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节
作者:吻火      更新:2021-02-19 10:44      字数: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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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此刻两颗心隔着腔子紧紧相依,她还是觉得这距离太过遥远……
  昏睡之前她还在想,不知道是不是思念太久的缘故……又或者是失去的她心头那一块肉,太过痛楚,所以一定要拿什么来将失去的那一块填满,也许就不会再想起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痛意了……
  这一夜她倦极而眠,裴东明却一直未曾睡着。
  房间里的灯火一直未曾灭过,两个人浑身粘腻,都不知出了多少汗,纵然此刻正是酷暑,实在不适合贴的这样近,可是睡梦之中她的手臂仿佛有自主功能,牢牢的霸占着他的一条胳膊,死也不肯松开,整个身子都像受过惊吓的小兽一般紧紧缩在他的怀里……他也实不愿意挣开,只愿意让她这样紧紧的抱着……盼了半年这样的日子,热一些又有什么打紧?
  纵然是梦中,书香仿佛也能够感受到被注视的困扰,那一夜她睡的极不安稳,时不时蹙眉,稍嫌苍白的脸色因着之前的激情,两颊泛起不正常的胭脂丽色,若非二人同浴,裴东明非得怀疑她今日转了性子,擦了胭脂。
  成亲这么久,这是两个人分开最长的一次,险险他就要回不来了,这时候趁着她沉睡,正好让他可以贪婪的多瞧她一会。白天的时候他不敢过份专注的瞧着她,那种长久的注视仿佛淬了辣椒的匕首一般,总能够刺的她的眼睛又痛又肿眼泪又多……
  让她流这样多的泪,是他始料未及。
  灯光之下,他的五官显出一种长途跋涉之后的刚毅与疲累,本来总是笑咪咪的脸上此刻一丝笑意也无,眸子里全是痛意。
  他的目光长久的注视着她白白嫩嫩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他曾经长久期盼过的孩子……
  他在养伤的时候穷极无聊,甚直连名字都反反复复想了许多个……他还在自己动不了的时候躺在昏暗的毡房里幻想过那个小人儿一点点长大,五官肖他,胖胖的小手指合起来正好可以握住他的大拇指……他可以带着摇摇摆摆,走起路来像小鸭子似的小人儿去营里看兵士操练……不知道他会不会惊讶的张大了嘴或者惊吓的大声哭出来?
  那时候他就可以有正当理由将小人儿抱在怀里安慰,并替他擦去眼泪——擦眼泪这次他已经练的十分熟练了,这要感谢孩子他娘给他这个机会……
  可惜,那小小的人儿却永远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成年以后,当面临着娶亲的时候,他被亲父与养父两家踢来踢去,仿佛他是累赘一般,那时候他就暗暗发誓:有一天假如他有了孩子,他必疼他如珠如宝……
  他轻轻从孩子娘亲的眉眼亲下去,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打扰,她终于松开了紧抱着的手臂,这使得他得以俯身下去,轻吻她细白柔软的小腹……仿佛那小小人儿还在里面轻轻跳动一般……
  天色刚亮的时候,他轻轻起身,小心的避免吵醒床上的人,手脚麻利的穿了衣服,从她的随身荷包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悄悄推门出去了。
  营里的早餐向来简单,她这样的瘦,抱起来都几乎要硌着人,总是需要补补的。
  夏日里,厨房里根本放不住东西,再说昨晚他们回来,厨房里也没什么东西,天色尚早,大约他出去买只鸡与菜蔬,大约来得及。
  裴东明轻轻拉开小院门,却一下被惊住了。院门口站着个黑塔一般的身影,在院门口走来走去,瞧见他目光闪躲了一下,又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贺黑子胡子拉茬,这模样瞧着竟然是一夜没睡。
  “黑子你是不是被媳妇儿赶出门了,想请我家娘子去劝劝你家媳妇儿?”裴东明从不曾见过贺黑子这样愁苦的表情。他这个人向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稍不高兴万事都可用拳头解决,如今竟然罕见的撞见他一夜不睡的样子,除了他家那一位还有谁有这能耐?
  “东明……我……我对不住你!”贺黑子一张黑脸涨的紫红,眼里是货真价实的歉疚,双眼里面全红血丝,怎么瞧也不开玩笑的。
  裴东明拍拍他的肩,“你我兄弟,什么事情不好说?”
