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9 10:46      字数:4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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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袭击中的另一次的受害者,是位我几乎不了解的学小提琴的学生,而由于他的艺术爱好,我更倾向于钦佩他。他个子高高的,又瘦又苍白。他有病的样子,使我猜想他没什么自卫能力,我不会有遭到强烈反抗的危险。我跟踪了他约有一刻多钟,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时机,因为他始终跟另外几个学生在一起。终于,有一会儿,他离开了同伴,蹲下来系鞋带。他的位置再好不过了,我像闪电般迅速跑去,突然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在这之后,我双脚并在一起跳到他的小提琴盒上,把它踏成碎片。几下子,我就跑远了,可我的受害者,虽然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满腔愤怒地在我后面穷追不舍。这个男孩腿比我长,一秒一秒地,我们之间的距离渐渐缩小了,终于我感到完全不可能进掉了,我停下来,疲惫地跪倒在他膝下,恳求他原谅我。我甚至打算向他建议赔他二十五个比塞塔,只要他不碰我。但或许是真的,他的愤怒太强烈了,他根本不准备原谅我。于是我用双臂遮住头保护自己,可这并不足以避开猛力的一脚和好几个耳光,这顿拳打脚踢使我瘫倒在地上。他的气愤并没因此而减轻,他从我头上扯下一绺头发。我发出了一声疯狂的惨叫.浑身颤抖得十分厉害,这个男孩停下手来,轮到他惊恐了。
  一群同学在我们周围困成个圆圈,经过这儿的一名文学教师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的受伤的头脑中立即就冒出了一个惊人的谎言。
  “我刚才压碎了他的小提琴,终于无可辩驳地证明了绘画优于音乐片
  一阵深深的沉默迎接着我的回答,接下来就是一些模糊不清的低语和大笑。这位教师愤怒地问道:
  “究竟是怎么搞的?”
  “用我的鞋子。”
  这次,在我们周围掀起了一片吵嚷声。这位教师用一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他差不多就像是位慈父,以责备的声调补充道:
  “这什么都不能,而且也毫无意义。”
  我一板一眼地说:“我很明白,对大部分同学,甚至对大部分老师来说,这没有意义,与此相反,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的鞋子并不这么认为。
  在我四周,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沉默,每个人都期待着对我蛮横无礼的言语的斥责,可是这位教师突然沉思起来,让大家惊奇而又失望,他只是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使人们明白他认为这件事到此为止,至少是暂时到此为止了。
  从这天起,围绕着我的个性开始形成了一个大胆的光环,接下来的那些事很快就成为了神话。同学中的任何一位,决不敢用我刚刚证实过的那种放肆的口气回答一位教师。大家一致说这种放肆的口气使我的对话者喘不过气来。这种勇气有效地突出了我的家徽,我疯疯癫癫的交易活动和其他怪诞的行为曾有点儿影响了它。我成为人们辩论的一个主题。他疯了还是没疯?他仅仅是半疯吗?他会成为个杰出而又不正常的人吗?最后这种见解,得到了我的绘画老师、书法老师和心理学老师的赞同。相反,数学老师则确信我的智力处在远远低于常人水平的位置上。
  一般而言,那满足于不正常或与众不同的一切表现都自然而然地属于我。我越”唯一”和“独特”,我就越变得显而易见。我终于十足地炫耀着我的孤独,就像戴满咄咄逼人的珠宝的女主人那样为它感到自豪,我对我自己的特有敬意就是这样的珠宝。
