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9 10:46      字数:4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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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点,萨尔瓦多,在这个夜晚,你将是你一生中最激动人心场面之一的见证人。等一等吧!等一等吧!
  午餐结束了,皮朝特先生亲自关上百叶窗,并吩咐整所住宅都要这么办。他认为暴风雨就要来了。我看到的天空就像一片静水那样蔚蓝光滑。可是皮朝特先生把我引到阳台,让我注意天边的小小积云正在天空中升起。
  “你看到这些’旋转的云团’了吗?在领略它之前,我们会看到闪电,或许还有雹子。”
  我一直抓住阳台的栏杆,欣赏突然让我想到特拉依代尔先生教室天花板的霉斑的这些云朵。我觉得在它们那儿重新看到了童年所有混乱的奇想,这些奇想已掩埋在遗忘里,可又奇迹地在光线转瞬即逝的积云泡沫和肌肤的光辉中复活了。一些长着翅膀的马匹鼓起它们的胸膛,我欲望中的所有的乳房、甜瓜和空竹从中盛开了。一朵像长着人头的大象的云彩,分裂成两片更小的云彩,随后它们又变成两名巨大的满脸胡子的角斗士,他们身上隆起一块块肌肉。一瞬间他们分开了,接着又迅速地靠近了。震动是吓人的。我看到两个身体相互渗透、混合形成了一个混乱纷繁的团块,可它立即又变为另一个形象:贝多芬的胸像。忧郁地俯向原野,这位作曲家的胸像增大起来,上面布满了同石膏粉很相似的暴风雨的灰色。没多久,贝多芬的整个面孔就被他巨大的前额吞没了,变为一个沉重的头顶。一个闪电撕裂了它,从裂缝中闪现出一角天空。一声雷鸣隆隆地传向我,使“塔楼磨坊”的玻璃震得直响。一阵迅猛而又令人窒息的旋风把椒树的花与叶掀了起来。燕子掠过地面,发出尖厉的叫声。几滴沉重的雨犹疑地落了下来,预示着在花园上空爆发并鞭打它的大雨。土地已经干渴了两个月,这是近似情欲的动物性干渴。在雨下,土地散发出它所有潮湿苔藓和新鲜花朵的香气。
  整个下午,风暴和大雨持续着,它们仿佛是要在我与杜丽塔之间演出的戏剧的同谋,这出戏剧将发生在以自然力和我们自身灵魂的爆发为标志的一天结束之际。
  为了得到庇护,她在房间重又来到我身边,我们心照不宣地登上塔楼顶部的阁楼,躺在那几乎完全被一派黑暗统治了的地方。阁楼低矮的顶棚、永久的阴影和孤单的状况,会造成我们危险的亲密。呆在这儿,我感到恐惧消失了,现在由壮丽塔陪伴着,我觉得她孤零零地,一切都听凭我的热情摆布,外面的倾盆大雨完全驱散了这个地方阴森的特点,使它成了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之一。闪电穿过关着的护窗板,摇动着我们的阴影,使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顶著名的镀金桂冠闪闪发光。
  我的新杜丽塔,我的加露棋卡·何地维瓦跨过这个桂冠,闭上眼睛,像死人一样躺在阁楼的中央。一种预感紧紧地压在我的心上,仿佛在我们两人之间就要发生某种可怕的事情了。我跪在她面前,怜惜地凝望着她。习惯了黑暗,我能分辨出她面孔上的所有细节。我更靠近她,直到我的头碰到了她的头。她睁开双眼,向我说:
  “我们玩碰舌头吧。”
  她的嘴唇张开来,把伸直的粉红色舌尖伸向我。我被一股强烈的困窘淹没了,突然站了起来,同时极其愤怒地推着她,结果她的头咯咯地撞在了桂冠上。我的姿势变得那么可怕、那么坚决,她流露出一种听人由命的神态。她那屈服的目光,她那讨好的样子,增强了我想伤害她的欲望。我一跃,就跳到她身后,她显出害怕的姿势,可仍然勇敢地坐在桂冠中间。一个闪电划破了黑暗,我一瞬间就看到她苗条的背影、她的细腰,如同大白天一样清楚。我扑到她身上,紧紧搂住她,就像这天早晨在花堆中做的那样。她无力地抵抗着,我们的搏斗减慢了速度。杜丽塔认为这是一个体贴的征兆,她用温柔的双臂抱住我。越来越有气无力的搂抱使我们紧贴着倒在了地上。在这期间,我计划好了想对她干的事。我必须把她转过来,因为我想弄痛的正是她背上娇嫩的突起部,这可能就是让桂冠的金属叶刺入她细嫩的皮肉。为了更好地让她一动不动地呆在地上,我用目光寻找某个笨重的东西。我的眼神落在一个破旧的衣橱上。我能把它翻倒吗?一阵风吹开了阁楼门,雨停了,我们看到一个新的青灰色天空。
  “我们上塔楼去。”我说着,放开她,跑向楼梯。
  杜丽塔没马上听从我。她想向我表示她因我们的抚爱突然停止而伤心吗?一直没看到她来,我愤怒地走下来,扑向她,像野兽一样狂暴地扯住她的头发。我成功地拉起她,把她拖了三四级台阶。当我停下来喘口气时,她挺起身来,跑向平台。现在她再无法摆脱我了!我怀着超自然的平静态度,走完最后几级台阶。费格拉斯的梦实现了。即使杜丽塔不算是在我的洗盥间里,至少她登上了我塔楼的平台。多辉煌的胜利啊!我想慢慢地品味它,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登上这些最后的台阶。我终于到达了平台。在平台中央,我那个拐,拖着不祥的影子,满是雨水浸泡的痕迹,微斜着立在那儿。在它一边,我的中央部分紧箍住一个金属环的空竹在闪闪发光。淡紫色的云消逝了,彩虹用它的双臂环绕着一片深蓝色的天空。坐在护墙上,杜丽塔擦干了泪水。我用在我一生中那些最重要时刻从不缺少的歇斯底里态度向她说:
  “如果你不再歪坐在这个护墙上,我就把空竹送给你,你会跌下去的。”
  杜丽塔跑去拾起空竹,转回去斜依在那儿,欢呼着:
  “呵,多漂亮呵。”
  一抹嘲弄的微笑,使她的面孔焕发着光彩。她相信我刚才被她的眼泪打动了,可我做了个受惊的动作,用手蒙住了眼睛。正如我预料的那样,这种情况激发了她的娇态,她坐在矮墙上,双腿悬在空中。
  “等一下,”我说“我去给你拿另一件礼物。”
  于是我拿着拐,假装商开了,可我又悄悄地跟着脚尖走回来。现在我来了!我静悄悄地拿着拐的支脚向前走去。杜丽塔把掌心按在石头上,来回地晃动她的双腿,凝神望着铅灰色天空中一大块形同鳄鱼的云彩。夜就要降临了。
  我怀着无限的小心,把拐的支撑部移近杜丽塔那么苗条的身躯上方。我非常紧张,浑身颤抖,我不得不咬紧嘴唇,一丝血流到了我下巴上。我打算干什么?
  杜丽塔无疑猜到了我的动作,她转过身来,一点儿不感到吃惊,她本人向后斜依着,让拐的支撑部紧箍住她的身子。她的面孔变成了世界上最美的面孔,她的微笑变成了一个与我的微笑相交的彩虹。我垂下了眼睛,把拐插在两块石板的缝隙间。接着我走近她,从她手里抢过空竹。
  “不给你,也不给我!”
