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
吻火 更新:2021-02-19 10:43 字数:4894
门人飞奔着去门口传讯,他却从书房里出来,出了院子,只站在二门外朝大门口张望,但见门口一团人影混战,有个高大的身影身着响水营中驻军服色,与府兵缠斗,抬脚之间就有人被踹飞,四个人抱着他的胳膊路腿,居然也能教他挥肘甩开,曲膝踢飞——果然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跟他府里养着的这些全然不同。
罗四海不忍看下去了,闭上眼又睁开,地上跌了十七八个惨叫的府兵,呼爹叫娘,好不凄惨,反正是那位裴校尉,越战越勇,全然不顾身边缠上来的人,每一招都干净利落,又朗声大呼:“将你家大人请出来,若是因为我家娘子得罪了府上大小姐,裴某向罗大人道歉,但因为这事拘着裴某娘子,却实是讲不通……”
门人早得了罗四海的吩咐,哪里肯让这些府兵让开,只远远站着喊:“我家老爷说了,今儿裴校尉要是赢了,自然能带裴娘子回家。”倒也没说输了不能带走的话。
裴东明一从营里回到家,还未进家门口便被守着的莲香拦住了,她早被吓懵,只说城守府将书香拘走了,大约是因着罗大小姐被她弄哭,跑回家告状云云。
他身上尚穿着军服,今日方才操练完毕,身上沾着不少泥浆,哪里来得及换?当下骑着马儿就赶了过来。
本来他还想着先礼后兵,城守府门口今日本来没有几个人守着,哪知道他一求见,一会便跑来一队府兵守了起来,又对他冷嘲热讽,什么“连自己的娘子也看不住啦”,又或者“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进去……”之类。
裴东明纵然心思缜密,事关书香,这会也乱了主张,只想先闯进去瞧瞧自家娘子安危,当下与门口府兵打了起来。
这场架打了足有一个时辰,后院的书香浑然不知,在罗老太太房里吃了几口点心,又听得老太太讲了几句,便被罗夫人带回了自己院里。
罗夫人的院子离罗老太太的院子不远,大小与罗老太太的院子差不多,门口立着几个仆妇,书香一瞧之下不禁大吃一惊,这些人里面,有一个身着淡绿裙子的,正是怀香,不过她梳着少女的发式,正与一班丫头站在那里候着罗夫人。
怀香见到书香,也是吃了一惊。
她当日被休,又自作主张抓了打胎药来,将孩子打了,略休息了几日,在外面转悠的时候听得城守府放出了一批大龄的丫头,缺人手,便寻了本城最好的人牙子,自卖自身,进了城守府。
罗夫人见她生的娇俏,便放在自己院子里干些轻省活,只是不曾进正房侍候。
怀香见罗夫人携了书香的手边走边聊,神情很是亲热,当她是贵客一般,心头十分不喜,但又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她被罗夫人拉着手儿进房了,她正踮起脚尖去瞧,便被罗夫人的陪房姚妈妈撞见:“还不去干活,杵在这里做什么?”
她进府这些日子小心翼翼,加上卖身银子跟原来成亲以后的存银,手头宽裕,常买些东西来四处讨好别人,但这院子里姚妈妈最是油盐不进,无论她送什么都不收,还要得个冷眼。
大丫头雀儿端着热茶过来,怀香忙凑上前去:“姐姐,给我来端吧?”被雀儿轻轻推开:“我可当不起姐姐,你可还比我大着一岁呢,绢儿。”
她卖身之时,索性连名字也换了,那人牙子既然有法子做这个营生,见她生的这般美貌,自然有手段给她又重新办理了一份户籍文书,只说是南方船娘家的女儿,被人拐带到了这里。
怀香又是个会作戏的,每每提起被拐带,皆是一脸的泪水,那些拿了她好处的人,自然作出相信的模样来。
雀儿是罗夫人房里的二等丫头,本来生的也极好,自见了怀香,每每不能给她个好脸色,任她说再多的好话也无用。
她绕过怀香,端着茶进去了,自然有丫头从她手里接过去,摆了上去,出来见得怀香还未走,路过她身边是小声道:“绢儿,房里那位又不是个爷位,你这般不舍的站在这里,又没机会。”
怀香提心吊胆,生怕书香讲破自己的身份,坏了自己在城守府的大事,心中七上八下,哪里有心情应对,只勉强露出个笑脸:“瞎说,我只是瞧着那位娘子好生年轻,夫人倒对她很是亲热。”
雀儿取笑她:“可惜你不是那位娘子。”
怀香心道:谁稀罕!不过是个穷校尉的娘子,连城守府里的丫环吃穿都比不上……
房里罗夫人拉着书香的手感激不已:“若非裴娘子出言点醒,我那个傻丫头如今还是胡混着,可喜她如今竟然愿意学女红了……”
书香轻笑:“夫人不心疼?瞧瞧大小姐那一手的针眼儿,我都瞧着疼。”
罗夫人叹息:“哪个姑娘家学这个不会扎着手的?”
