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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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9 10:46 字数:4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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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二天,父母决定把我送到乡下去,在距费格拉斯两小时路程的皮朝特家。的一处花园住宅休养休养。这处住宅名叫“塔楼磨坊”。我还没见过它,可我觉得这名字美妙极了。我接受了,以更为坚忍的精神动身去那儿,一个塔楼的形象对我具有微妙的吸引力。
我呆在“塔楼磨坊”的日子,将成为对杜丽塔的报复。我希望呆在那边能找回自己的孤独,与这位少女相通影响了它。
我与皮朝特夫妇以及他们十三岁的养女朱莉娜一起乘轻便马车出发了。皮前特先生自己驾车,他的胡须和长长的想发,像黑檀木一样乌黑油亮。他只要轻轻动下嘴,马就热情地奔跑起来,他在这方面是个专家。
我们恰好在日落后到达。“塔楼磨坊”在我眼里宛如一处奇境。它就像是为了让我继续做白日梦而修建起来的民顷刻间,我确信自己的身体好了。一种疯狂的快乐冲击着我,赶走了最近那些天的烦恼忧郁的疲劳,不断的满足感,使我久久惬意地轻微颤抖,就像你刚到达一处作确信是”为你”创造的、而你也是为它存在的地方,并且你还确信它对你无限忠诚时那样。
第二天,太阳在一处充满昆曲声响的绿色田野上升起,五月冲击着我的太阳穴。对壮丽塔的爱变成了无于制的泛神论,它蔓延到每一事物上,变得如此无所不在,以致她真正出现的唯一可能性会让我深深失望。我宁愿在孤独中、在从没有过的可怕孤独中表崇拜她!
磨坊的机器引不起我什么兴趣,但它单调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很快就与我的想家交织在一起,很快我就把它当成一种不在的事物的连续召唤了。塔楼,正如人们已根据我的趣味猜测到的那样,变成了一处圣地、一个圣体柜、一座奉献的祭台。此外,正是在这塔楼上,我将做出我的祭献……以后,我会在感情允许的范围内叙述它的细节。在登上那“高效”前,我要等上两天,因为某个人得把钥匙拿来。终于,第三天早晨,有人给我开了通向上层平台的门。这高处超出了我全部的想象。我俯身向着深渊吐了一日唾沫。我的唾沫消失在野生灌木丛中,在那儿,显露出一个残存的旧鸡舍。远一点的地方,能看到一条小溪。更远的地方,一个个菜园划出了自身的范围,但风景并没延伸到云彩笼罩的山峰那边,那些云彩美妙地点缀着卡塔卢尼亚的天空。如果杜丽塔出现了,我就会迫使她尽量俯身向下,让她感到巨大的恐慌,但我不会让她掉下去。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我决定有条理地安然每天的日程,因为我觉得如果不想让我的热情在同时产生的各种矛盾的欲望中消融,我沸腾的生命力就需要一些秩序。事实上,我希望同时存在于各处。我很快就明白了,由于我那种贪食者的混乱无序,我无法深刻地品味任何东西。此后成为我的光荣的达利式的系统化,在这时就已体现了出来。因而我制定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把一切都事先考虑好,我的那些事务和我要从中获得的感受,全都考虑到了。这个计划的反常表现和强制的纪律构成了我的系统,我将最严格地执行它。
我懂得这一基本原则——要使我大量的欲望具有一种“形式”,就需要探索。我本人发明了一种只供我的精神使用的探索。这大体上就是我在“塔楼磨坊”的那些日程的大纲。
