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吻火      更新:2021-02-19 10:43      字数:4753
  燕檀与书香一怔,各自省起,她这是在说他两个人。
  当下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燕檀坐了起来,将粥碗递了给书香,“嫂子你且先放桌上。”这是气到粥也不吃了,冷冷瞧着怀香:“你这是说谁呢?”
  书香心中气恼,有心与怀香理论几句,又顾忌着燕檀重伤才能起身,连下床也不能,万一受了闲气,连忙扶了欲下床的燕檀,要将他往床上按。
  “燕兄弟,你别胡思乱想了,快上床去,好生喝了粥,还要喝药呢。”
  怀香听在耳中,只觉她这般若无其事的体贴更是恼人,又见书香毫无避忌的拉着燕檀的胳膊,满腹的委屈都化作了醋恼之意,当下朝着书香扬了扬下巴,冷笑:“谁是骚狐狸谁知道!”
  书香只觉自己拉着的这男人粗壮的手臂之下,肌肉已经紧绷了起来,显见气得不轻,直恨不得拉着怀香去外面大吵一架,好生教训一回这没脑子的女人,又生怕气坏了燕檀,咬了咬牙,使劲按着欲从床上下来的燕檀,死活不让他下床:“燕兄弟,你要是再这般折腾,可是要把伤口撕裂了……”
  燕檀体格高健,书香哪里能按得住气得哆嗦的他,被他轻轻一下就坚定的拨了过去,忍着胸腔痛意大步走到了怀香面前,虎拳高举,一脸的怒意,眼瞧着是一拳打下去的模样。
  书香上前去要拉他,却见他胸前白色中衣之上已经渗出了血迹,暗道要糟,这是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了,这伤口当初几乎要命,若非这些日子静养得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怀香秀美的脸蛋毫无惧色的迎向燕檀,她心中笃定自己貌美,这男人好不容易才娶到了自己,定然舍不得下手,连连撒泼:“你打啊你打啊!”说着就要往他胸前撞去。
  书香吓得魂飞魄散,燕檀胸前那伤口可是致命的,若被她撞上……说时迟那时快,她猛然扑上前去,一把拦腰死死抱住了怀香,又朝着身后吼:“燕檀你不要命了?!”
  燕檀方才是气昏了头,此刻才觉得胸前巨痛,见书香纤瘦的身子死死拦着怀香,生怕她撞上自己,反观怀香,心头熊熊怒火反倒降了下来,“我不打你。我顶天立地的男儿,从来只打蛮夷,何必打你?”
  他缓缓一步步挪了过去,坐回了床上,“罢罢罢,你既然觉得这日子不合你意,等你生下这孩儿,我便给你写一封放妻书吧。”
  书香松了手,连忙转头去瞧燕檀,见他不似说笑,面上神色再认真不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怀香心中愈怒,猛的推了一把,目中怒火燃烧:“贱人,这下你满意了吧?引得我们夫妻不合,我得了放妻书,你就满意了吧?”
  书香目瞪口呆瞧着面前泼妇一般的女人,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脑回路与自己,大概真的不在同一频道吧?
  不然为何能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
  燕檀捂着胸口,冷冷道:“你不必信口雌黄,污蔑嫂子。自成亲以来,我对你百般忍让,只是你不愿与我好生过下去,又何苦要将这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怀香跳起来,指着书香大骂:“你到现在还护着这个小贱人!当我不知道吗?她在林家的时候就勾引林大少爷,与墨香争风吃醋,结果被墨香打的脸都肿了,现在来到边城,竟然连我的夫君也要勾引!就算我被休了,你也嫁不了他!”
  书香:对着一个臆症患者,难道自己也要臆症下去?
  最好的办法是赶紧寻个精神科的大夫来,可是此地哪里有精神科的大夫啊?
  燕檀坐在那里,目光冷的似乎能杀人:“你自己行止不端,还要污蔑别人!”
  怀香见今日闹的这般,索性撕破了脸皮,拿着梳妆台的上梳子便向着书香砸了过去:“你这个小贱人,到底给我家夫君下了什么迷魂汤了,要他为你说话,护着你?”
  她心中又妒又恨,往日只嫌弃燕檀穷困粗莽,今日忽听得他要写放妻书,满腹茫然辛酸委屈,只觉自己这般的花容月貌嫁了他,他竟然还不知足,就为了书香竟然要写放妻书,若说他两个没有勾搭,打死她也不信!