书香一本正经道:“夫人不知道,我也只会缝个衣服,说到绣花,也是完全不会,就是怕扎手。”
罗夫人打量她一瞬,见她浑不似说笑,不由笑出声来:“裴娘子倒是个坦率的。我家桃依可还连件衫子也不会缝呢,这个蠢丫头,又全无心眼。”
“大小姐是个热心肠,直心眼,其实是个好的,我倒宁愿跟这样的人交往,也不愿意跟腹中曲里拐弯的人来往,不知道多累心呢。”
罗夫人高兴的拍着她的手:“好!好!以后裴娘子就跟我家那个傻丫头多来往来往。”
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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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五单名一个毓字,这些日子为了避免罗老太太追问,关门闭户,不闻窗外之事。只是今日城守府门前闹出这么大的热闹来,他院子里的仆人不知就里,只当城守大人不在,一时处理不到,又怕惊着了后院的女眷,自然飞一般跑着报去给他听。
罗毓虽然自小读书,但弓马骑射也练的娴熟,闻听家门口有人如此放肆,扔下书本就往外跑。
他身边的小厮抓起院子里的门闩就追了上去,“五少爷,您好歹得拿件趁手的家伙吧?大门口都已经撂倒二三十个了。”
“真是一群不济的饭桶!”
罗毓接过门闩,大步流星绕过几重院落,从厅堂一侧绕出来,见到大门紧闭,院子厅堂开阔之处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上军服脏兮兮,与府兵混战成一团,脸也肿了,唇角也破了,兀自强撑着,地下府兵足足躺着四五十个,在那里惨叫呻吟,爬不起来,周围一圈站着的府兵你推我搡,似乎被这男子的凶悍吓着了,畏缩不前。
他身边的小厮啧啧称奇:“这人真了不起,方才这一会功夫,又倒下去十来个……”
激得罗毓一腔怒火,“长他人志气!”朝这不长眼色的奴才狠踹了一脚,提着门闩便冲了过去,又见这男子空手与众人搏斗,少年争胜之心大起,将手闩扔了,揎袖冲进了场子里。
远处隐在暗处观战的罗四海这下子呆了。
“毓儿怎么过来了?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把毓儿叫过来了?”
他身边的从人小心窥着他的脸色,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五少爷会不会挨打……”话音未落,罗毓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裴东明一拳,左眼被打了个乌眼青。
裴东明今日原本是来寻妻,只当陪礼道歉就好,哪知道城守府官大一级压死人,不但扣了书香不肯还,竟然还放府兵来打,起先还大开中门,后来见街上来往人多了,索性将中门闭了起来,上来一帮府兵与他缠斗。
他心中焦急气恼,便不再留后手,出手极为利落,罗毓上场来,众府兵平时与五少爷闲暇之时也切磋惯了的,也不肯提醒裴东明,因此二人上手打起来,罗五与裴东明两个倒都未留力。
裴东明这会打的乏力,罗毓虽然技不如人,但胜在力沛,被裴东明打倒复又爬起来缠了上去。
罗四海见儿子输的惨烈,实不忍再看,有心上前喝止,但见罗毓似乎打的性起,特别是偶然一次将裴东明伸足绊倒,见他力竭的样子,居然大笑出声:“……你这狂徒,今日好生尝尝五爷的厉害!”
裴东明一听他自称五爷,这才猛然想起来,这位原来是城守府的五公子,过年惊鸿一见,他一时倒忘了。打了这半日,总算出来了个说话顶用的,连忙朝后退去,“五公子还请——”罗毓冲上前来一拳正中他的鼻子……
“你个大男人,打架就打架,婆婆妈妈做什么?”
裴东明:“……”我这是跑来打架的吗我?