起床时刻,要有一个暴露痕的仪式。为了让这个举动很成功,我应当在朱莉娜进入我房间为我打开百叶窗之前醒过来,这真是件可怕的酷刑,在经过那些令人筋疲力尽的白天活动后,我太需要睡眠了。然而,靠着毅力,我终于准时在朱莉妮来到前一刻钟醒了。我利用这个时刻,品味着从我的展示中获得的情欲,特别是利用这个时刻来发明每天各异的配合我强烈欲望的姿势,这欲望就是以我觉得最会令朱莉姬和我本人心慌意乱的姿势展示我的裸体。我试着那些姿势,直到听到她的脚步声时才停下来。该做出决定了,这困窘的最后一刻才是最美妙的一刻。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一动不动,装出睡得很熟的样子,其实,如果这时细心看我一下,就会发现我全身在剧烈地抖动,我得咬紧牙关,才能不让牙齿格格作响。朱莉妮打开了百叶窗,走近我床前,用我故意踢开的一条被单盖住我的裸体。在这个年纪,我理想化地认为自己很漂亮,发觉别人注视自己,会获得极为强烈的快感,因而我在重新穿上衣服之前,至少总要有一次不太听话。每天早晨,我都要找出个新借口:“朱莉妞,那上面没了扣子!朱莉妞,给我大腿根涂点碘酒殊莉妞……”
在这之后,餐厅中为我一个人举行了早餐的仪式:两片涂蜂蜜的烤面包和一杯滚烫的加奶咖啡。由于餐厅的墙上挂满了油画和版画(这要归功于派皮多的弟弟,当时住在巴黎的拉蒙·皮朝特的天才),我的早餐意味着向我介绍印象主义。事实上,在我一生中,这个流派是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流派。它代表了我与一种反学院派的革命美学观的初次接触。我的双眼忙不迭地观赏着这些绘画不规则的厚涂色块,它们以最为随意的方式把画面理想化了,直到后退到一米远阅地方,或是眯起眼睛来时,这些杂乱的景象才奇迹般地显示出生动的形。空气、距离、瞬间的光线,整个外部世界从混沌之中涌现了出来。皮勃特先生最早的一幅画让人想到图鲁兹一劳特列克的风格。1900年流行的那些文学暗示中的色情因素,使我的嗓子眼里发烧,就像被一口烧酒呛了一下。我特别记得一位正在打扮的街头卖艺的舞女:她有一副病态的邪恶面孔,腋下长着红毛。
我心里充满了对这些绘画的最强烈赞美,它们是用大胆采纳了点彩派原则的印象主义手法画成的作品。桔黄色与紫色的系统化并置,在我身上引起了一种错觉和一种情感上的喜悦,它同用棱镜看到的、染上了彩虹颜色的那些东西带给我的感觉十分相近。在餐厅里,恰好有一个水晶长颈大肚瓶的瓶塞,通过它,一切都变成印象主义的了。我把它放在口袋里,随时拿出它来,以“印象主义的”角度看各种事物。这些清晨的无声凝视耽误了我的时间,我不得不匆忙对付那碗加奶咖啡,结果液体消到了我的下巴和脖子上,把胸膛弄得湿淋淋的。感觉到热咖啡在皮肤上干了,留下一块粘糊糊的令人舒服的痕迹,我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快感。我甚至喜欢起故意这么干了。我迅速地扫了一眼,确信朱莉妞没注意,于是我就把一点加奶咖啡倒在衬衫里,它一直流到我的肚子上。有一天,我正在犯罪对,被皮朝特先生当场发现了。有许多年,他和他的妻子一直在讲这件事,正如他们喜欢讲述收集的大量关于我令人不安的个性的奇怪小事那样。他们总是用同样的一些词句开始:
“你们还不知道萨尔瓦多干的那件事吧!
于是,所有的人都矗起耳朵来听我那些让人穷于应付的怪事中的一件怪事了,这些怪事至少具有使人开怀大笑的价值。只有我父亲不笑。一片阴影掠过他的面孔,他为我的前途担心。
早餐后,我奔向一个用石灰刷白的大房子,这儿的地上晾晒着一穗德玉米和一袋袋谷子。皮朝特先生好心地把这个房子给我当画室用,他这么决定,是因为整个上午都有阳光照射进来。我有个大油画箱,我用它立刻动手画我挂在墙上的那些画和素描。我那卷画布很快就用完了。于是,我决定利用一扇拆下来的没用的旧门板。我把它横放在两只椅子上,决定只画中央的那块面板,把周围那些有线脚装饰的地方当成我作品的外框。有好几天,我热切地画一幅表现一堆樱桃的画。我把满满一筐樱桃倒在桌子上,太阳通过窗户烤着这些摊在那儿的樱桃,用大量的光焰鼓动着它们。随后我只用从锡管中挤出来的三种颜色涂抹我的画。我用左手紧握着两管颜色,一管朱红色用来表现樱桃被阳光照亮的部分,另一管大红色用来表现阴影的部分。接下来,我动手进行工作,我开始画那些樱桃,在每粒樱桃上摆上三个色彩笔触,卡喀、卡喀、卡塔…··硼、暗、反光,卡嘈、卡塔、卡喀……明、暗、反光……磨有规律的吱嘎声把它的节奏传给了我的工作。卡喀、卡哈、卡塔……我的画变成了一种迷人的戏法,重要的是更好地表现每一个新的樱桃。