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1-02-17 00:28      字数:4771
  石铁山躲在外头偷听了会儿,听到他们在挤兑轩辕望,他又一拐一拐走了进来,悄悄对轩辕望道:“不要理他们,那个穿青衣的,就是打伤我的家伙。”
  轩辕望目光在那个青衣的汉子脸上瞟过,又停在那中年人脸上:“对不起,我不能与前辈弟子比试。”
  那中年人耳力极健,石铁山的密语他听得一清二楚,便是他几个弟子,也隐约听到。中年人侧脸看了那青衣汉子一眼,青衣汉子会意,冷笑道:“家师听说年前东都有个什么英雄会出了位华闲之先生,剑艺力压群雄,因此大过年的千里迢迢赶来,就是想见识一下华氏剑艺,可惜啊可惜,看来又是一个名不副实的空壳子。”
  青衣汉子言语中的攻击目标直指华闲之,这让轩辕望不得不反唇:“我老师岂是你这种恃技欺人者所能知晓的,前辈,这位无礼无德之人想来不是前辈弟子,不知为何跟随前辈来了?”
  轩辕望原本随和,不太爱与人斗口,但他绝非口舌木讷,早年读的书倒还颇有些用处,训起这些粗胳膊细脑袋的家伙还是绰绰有余。因此他一反唇,那汉子便恼羞成怒:“小崽子,你说大爷什么?”
  那中年人不动声色看着弟子与轩辕望争执,华闲之剑技他已听过许多回了,之所以要弟子与轩辕望先比试,便是因为他想从轩辕望的剑技中看出华闲之这一支的长短来,但他却不知轩辕望投入华闲之门下才区区几日,除了最基本的拔剑出剑外华闲之一招一式都不曾教过他。
  那汉子嘴中越说越脏,对于华闲之的污侮也越来越厉害,渐渐将轩辕望真怒也激了出来。轩辕望正视中年人,冷冷一笑道:“前辈,若这位无礼无德之人便是前辈教出的高足,我倒有心与他比试一番。”
  中年人心中骂了声,轩辕望这一句话拐弯抹角将自己也讽刺了,但他脸上却没有愤怒之色,仍是笑眯眯地道:“我这弟子脾气有些急,小兄弟愿同他过过招,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轩辕望伸手后门道:“院中请。”
  这群不速之客正起步要向院里走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慢!”
  轩辕望心中颤了一下,这声音正是华闲之的,果然,门帘挑起之后,华闲之大步走了进来。
  那中年人端坐着一动不动,也不起身行礼,华闲之看了他一眼,转向轩辕望:“阿望,为何这样失礼,客人来了却没有上茶?”
  轩辕望垂下头,胸中那被对方辱骂激起的怒火渐渐平了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是,师父。”
  “不必了。”那中年人见华闲之除了看他一眼外就不理睬他,脸上的笑也有些僵,“阁下便是华闲之华先生吧,老夫曹纵鹤。”
  他外表看来不过四十许人,却自称老夫,口气中老气横秋,全然不象与轩辕望见面时那般谦和。轩辕望心中暗觉奇怪,这人在自己面前倒不曾摆什么架子,神情也很和蔼,为何见了老师,却这般高傲起来。
  “久仰久仰。”华闲之拱了拱手,嘴中说久仰,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这让死死盯着他的曹纵鹤略有些失望。在他面前,华闲之象一潭深渊,水明明清澈,但旁人却无法看到水底。曹纵鹤可以觉察得到自己心中的兴奋,一生大小两百战,象这样难测高深的对手,已经很久不曾遇过了。
  杀意一刹那间自曹纵鹤身上迸发出来,他没有站起,却给了华闲之极大的压力。曹纵鹤可以感觉到,自己杀意迸出的那一刹那,华闲之身体僵了会,但这僵的时间极短。
  这杀意只在曹纵鹤与华闲之二人间,就是在他们身边的弟子,也只见他们都是微微笑了笑。崔远钟最为敏感,他追随华闲之多年,向前跨了一步,便要将手中捧着的华闲之之剑递给华闲之。
  华闲之推开了剑,动作舒展而柔和,曹纵鹤几乎以为自己感到他身体僵滞是错觉了。
  “华先生剑艺妙绝东都,老夫远在京城都有耳闻。今日前来,便是想领教华先生在英雄会上独步群雄的剑技的。”曹纵鹤终于从椅子上起身,向华闲之抱拳,“华先生何时能有空?”