  博物学课用的骨架上的颅骨不见的那天,人们非常怀疑我,竟然砸碎我的课桌来查看我是否把它藏在里面。人们太不了解我了!骨架过去使我害怕,现在还使我害怕,我绝对不愿去碰它。它消失后的第二天,人们找到了罪人,一位教师把这颅骨带回家去研究了。
  一天早上,在惯常的咽喉炎发作使我好几天没到校之后,我正重新向学校走去,我看到一圈学生激动地破口大骂。他们围绕着一面西班牙国旗,焚烧它,抗议昨天报纸刊登的一些威胁卡塔卢尼亚分离主义者的政治消息。当我走近他们时,大家的狂奔乱跑令我吃了一惊。以为我的到来是他们奔逃的原因,我独自一人呆在现场观看冒烟的国旗残片。在远处,那些奔逃的人怀着恐怖和欣赏的心情注视着我,对此我越发感到莫名其妙。我根本没看到一队士兵的出现,他们意外地经过这里,马上开始寻找这场反爱国主义行动的罪犯。我多次声明我在场纯属偶然。可没有什么用。我受到控告,被带到法庭上,鉴于我年少,宣告释放我。然而这一事件,在经过一次次嚼舌的放大后,再次为增加我的光荣做出了贡献。每个人都在讲述士兵来时我不但没逃跑,反而显示出革命者的坚忍精神和令人钦佩的镇定态度的风范。
  我让头发像少女的头发那样长起来,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时,我喜欢摆出拉斐尔自画像的姿势和忧郁的目光。我焦急地盼望最初的细软胡须出现,我可以刮掉它,但我仍留着某些特别喜欢的细毛,让它长下去。我应该用我的头创造一件杰作,我应该装扮出合适的表情。我经常冒着被抓获的危险,进入母亲的房间,从她那儿偷一些香粉和一支眉笔,我用后者描黑自己的眉毛。在街上,我用力舔着双唇,使它们显得更红,我喜欢行人们好奇的目光,他们碰到我时,低声说道:
  “这个男孩是公证人达利的儿子,就是他烧了一面国旗。”
  把我造成一位身不由己的英雄的那些看法,使我十分反感。首先是太多的同学接受了它们,其次是当地的这些爱国主义冲动让渴望着伟大的我感到可笑。我觉得自己是个无政府主义者,虽然这是一种纯属个人的、反多愁善感的无政府主义。我只把这种无政府现象设想为一个王国,我是它至高无上的捣乱者和绝对的君主。我创作了好几首颂歌,盛赞达利式无政府主义君主制的光荣。
  同学们全都知道我的歌,他们试着仿效,但没有成功。我对他们可能发挥的影响开始引诱着我,“行动”的念头一点一点地在我心中产生了。相反,我这个年纪男孩们通常有的那种孤独的乐趣却延迟了。我听到了充满言外之意的谈话的片断,尽管我做了种种努力,仍然难以理解它们。我从不敢大胆地问应当怎么做一这件事一,因为我非常害怕人们发觉我的无知。一天,我终于得出结论,“这件事”可以单独子,而要最快地决定,也可以两个人或更多的人共同干。我看到我的两个朋友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走掉了,这眼神使我好几天都心绪不宁。他们走出去躲了起来,回来时,我觉得他们的行动改变了他们的面貌,他们显得更漂亮了。整整有好几天,我陷入了沉思,对我这个年龄来说,这些沉思的幼稚是不正常的。
  我不好不坏地通过了第一年的考试,不过没有一门不及格,要是不及格的话,我就会因为不得不在夏天学习而糟蹋掉它。我的每个夏天都是神圣的,我总是发狂地期待着它们。
  我的假期从圣约翰日开始,此后我永远记得在地中海沿岸一个用石灰刷白的小村庄卡达凯斯度过的这一天。从童年起,我就怀着一种几乎是奇怪的忠诚之情崇拜这个地方。我了解它的各个角落和隐蔽之所。我记得它的小湾、它的涯角、它的峭壁的形状。我在这儿留下了我整个感情和爱情生活的印迹,独自体验到一天之中影子的变化过程,从它们在峭壁上痛苦的前进到月亮蜡黄色光线的出现。我在散步中留下了一些标记,大部分情况下,这是在最后的阳光恰好照到的地方放置一枚橄榄,它摆在一块软木上,接下来,我跑向近处的泉水去解渴,眼睛盯着我的橄榄,在预定的时刻,它闪耀着樱桃似的光彩,我喝的清凉的水也是构成这个奇怪仪式的因素之一。仪式之后,我把橄榄塞在我的一个鼻孔里。随后,奔跑着,我感到急促的呼吸冲撞着橄榄,最后把它赶了出来。我只好捡起它,洗净后放到嘴里,它在嘴里散发出一股哈喇油的味道。