事实是,我感到自己的进步是惊人的,模仿是完美的。我不断增长的熟练,使我把这游戏弄得复杂了。“再搞得难一点儿广不再像现有的那样成堆地表现樱桃,我开始一个一个地画了一些樱桃,一会儿在这个角落里,一会儿在那个角落里。但是,为了跟随磨的断续节奏,我不得不亦步亦趋地从放倒的门板的这端跳到那端。这么一来,我就像跳着一种神秘的舞蹈或是受到一种令人迷惑的咒语的控制。卡喀、跳到这儿,卡喀、跳到那儿,卡喀、又跳到这儿”…·卡喀、卡喀、卡喀、卡喀,随着磨的每一松扣声,无数朱红、大红和白的火焰,在我那临时充当的画布上点燃起来。我就是绘画编年史上这种独一无二方法的大师、主人和创造者。
这幅画令大家吃惊。皮朝特先生为它画在了那笨重得不便操纵的、而且还有许多地方受到虫蛀的门板上深感遗憾。农民们张大着嘴,呆立在这些真实得让人想伸手抓的樱桃前。人们只提醒我一点:我忘了画那些水果的梗。我拿起樱桃,开始吃它们,每吃完一个,就把梗贴在画上。这些拼贴使我的作品具有了一种惊人的浮雕感。至于那些蛀咬门板并使我的色块出现了孔洞的虫子,人们简直就会把它们误认为是门板上真樱桃里的虫子。热衷于追求一种更伟大的写实主义,我开始用一个大头钉调换它们。我拿起门板上的一条虫子,把它放在一粒樱桃里,而把刚从这粒樱桃里挑出的一条由于,贴在门板的一个洞中。当我发觉皮朝特先生在场时,我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一些这类的奇特疯狂的蜕变了,无疑,他呆在我身后已有一会儿,而我却没看到他。他并没有像通常面对我的荒谬举动时那样笑起来。这次,我反而听到了如同深思后的轻轻自语:“这小子是有天才的。”接着他就悄悄地走掉了。
我直接坐在地上那些被太阳晒热的玉米棒子上,想着皮朝特先生的话。它必然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我确信自己真地能完成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比这件作品还要杰出。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为我的天才感到震惊。而你也会如此的,你、杜丽塔、加露棋卡·何地维瓦,你也会比别人更感到震惊的!
同玉米棒子的接触,使我觉得非常舒服,于是我换了个位置,想找一堆更热的玉米棒子。我梦想着光荣。我想戴上我那顶王冠,可要这么做,就必须回到我的房间去找它,而我却觉得坐在玉米上很好。我拿出瓶塞,透过它注视樱桃,然后再注视我的画和地上的一穗穗玉米。后者引起我一种无法形容的忧郁之情。一种深长的懒惰控制了我,我脱掉裤子。我的皮肤应该直接接触灼热的玉米。我把一袋谷子倒在身上,直到我肚子和大腿上堆起了一座金字塔。我相信皮朝特先生出去做上午的远足了,只有到午饭时才会回来,我会有足够的时间把玉米放回袋子里。当皮朝特先生突然出现在门口时,我正在倒第二袋。如此好享受的姿势被发觉,我认为自己会羞死了,可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转身走掉,再也不来了。一小时过去了,太阳已不再洒热我临时的床。我感到关节都僵硬了,得把五米粒放回袋里去。用手当勺,我开始了一场仿佛永无止境的累人劳动。我好几次都不想干了,可强烈的负罪感迫使我继续干下去,最后十把可真是酷刑,我觉得最后一粒玉米太沉重了,我简直不相信能把它从地上拿起来。干完我的活儿,我松了一口气。我几乎没力气登上餐厅的阶梯,在这儿等待我的是一种预示着什么的静默。人们刚刚谈到过我。皮朝特先生用严肃的语调对我说:
“我决定告诉你父亲,请他给你找个绘画老师。
“不,”我激动地回答,“我不想要绘画老师。我是个印象主义者。”
我并不怎么理解“印象主义者”这个词的确切含义,可我觉得我的回答具有不可抗拒的逻辑力量。皮朝特先生笑着喊道:
“看看这个孩子!他竟然向我们宣告他是个印象主义者!”
我胆怯了,继续吮着我那只童子鸡的骨髓。皮朝特先生跟别人谈论着该从下周末动手采集橡树花。这次采集必然会对我产生一些不可估计的后果。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