  华闲之轻轻向后退了一小步,平静地道:“纵鹤先生名满天下,世间少有对手,我不过会使两手剑而已,不敢当纵鹤先生铁拳。”
  曹纵鹤眼中闪过冷电一般的光来,华闲之嘴中客气,脸上却没有畏惧之色,显然他心中是不以为然的。曹纵鹤向前迈了一步:“老夫千里迢迢赶来,为的便是见识华先生的剑艺,若是华先生不愿交手,让我们门下弟子比试一番如何?”
  他口中问“如何”,实际上却不给华闲之拒绝的机会,又道:“方林,去领教一下华先生弟子的剑技。”
  一直紧随在他身后的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缓缓走出来,向华闲之抱拳行礼:“华先生,请让令高徒与我一试。”
  华闲之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崔远钟与轩辕望,摇头道:“不。”
  “唔,华先生这样不给面子?”曹纵鹤脸一沉,“华先生一身剑艺,难道说不敢让人看么?”
  “我所学之剑,并非剑艺。”华闲之淡然一笑,有如春风徐来一般,将曹纵鹤怒意带来的满室压力化解于无形。
  “不是剑艺,那是什么?”那个揍过石铁山的汉子终于按捺不住插嘴,“难道说是剑舞么,象个娘儿们一般忸忸怩怩!”
  华闲之却不理他,只是看着曹纵鹤。曹纵鹤双眉一挑,颇有些不屑地道:“华先生胆小到了连学过剑艺都不敢承认了么?”
  华闲之转过脸来,看着轩辕望:“阿望,你可知我为何舍剑艺而取剑道么?”
  大敌当前,华闲之却来说这个,这让轩辕望有些不解,但看到华闲之眼神,他应声道:“弟子不知,还请老师解惑。”
  “艺是皮相,道是精髓。艺不过是用来搏取富贵权势人家赐予饮食的伎俩,道则是修身养德之至理。”华闲之双眉轻轻一挑,“艺不过及于一身,而道则兼济天下。”
  “哼,大言不惭。”曹纵鹤冷笑了声,这一声不很响,但却象鼓捶重重擂过一般,震得轩辕望心砰砰直跳。轩辕望思忖了会儿,老师这番话,应当是说给自己听的。
  “老师之意,可是指习剑艺者只为自己出剑,而习剑道者则为天下人出剑?”过了片刻,轩辕望抬头直视华闲之,华闲之略带有鼓励地点了点头,却不曾再说什么。
  轩辕望明白,华闲之是在批评自己因为一时意气而接受曹纵鹤弟子的挑战。他又垂下头,低低说了声:“是。”
  华闲之转向曹纵鹤:“纵鹤先生还有别的事情么?”
  见他赶自己走,曹纵鹤心中终于动了真怒,脸上的傲气却收敛了起来:“华先生既是拒人于千野之外,那老夫便只有识相离开了。”
  曹纵鹤师徒来时气势汹汹,走的却有些灰头土脸,他们不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更被华闲之师徒在口头上教训了一顿。离华闲之家渐远了,一个弟子问道:“师父?”
  “嗯?”曹纵鹤神情有些凝重,他有意作出狂妄骄傲的样子,想引华闲之轻视他,但华闲之却不上这个当,反而将计就计以大道理教训了他,对于这个年纪不足三十岁的后生晚辈,曹纵鹤越是琢磨越觉难以看透,因此弟子的问话他也没有注意听,“怎么?”
  “师父,为何不干脆收拾那姓华的小辈?”那弟子问道。
  “蠢才,这是东都开定,可不是京城!”曹纵鹤斥了声,“华闲之是赵王府教头,若是他以此告我们个私闯民宅聚众闹事,弄得我们尴尬事小,误了大计,谁担当的起!”
