一个时期。请像我这样凝视这处风景吧!凝视这一我们散步的最高场所、这一我们生活的最高场所吧!攀登是艰苦的,我们都很疲劳。这一章 已进入后半部,我们应该休息一会儿,然后用熟悉路线的人的从容步伐,沿着最悲哀的那些小路走下去。在我们身体休息时,请允许我讲述一个我从奶妈露西姬那儿听到的故事,来使你们的心灵激动不安吧!通过它,你们不仅会认识少女时代的加拉,而且也会从国王身上认识我本人。下面就是这个故事,题目是我为你们加的。
  糖鼻子蜡人
  从前有一位国王,他的爱很古怪。每天,王国中三位最美丽的少女,应邀来浇灌他花园里的石竹,从城楼上,他视察她们好几个小时,挑选其中一位少女到国王的床上过夜。这张床的四周点燃着最珍贵的香料,这位被选中的少女穿着华丽的长裙,戴着最美的珠宝首饰,她躺在国王身边,应当整夜睡着或装作睡着,国王并不碰她,仅仅满足于注视她。到了黎明,他军刀一挥,砍掉她的头。
  国王向三位少女中的一位打招呼,这就表明了他的选择。他从城楼的围墙探出身来,对这位少女提出永远不变的同样的问题:
  饿的花园里有多少石竹片
  这位少女就这样明白了他的选择,同时也明白了死亡判决落到了她身上,她应该不变地、调皮地回答:
  “天空中有多少星星?”
  这么做过后,国王就离开了,而这位少女则跑回父母家中,把她可怕的婚礼告诉他们,并穿上最华丽的服装。许多年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国王选中王国里一位最美丽也最聪明的女子做他的未婚妻。她非常聪明,一旦国王提出问题并得到预期的回答后,她立刻就回到家里,照她本人的形象,制作了一个蜡人,她在这个蜡人上粘了个糖做的鼻子。她来到亮着无数蜡烛的新房,趁新郎国王没来,巧妙地把这个糖鼻子蜡人放到豪华的被子下面,她自己躲到了床下。国王来了,开始脱得一丝不挂,躺在假人旁边,他像往常一样,整夜凝视着它。到了黎明,他救出佩剑,从蜡人肩上砍掉它的头。这一下太有力了,使糖鼻子掉下来,弹到了国王的嘴里,它的甜味使国王大吃一惊;嚼着它,国王后悔地喊道:
  生中的甜蜜,死里的甜蜜,若导认识你,怎让你死去!
  这位狡黠的美女听到了一切,趁机出来,向国王揭开她的计策。犯罪的错误得到了纠正,他娶了她。
  这一故事的阐释
  现在让我们借助我们自己的精神分析法,通过探究来阐释这个故事吧。我们从这一系统中的普遍因素开始:这就是蜡人。蜡,由于它那富于特色的苍白颜色,是最适合仿造活人的材料,而这是用最令人痛苦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进行的。出于不同的原因(不仅是由于与蜜同质),它并不令人反感,人们甚至感到它很甜蜜。它没有异电性。蜡在受热过程中熔化,而别的可塑生材料,如粘土之类,通热则易于变干变硬。除了蜡所召唤来的死者是甜蜜的、决不令人反感的这一点以外,这种液化跟尸体的腐烂是相同的。处在我各种假设的使人头昏目眩的大斜坡上,有必要想象一下被替代死者气味的点燃的蜡味撩拨起来的恋尸之情。烧光了的大蜡烛,既无汗水,也无生命的怪味,它同死者的真正气味混合在一起,并为死者提供了一种热烈的迷失方向的短暂假象。因而我觉得蜡以其对死者的理想化再现,阻止了我们向跟“堕落者欲望”共存的食粪性幻影让步,适于为恋尸的冲动和渴望准备一条捷径。
  为了回到我们的故事上来,我们将观察到国王的恋尸感情导致他先让一种适于展开和促进他“未满足的爱情”的仪式出现,然后他再挥动那最后的一剑。事实上,牺牲者应当整夜处于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