  好了,这就是我最喜爱的风景!我很了解你,萨尔瓦多,我知道如果它不真正是世上最美丽的风景,你是不会这么爱卡达凯斯的风景的,而它现在的确是最美丽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正如人的面孔上只有一个鼻子,而没有百来个朝四面八方生长的鼻子;同样,地球上稀有的东西就是仅仅存在于地中海沿岸的风景,而不是其他什么,这风景是奇迹般的难以估量的环境的成果。最令人奇怪的就是风景中最美丽的、最有灵性的、最卓越的地方,位于卡达凯斯一带。由于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我赶快承认这件事),卡达凯斯恰好成为了萨尔瓦多·达利自最初的童年时期起就定期度过他夏天的审美历程的地方。卡达凯斯风景的美丽和卓越有赖于它的构造。每一处丘陵、每一块岩石就像是对奥纳多亲手描绘的。除了这构造外,什么都没有,就连蔬菜也很少见,只有一些橄榄树用它们银色的发环绕着那些丘陵的沉思的额头,若明若暗的羊肠小道在这些额头上划出了一条条皱纹。曾遍布在山坡上的葡萄树,受到根瘤蚜兵的侵袭,已经消失不见了。这种荒凉进一步强调着山坡的构造。往日的葡萄树的挡土墙,如同大地的测量线,勾划出一些不规则的梯段,通过这些梯段,山仿佛庄严地降入了大海。在那些怀旧的拉斐尔式或帕拉第典式的山峰中,这些微笑着的、沉默着的、被酒神般的感常弄得兴奋的梯段在水边重又繁盛起来。化身为并人格化为古代文化的所有已不在的血与酒的宁静而又芬芳的幽灵,它那两只巨大的赤足今天仍然歇息在这块悲哀的、凹凸不平的、贫瘠孤独的土地上。
  当人们最少想到它时,伴娃跳起来了!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啊!永远是同样的情况。在我全神贯注的沉思中的那略感凉意的一瞬间,炸蛙跳了起来。那吓人的跳跃使我呆住了,它在我受到震动的生命中激起了一种心惊险战的经跳。这邪恶的昆虫!这萨尔瓦多·达利生活中的恶梦、受难和引起幻觉的疯狂。
  今天,这种恐惧仍没减轻。它甚至可能增加了。如果我站在深渊旁,如果一只大辞运跳到我脸上,那么我宁愿跳入承受着这个可怕东西的虚空中去。在我的一生中,这种恐惧始终是个谜。童年时,我极为喜欢炸蛙,姑姑和妹妹陪同我一起捕捉它们,这是为了随后打开它们的翅膀,它们的微妙色彩变化,使我想起了卡达凯斯黄昏的天空。
  一天早晨,我抓到了一条很积的小鱼,人们称这种鱼为“流诞鱼”。我用手紧紧抓住它,防止它滑掉,这时它小小的头伸了出来,我房过腹去想仔细看看它。可我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喊叫,把这流港鱼抛得老远。父亲发现我满面泪水,走过来劝慰我,试图了解我恐惧的原因。
  我说:“我刚才看到了流诞负的头。它的头完全与冲度的头相同。”
  鱼和蟀烂的结合,标志着我对这种昆虫害怕的开始,炸蛙意外的出现,引起我发出一阵阵耸人听闻的神经质地喊叫,为此,我的父母禁止别的孩子向我扔蟀蛇,因为他们不停地这么干,从我的恐惧中得到乐趣。父亲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真是怪事了!他过去那么喜欢它们。”
  一天,我表妹故意在我脖子上压碎了一只蟀锰,我直接感到皮肤上有股与鱼相似的粘性。虽然被压碎了,这个昆虫仍在动弹,它带齿的爪子那么有劲地抓住我的脖子,与其说它松开了这些爪子,不如说它让它们扯掉了更确切。我有一阵子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中,在这之后,父母成功地从我身上把这可怕的东西弄下来,但整个下午我都在海水里冲洗着自己,以便除去那种难以忍受的感觉。就在写下这几行的这个晚上,我背上仍然起着阵阵颤抖,我的嘴痛苦地裂着。
  我真正的受难在费格拉斯等着我,人们发现了我的恐惧。父母没能在那儿保护我,同学们怀着他们那个年龄所有的全部残酷尽情享受着我的恐惧。他们只想捕捉一些蟀啪使我奔逃,事实上,为着逃避它们,我像个疯子一样狂奔起来,可永远逃不掉。那半死的丑陋炸姓终于落在了我身上。还有一次,我翻开书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只蚱蜢,它被书页压坏了,可那些爪子仍在动来动去。我总担心看到炉姓跳到我身上来。这种恐惧太强烈了,结果有一天早晨上课时,我把书本抛到了门上。玻璃的破碎声打断了数学教师的讲课。我不得不离开教室,我担心父母会了解这种情况。
  在学校里,我对蜂烂的恐惧终于占据了我全部的想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