  贺黑子吞吞吐吐,最终将当初二人失踪,莲香质问书香,导致书香惊伤之下流产,又大出血几乎性命不保,后来二人决裂之事讲了一遍。
  他多讲一句,裴东明的脸就越黑上三分,到得最后,那目光就像要吃人一般,贺黑子毫不怀疑假如自家媳妇在他面前,这人说不定会动手痛揍一顿……
  末了,贺黑子垂着脑袋一脸的追悔:“千错万错都是我家娘子的错,都是我们夫妻对不住你们,无论你是打我骂我还捅我一刀都好……无论如何,只求你往后给我个弥补的机会……东明……”
  往常二人嬉笑之时,贺黑子有时候会叫一声‘东明哥哥’,如今他看着裴东明的眼神都是萎缩的,愧疚的,高大的个子仿佛被愧疚感给压弯了,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到。
  他这样子,裴东明从来未曾见过,他见过的贺黑子都与他针锋相对,在校场上分毫不让,在战场上并肩而战,肯为了他挡箭挡刀子送命的兄弟……可是那一个,是他从未谋面过的孩儿……
  裴东明的心中有一刻是无比的矛盾,他非常想要将贺黑子打倒在地,像往常在校场上比武较量的时候,可他怕自己暴怒之下,带着这样难以释怀的怒气真将他打倒在地,又会愧疚……
  人的感情是这样的复杂,面前的这个可怜巴巴的恨不得拉开胸膛让他捅一刀的汉子是他沙场上并肩战斗的兄弟,是从他初入军营就在一起,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关头,在战场上可以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的兄弟……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他最终深呼了一口气,无奈苦笑:“黑子,这事真不怨你……既然是你媳妇闯的祸,我家娘子也不肯与她再来往,就让她往后不要再来我家,我……也不想看到她……”
  贺黑子一直惶然的看着他,大头朝前弯着,脖子也弯成一个奇怪的状态,本来是牛高马大的一个人,生生要俯低做小,恨不得比裴东明低一头,好仰起头来接受他的宣判……
  裴东明缓缓的,仿佛思量了许久一般,才道:“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一切都好……可是这由不得你我……”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十分苦涩的笑容来:“我家娘子操心太过,认识她以来都如此,你家那位……依赖我家娘子太过。以后……她们两个不再来往,也好。”他伸手在贺黑子肩头轻拍了两下,仿佛是想拍掉内心里无处排遣的深深的苦痛一般,大步越过贺黑子往前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疾,很快将他甩在了身后……
  直到看不见连存的小院,看不到贺黑子的身影的拐角之处,裴东明狠狠一拳捶在墙上,只要想到她曾经命悬一线,几乎没命,他就没办法平静如初的淡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办法发生一样的甜密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十分的卡……下次,可以写个实物H又温柔又琐碎……这一次……远目,就算了罢……
  ☆、94、兽医
  这一觉,堪称半年来书香睡的最香甜的一觉。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房间里大亮,一张笑意满面的脸俯下来,在她左右两颊各亲了一口,她顺势伸出手臂来揽住了裴东明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恨不得将自己挂在他身上。
  裴东明何曾瞧见过她这般爱娇耍赖的小模样,当下唇角微翘,眉眼弯弯就准备压上来,所幸这会书香已经完全清醒了,猛然瞧见他眼里的欲念,又察觉自己根本不着寸缕的睡了一夜,顿时耳根红透,将他宽厚的胸膛往外推。
  “饿死了……”
  裴东明将她整个人连同薄被一起抱了起来,就似抱一个小小婴儿一般轻柔,而他的神色也是说不出的温柔:“香儿,不如为夫替你穿衣如何?”目中光芒闪烁,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经过昨天一场大哭与一夜奋战,书香的心彻底的落回了肚子,往日阴霾去了十之七八。她揉揉干涩的眼睛,瞪他一眼:“你怎不喂我饭?”
  本是戏谑之语,哪知道七尺堂堂男儿,战场之上谈笑间取人首级的裴某人竟然十分乖顺的点头:“娘子教训的有理!”竟然将她又放回床上出去了。
  书香被他这回答给惊住了,瞪着还在微动的门帘发呆,不过片刻功夫,还不及穿衣,门帘一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裴东明端着一个漆盘,漆盘之上一碗粥,一碟绿色的小菜,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这是……真的准备喂她吃饭?