  书香眼瞧着那梳子朝着自己的额头砸了过来,头一偏,那梳子擦着耳朵飞过,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怀香一脸凶相的紧跟着扑了上来,“我要抓花你这个贱人的脸……”
  房门“哐啷”一声被人踢开,门口站着个轩昂的男子,一脸的怒意,正是裴东明。
  裴东明的身后,依次站着左迁连存,竟然还有贺黑子。
  房里的人全都呆住了。
  恶毒
  26
  裴东明大步上前,将书香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冷冷睨着怀香。他是沙场上拼杀惯了的,平日瞧着温文宽厚,面带浅笑,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此刻瞧着怀香宛若死物,嘲笑冷酷一览无余。
  只是被他护在怀里的书香只能闻得到他身上令人熟悉安心的味道,并不能瞧见他的神色。
  怀香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慢慢收回了手,面上渐渐浮上一个楚楚的,委屈的表情来,语声低柔而诚恳:“裴校尉,你别被书香这丫头骗了,她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丫头,哄得你团团转,还不是一心想要攀高枝儿……”
  书香五雷轰顶,完全被怀香震住了。
  她平生所见者,龌龊者有之,奸滑者有之,表面端庄骨子里恶毒者有之,但皆有个共同特点,这些人总还知道顾些脸面,当着丈夫的面揭妻子的短……蠢笨到这一步的,却从未曾亲见。
  将她紧搂在怀里的这个男人怀中肌肉紧紧绷紧,她感觉得到那种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怒意,心中渐凉,也许……他相信了怀香的说法也不一定呢。
  书香试着想要从裴东明怀里挣扎出来,可是他一双铁臂揽得死紧,哪里是她能挣得开的,耳边只听得他温柔的声音:“乖,别动。” 一霎时委屈到不能自已。
  没有什么比他相信自己更重要的了。
  裴东明唇边浮上一个冷冷讽刺的笑,“怀香姑娘与我家娘子相识久矣,她如何两面三刀,处心积虑的攀高枝,不如今天当着将军与军师的面,分说一二。”他深恨怀香嘴里胡沁,污蔑书香,竟然连“燕娘子”也不肯叫,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想法让燕檀休了她。
  要到这时候,连存与左迁才交换一个眼神,相跟着进了房里。贺黑子跟在他二人后面,嘟嘟囔囔:“别是你想攀高枝儿吧?书香妹子要是想攀高枝儿,当初干嘛还要向我老□婚啊?”
  左迁本来已经进得房里了,听到这话,唇边浅笑一闪而逝,原来这小丫头还曾做过这种事?
  燕檀见得这些人进来,本来想要下床见礼,但他此刻伤口又裂,连存已上前在他肩上按住了,“你且坐着。”
  房里本来不大,一时涌进来四个壮年男子,顿显逼仄。
  四个人环顾房内,此刻倒被这房里的凌乱惊住,万不曾料到怀香瞧着是一众姑娘里面最美的,如今瞧起来竟然是最不济的一个。
  连存此刻倒后悔将怀香配了燕檀,真是好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当然这鲜花乃是燕檀。
  难得怀香此刻还能保持仪态端庄,上前去向着左迁与连存福了福,娇声软语请二人坐下。
  二人尴尬的瞧了瞧房里桌上凳上落的灰尘,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响水城年年风吹黄沙,头一日拭擦的整齐的家具,若是刮了风,第二日便落了厚厚一层灰,怀香这房里还是前些日子莲香来的时候收拾了一番。
  “将军,军师,请为我作主,书香与我家夫君眉来眼去,我说了几句,夫君羞恼,便要休了我……可怜我如今已经怀有身孕……我可怜的孩儿……”
  怀香面上眨眼珠泪盈盈,作势要跪了下去。
  莲香这些日子有孕,贺黑子紧跟在自家娘子身后紧张不已,此刻习惯性的喴了一句:“别跪,小心孩子!”喊完了瞧见房内其余众人的脸色,都不太赞成的模样,连怀香的夫君燕檀也一副“黑子你真多事”的表情,懊恼的抓抓脑袋,“我这还不是看在孩子份儿上嘛。”
  这桩婚事是当初连存与左迁共同保媒,如今麻烦上门,连存不由想起书香当初那番警告,小心将来被怨偶们堵在家门口,心中暗暗后悔,要是当初将怀香扔进左迁后院,任其自生自灭,也好过如今。
  左迁家世显贵,如今后院还丢着俩小妾三个通房,对他来说,多一个少一个女人,实在并无区别。
  不过如今不行了,这妇人怀着身孕,没得让将军替燕檀养儿子的道理。
  “燕檀,你瞧着如何?“
  这媳妇儿要不要,还得看他。
  怀香本来是抱屈,下跪的时候目光小心从睫毛间窥着左迁的脸色,见这年轻俊美的将军殊无笑意,也并未阻止她下跪,咬了咬牙,端端正正跪在了他脚边,垂头之时,目光之中是一双鹿皮军靴。
  左迁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脚从她目光所及之处挪开,只是当着这一众人等的面,只得强忍着。
  燕檀目光表情,淡漠道:“原本末将就无娶妻的打算,只想保家卫国,难得军师美意,但这美人,实是消受不起,求将军与军师做个见证,今日我便写了放妻书,日子便填在她诞下孩子之时,只等她生了孩子,我便与她再无干系!”