“等你打赢了五爷,不拘你要什么,五爷都给你弄了来!”罗毓这些日子在书房里,今日可算是活动筋骨了,虽然挨了几下,但这人打架不惜力,真是痛快淋漓,就盼着这人跟自己多打几下。
裴东明心道:花拳绣腿的公子哥儿,这可是你说的啊!猛虎一般扑上去,一拳便捣向了罗毓的肚子……
罗四海在暗处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本来只想试试这些府兵操练的如何了,哪知道倒将毓儿引了来……”
他身边的小厮凑上前去出主意:“要不将五少爷请下来?”
“这会他都打红眼了,叫的下来吗?要是一见老五挨了打,再出去将他叫下来,不被这姓裴的笑话才怪。果然正应了他家娘子说的那句话上,打输了架就拉了爹娘来帮忙……”
小厮见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又出了个主意:“既然这位裴校尉是寻他家娘子的,不如将他家娘子放了出来,他自然就不打了。”
罗四海“呸”他一口:“你当老爷是恶霸吗?还霸占良家妇女了?还不赶紧去二门里传话,让裴娘子快出来。裴娘子大约在老太太院里。”
那小厮一溜烟的去了,二门的婆子接到信儿遣小丫头子去了老太太院子里传话,哪知道老太太这会已经歇了晌,侍候的丫环只道裴娘子被夫人带走了,这小丫头子一路又跑到了裴娘子院里,正碰上怀香在院子外面焦急的徘徊。
怀香喝止了这小丫头,问清楚了原委,遣走了小丫头子,便去罗夫人房门外禀报。
罗夫人今日留了书香,询问了些她的父母籍贯,见她谈吐落落,人又十分机灵妥贴,心中十分欢喜,遂感叹生的罗桃依性格跳脱,女红厨艺一窍不通,书香见这样高贵优雅的贵妇人,偏偏能生出罗桃依这样的女儿,也觉稀奇。
她又将些小户人家的趣谈拿来与罗夫人逗趣,罗夫人被她惹的直乐,末了拉着她的手,一定要罗桃依去她那里多学学。
书香抿嘴轻笑:“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大小姐想来定能体谅。小妇人性子直,想来大小姐只要多听听小妇人的大实话……大约就会加倍用心去学吧?!”
罗夫人想到罗桃依那性子,也知道书香这大实话肯定不太好听,不过说起来罗桃依还就吃这一套。
“那就劳烦裴娘子多跟桃依说说大实话,这孩子不定就乖巧起来了呢。”
二人倒都算摸透了罗桃依的性子,就吃这激将法。
她二人在这里商议,书香又道自家一位姐姐绣工很是不错,拿出随身的帕子来给罗夫人瞧,那是莲香替她绣的,针脚平整细密,栩栩一朵粉菡,绣工极好。
罗夫人看了这针脚,再无不满意的,拉着她的手郑重许诺:“只要桃依肯上进用心,我必重重谢你俩姐妹!”
只要罗桃依与这位裴娘子相交时日久些,人情世故之上也多些历练,想来再无不妥的。
正谈的满意,门外有人禀报,老爷令裴娘子速往前厅去一趟,裴校尉来接她回家了。
罗夫人亲自携了书香的手送她出院门,见怀香就站在院子门口,指着她吩咐:“绢儿,你送裴娘子去前院。”又遗憾道:“本来还想留你在家里用饭呢。”
“以后还有时间呢,夫人客气了!”书香拜别了罗夫人,跟着怀香一路走。
怀香在院子里这些时候,就盼着这个机会,哪里肯放过,一路之上将书香只往偏僻些的路上引,到得一处夹道,将她堵在那里,可怜巴巴道:“妹妹未曾将我的事讲给夫人听吧?”
书香一愣,她进去这会了,倒真未曾有过丁点这个想法。她固然喜欢小户人家的自由,但怀香却喜欢高门大户的华贵尊荣,哪怕做奴仆,自觉也比寻常人家要高上几分。
人各有志,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啡芃尐説论藫収菉。
“罗夫人既然买了你,她当着这偌大的城守府,自然有本事管束下人,何用我多嘴?”
怀香听这话音,便是未曾说过的意思。她心中大喜,又有两分不信,郑重拜下去:“从前之事,皆是我多嘴绕舌,嘴里胡沁的,妹妹别放在心上。我这里给妹妹赔礼了,还望妹妹不计前情,高抬贵手放我一次!”
书香绕过她往前走去,口里淡淡道:“绢儿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何谈姐姐妹妹?”她再不想与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怀香瞧着她这神情不似作伪,终于大出了一口气,喜孜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