  曹纵鹤师徒走后,崔远钟向他们的背影白了一眼,轩辕望这时才道:“方才那群人中,有一个就是打伤石铁山的恶徒。”
  崔远钟双目一瞪,但华闲之目光立刻投了过来,他只得吁了口气:“老师。”
  华闲之微闭了会双眼,微微一笑:“方才在赵王府,赵王与我密议之时告诉我,从京师来了个拳圣,想来就是这曹纵鹤了。”
  “赵王殿下也知道这事?”轩辕望得以拜在华闲之门下,赵王也曾出言相助,因此轩辕望对这个平易随和的王爷很是感激,他惊讶地问道。
  “若只是一个平常的拳师,赵王自然不会注意。”华闲之也不瞒他,“曹纵鹤应是太子的人。”
  这些日子,轩辕望也隐约知晓了华闲之在助赵王参与夺嫡之事,他内心深处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一想到若是赵王这般好王爷作了皇帝,那天下百姓的日子便会好过得多,心中又觉这理所应当。但突然间听到华闲之将这样的大事同自己说,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
  “他便是来试探我的,赵王办个声势浩大的英雄会,却只招徕了我这默默无闻的一个人,太子与秦楚二王若是不派人来,那才有些奇怪。”华闲之又慢慢道,他声音不高,轩辕望、石铁山与崔远钟都勉强听清了。
  第三集 第十九章 拳圣来袭(下)
  冬天的下午,站在阳光之下,人身体暖洋洋的。
  石铁山是伤愈之后第一次出来拉车,他的车行老板可不象有福车行老板那般好说话,他因伤缺了六七日,老板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为了补上这几日的缺额,连向来车夫都不太愿拉的出城客,他现在也拉了。
  “客官,您究竟要到城外哪儿?”
  出了开定北门,石铁山问道。那客人有些不耐烦,指着驿道边的一条小路:“走这。”
  城外不象城里,年关时分下的雪现在还未完全化尽,脚踩在被冻得梆硬的雪上,咯吱咯吱作响。石铁山将着那客上了小路,这条小路通向定山之下的颐苑湖,高逾三千尺的定山上仍是白雪皑皑,山上不时吹来清冷的风,石铁山衣衫单薄,若不是拉着个汉子跑起来,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了。
  石铁山眼见着就要到颐苑湖,又问道:“客官,您是来游颐苑湖么?”
  那人向前看了看,附近没有人,便狰狞地笑道:“就在这,停下来吧。”
  石铁山停下车,那人伸出手来,石铁山以为他要付车钱,便道:“一共三十个铜子……啊!”
  他话未说完,那人伸出的手一把扣住了他手腕,紧接着一脚踢在他膝弯处,让他不得不跪下来。石铁山大叫了声,只觉全身酸麻无力,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臭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他正又惊又怒之时,路边林中走出几个人来,正是曹纵鹤师徒。最前的那个打过他的汉子上来便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先前扣住他脉门的那个人放了手,笑嘻嘻地看着。
  石铁山爬了起来,咳嗽了几声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汉子又是一脚飞来,石铁山伸臂护住脸,那汉子飞出的腿猛然一收,另一只脚踢在石铁山胸部,石铁山痛吼一声,再次跌坐在地上。
  “记住,现在是大爷我问你的时侯,你小子乖乖回答就成,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那汉子气势汹汹又走上前来,伸指点着石铁山的鼻子,“臭小子,那华闲之你什么人?”
  石铁山剧烈地咳嗽着,那汉子当胸一脚险些将他胸骨都踹折了。咳嗽渐渐平息,他放下挡着脸上的手,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翻着那汉子。
  “你打我……你打我?”
  石铁山喉间咯咯地响,他此刻已极度愤怒了。那汉子伸手又重重一记耳光:“妈的小崽子你没听清么?”
  “打我!”
  那汉子手还未收回去,石铁山忽地狂吼了声,整个人向他扑了过来。那汉子没料到上次被揍得半死的小子还敢还手,给他一把揽住了腰。石铁山嘿一声,想用力将那汉子掀翻来,但那汉子终究是学拳的,一个肘锤击在石铁山后腰,石铁山只觉身上一麻,力气便使不上来。紧接汉子抬膝一个膝冲,将石铁山撞得跌开老远,正好砸在他那人力车上,人力车被撞得翻转过来,将石铁山倒扣在下面,引得曹纵鹤两个年轻些的弟子一片大笑。
  “休仁,别只顾打人,问他口供!”曹纵鹤微有些不满,他此次来是奉太子之命来看看赵王新近招揽的华闲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太子多疑,虽然赵王弄个什么英雄会在他看来纯属胡闹,这样大张旗鼓招徕的人物想来不过是一个贪慕富贵的剑艺高手,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派曹纵鹤来探一探华闲之,若是个危险人物便要及时除去。曹纵鹤深知太子的忧虑,诸弟中赵王最得皇帝陛下宠爱,虽然赵王喜好奇技淫巧掩盖了他的野心,但太子始终不敢掉以轻心,他深深明白再无野心的人,也会被有野心的属下一步步推到危险的位置。
  叫休仁的弟子伸手去掀开被撞得变了形的人力车,曹纵鹤众弟子都等着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