  裴东明摇摇头,“这却不妥,不如这放妻书就写今儿的日子,反正孩子在她肚子里,生下来也姓燕,也少生些波折。”
  万一这女人日夜磨缠,磨的燕檀改了主意,这却不好。
  连存与左迁不觉点头,怀香一听却急了,这是他们这几个人商商量量,转眼就要将自己休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书香大叫:“明明是她行止不端,与我家夫君眉来眼去,你们这些人全然不讲道理,怎的不休了她,却要休我?”
  裴东明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我却不曾亲眼见到我家娘子如何行止不端了?不如有劳怀香姑娘讲讲?”
  一屋子的人都讲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左迁久握军权,连存运筹帷幄,倒从不曾断过家务事,只觉这妇人麻缠不清,可是裴东明一副打定了主意要问问的模样,他二人反倒不作声,由得裴东明过问。
  “她……她以前是林家大少爷书房里的笔墨丫头,有一日……有一日与另一个笔墨丫头争风吃醋,还害得那丫头被大少奶奶打了一顿,卖了出去。她定然……定然与林大少爷有些首尾的……”
  话未说完,裴东明伸臂一巴掌重重打在她面上,顿时她那张引以为傲的俏脸立时肿了半边。
  “贱人!好教你知道,我家娘子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这种事还用得着你来谏舌?以后我要是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污蔑她的话,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书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呆呆瞧着他气得铁青的脸色,一时不知是怯是害怕,微微瑟缩了一下,被裴东明察觉,他连忙低下头来,语气不自觉转柔,“娘子别生气,我自然是信你的为人!为夫若是不信你,还能信谁?”
  她目中渐渐滴下一串串的泪来,越滴越多,裴东明手忙脚乱替她拭泪,粗砺的大掌磨得她细嫩的脸皮发红:“娘子别哭了,我是真的信你。真的,不信要不我掏了我的心出来给你瞧瞧?”
  “油嘴滑舌!”书香破涕为笑,将他的大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低低抱怨:“手掌粗死了,擦的人脸疼。”
  “好好,我不再擦了。”裴东明好脾气的笑着,又拿袖子去拭她的小脸上的泪,心疼不已。
  左迁与连存诧异又好笑,只觉裴东明这副模样从未得见,都大睁着眼睛瞧热闹。
  反正这种家宅之事,还是要燕檀来拿主意。
  燕檀眼见这一听了这话,再瞧一瞧那面目肿胀的妇人,心中又酸又涩,嫌恶不止,“罢罢罢,我这就写了放妻书予你,等你生了孩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贺黑子自告奋勇:“我来替你磨墨。”在他家房里瞧了一圈,没找到墨,只得往外跑:“且等等,我去买笔墨纸砚。”
  要到这时候,怀香才生出无限恐慌。
  此地荒凉,到处都是驻军,也不知道蛮夷还来不来,近些日子天降大雪,半夜冷的厉害,吃食简陋,日子又难捱,身边早已无小丫头侍候……她以后该如何过?
  可恨书香那丫头,竟然嫁了个蠢笨如牛的丈夫,连她的这些话都听不懂似的,只顾搂着她擦泪。
  转目在房内瞧了一圈,年少英武的左将军与连军师竟然也目带笑意瞧着书香那丫头,连自家的夫君也默默瞧着她,目带沉思,仿佛什么好事都教她占全了,凭什么呀?
  她张了张口,再瞧瞧裴东明的一双大掌,默默将想要讲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有些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讲出来,何必争一时之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