  书香瞠目结舌。
  早晨躺在床上的投食服务,这也太贴心了些吧?
  裴东明今日绝早从外面买了只鸡回来,忙活了一早上,杀鸡拨毛,剁肉切块,切了几片姜,连鸡块一同丢到瓦罐里炖了起来,等到鸡汤快好了,又抓了几把淘好的米一起慢火熬着。
  凉拌小菜是苏阿妈起来以后张罗的。
  老人家在草原上早起习惯了,来到大夏又有点不适应,昨晚睡的早,今早听着裴东明在厨房忙碌,起先只当是书香,便想着爬起来帮她一起张罗早饭。
  哪知道起来到厨房一瞧,原来是裴东明在灶间忙碌,不由又是惊异又是好笑。
  苏阿妈年轻时候与苏阿爸两情相悦,虽一生无子女,也是被苏阿爸疼了一辈子的,哪里不明白裴东明此刻心境,只觉这对小儿女恩爱的紧。
  裴东明被苏阿妈笑的颇有几分不自然,仿佛心事被揭穿的少年,在老人那睿智而洞彻一切的目光之下忽然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局促的往灶间添了三根柴火,这才将书香小产身体有亏之事讲了讲。
  从前讨好媳妇为她做餐饭这种事,都是关起院门来他们两个人你侬我侬的保留节目,如今被个忽然闯入的苏阿妈撞见,实在有几分不好意思。
  苏阿妈一张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连连点头:“妇人小产以后是应该好生补一补的。”其实不用说也瞧得出,小产这件事看来对裴东明还是有影响的,他讲起这件事来,脸上的笑意便不觉间没有了,连带着下颔的线条也坚硬了不少。
  裴东明心里盘算,当初小产他没有回来,如今回来了再慢慢替她补身子,总还不晚。
  他心底里这些打算,书香统统不知。不知自己已经被圈定为未来半年内重点投食喂养催肥的目标,张开口来,吞了一口他喂过来的鸡肉粥,米粒糯香,鸡肉软烂,味道十分鲜美。
  不及吞第二口,目光已被裴东明手上的伤口吸引。他的右手背上有新添的伤口,有些地方还有血迹,方才她醒来只顾着与他厮缠,他又故意遮掩,倒不曾被她瞧见。
  “不小心出去撞了一下。”
  裴东明掩饰的往后缩了缩手,又不甘心的往前伸过来,准备喂她吃饭。
  书香横他一眼,红着脸披了件夏袍遮住光—裸的身体,下床翻箱倒柜,在这房里翻出一盒用过的伤药来,又裁了条白细棉布,替他抹好了手上的伤,细细包扎了。
  他回来杀鸡拨毛,这伤口都在水里泡了好几回了,上面有的地方还有血迹渗出,有的地方已经被泡的发白。
  “这么大个人了,出门还会慌慌张张伤了手……”嘴里埋怨着,但细眉微蹙,分明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裴东明心里暖极,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若非贺黑子亲自来告诉他,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得知自己出事的噩耗,心神震惊之下流产,又大出血,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一餐饭吃的浓情蜜意,两人在房里浑然觉不出,但此刻若有人能瞧见这俩人,恐怕都会觉得,他两个都像钉进对方眼里的钉子,再拨不出来。
  苏阿爸一大早起来,洗漱完毕,喝了一碗粥,便出门去转了。
  他一生不曾接受过别人的施舍,这些年只夫妻两个生活,跟着裴东明回来,心中倒并非存着救了他便想要他养老的意思,只是想着他夫妻二人年事渐高,跟着裴东明回来,日后有不方便之处,他能搭把手便好。
  人年纪老了,气力总是一年不比一年了。
  他出去转悠了大半日,下午回来便一脸的喜色,告诉裴东明他揽到活计了。
  裴东明与书香都深感两位老人大恩,都准备好生养着他们,哪知道才来的第二天,苏阿爸便上街去揽活……
  不等裴东明问,苏阿爸猛灌半壶凉开水,一脸的得意。
  原来今日苏阿爸在响水城内转悠了半日,基本将这座城池的北城转了过来,城南房屋密集,小巷错综复杂,他索性就不进去了。
  他这般转了一圈,最后转到了马市。
  互市开了之后,一夜之间响水城便早出许多交易的地盘,不止是茶马,还有胭脂水粉。可巧今日马市的一个马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