  我把它抛向空中,它消失了。
  祭献终于完成了囫。
  从这时起,这个拐对我来说一直是死亡和复活的象征。
  达利自传第六章
  第六章
  青春期——蜂腐——被中学开除和欧洲战争的结束
  青春期是最初的毛的出现期。在罗萨湾一个夏日的清晨,向我显示了这种现象。我刚刚裸露着全身,与另外一些孩子洗了个澡,在太阳下晒干自己时,我怀着可以同纳尔西斯相比的得意心情注视着我的身体,我看到一些细毛,虽然稀稀落落但却很长,它们不同程度地覆盖着我的阴茎并爬上了我的肚脐。
  我使劲地从这些毛里拔出一根,惊叹地打量着它的长度。它怎么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长出来的?我不是了解自己身体的所有秘密吗?逆光拿着它看,我觉得它是金褐色的,一条彩虹在它上面流动。我玩弄着它,把它做成一个圆环,随后用唾沫弄湿它,让体内拖出一层透明的薄膜。这样,我的毛碰巧就变成了一个理想的单片眼镜,透过它我能凝望发出虹彩的海滩和罩着一层纱幕的天空。我不时用阴茎的一根未受损伤的毛弄破这层唾沫的薄膜,并没意识到这么做时我已经模拟了童贞全部的谜。
  我青春期的标志,就是有意识地强化从我童年就开始显露的天才的所有天赋、怪病和神话。我丝毫不想改正自己身上的任何东西,也不想把自己变为其他人。此外,我还具有以无论什么手段夸耀我的存在方式并使人接受它的意志。在用日益增长的激烈态度显示我的个性时,我的个性很快就升华为各种反社会的倾向和无政府主义的倾向,而不再继续满足于一种原始的自恋。“孩子王”变成了无政府主义者。原则上,我反对一切。从童年起,我已经做得完全“不同于别人”,但这种情况是我想不到的。而从青春期开始,我有意这么做。要我回答“白”,别人只需说“黑”就够了,要我吐唾沫,别人只需尊敬地鞠躬就够了。我连续不断地需要感到自己不同于别人,这使我气得大哭起来。我不停地重复着:“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是独一无二的厂在理想地题着这几个字的旗帜的影子下,受到我那些精神的堡垒和苦闷的大墙的保护,我确信我的孤独直到暮年也不会动摇。
  我避开那些少女,从塔楼磨坊那罪恶的场面发生后,我觉得对于我面对暴风雨显得如此脆弱的灵魂来说,她们是最大的危险。尽管如此,我仍然通过选择一位在邻近城市街头擦肩而过的、当然不会再见到的少女,来设法永远地陷入恋爱,不过以这样的方式,我注定决不会碰到向往的对象。
  这些愈加不现实和未能满足的爱情,使我轻松摆脱对一个又一个少女形象的感情。而这种情况就处在我灵魂最恶劣的风暴之中。我从中获得了对连续性和女性再生的确信,仿佛我仅仅爱上了完全受我全能的意志支配的同一个有着成千面孔的生命。
  正如在特拉依代尔先生教室上课时,我能照我的欲望在卡塔卢尼亚天空的云彩上看到“我所想的一切”,我同样也成为我的感情生活的完美魔术师,因而形成了我最初的同一律。爱情服从于想象,一切都转向了加露棋卡。
  我更大声地讲出了我的超级个人主义表现为各种反社会的倾向。从我着手准备中学会考时起,这些倾向就采取了一种追求时髦的形式,它是绝对的、故弄玄虚的、矛盾的。机遇负责使我最微小的行动具有戏剧性的效果,从而为我本人的神话做出了贡献。
  在基督教的学校接受修士会的教育后,我进入了主母修全会的学校,这儿能提供中等的教育。这时,我声称我在数学领域做出了一些惊人发现,它们能使我获得金钱。我用一些十生丁的硬币买了一些五生丁的硬币。大家无法理解这种必然会导致破产的游戏。我花掉了钱,我装出在一个秘密存折中存了钱,我把它珍藏在口袋里。这么干了之后,我满意地挂着手。
  “再来一次,我已经赚了。”
  于是,我从临时的柜台处站起来,装出一种我并不想流露出来的,但却不由流露出的快活神情,它仿佛在说:“傻瓜们,我刚才骗了你们。”我的同学们喊着;“他真是个疯子。”我高兴地体会着这句话。
  再次想让同学们吃惊,在傍晚离校之际,我发明了那些“袭击”。受害者一般是些比我弱小的孩子。首次“袭击”是对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发动的,他正促呵呵地吃着面包和巧克力,吃一口面包,再吃一口巧克力,一口接着一口,这种规律性从一开始看到时,就惹我生气。另外,他很难看,巧克力的质量也很差,我看不起他。装出埋头阅读克鲁泡特金亲王的一本书@,我悄悄走近这个孩子。我的牺牲者看见我走过去,但是毫无防备,继续咬着他的点心。我赶快准确地移到我想站的地方,看着他用那种令我发火的可憎方式吞咽。紧接着,我突然使劲打了他一个耳光,他的面包和巧克力飞到了半空中。我极为吃惊,好半天才明白刚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而我早就飞跑到老远的地方了。这个孩子并没追赶我,他弯下腰捡起他的点心,继续吃起来。
  我的这一去没受到惩罚,这种情况刺激了我的野心。我再也不能放弃这些袭击。仇恨和轻视不再起任何作用,吸引我的只是一种极度的不安,它跟实现我的行动和由此产生的各种曲折联系在一起。
  这些袭击中的另一次的受害者,是位我几乎不了解的学小提琴的学生,而由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