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水王      更新:2021-02-19 10:22      字数:4692
  国小民贫,宰相月俸止百缗,节度使止三十缗,自余薄有资给而已,故其国中少廉吏。穆王之书曰:“爵重禄轻,群臣比而戾民,毕程氏以亡。”此之谓矣。
  前代官吏皆有职田,故其禄重;禄重则吏多勉而为廉。如陶潜之种秫,阮长之之芒种前一日去官,皆公田之证也。《元史》:“世祖至元元年八月乙已,诏定官吏员数,分品从官职,给俸禄,颁公田。”《太祖实录》:“洪武十年十月辛酉,制赐百官公田,以其租入充俸禄之数。”是国初此制未废,不知何年收职田以归之上,而但折俸钞,其数年收职田以归之上,而但折俸钞,其数复视前代为轻,始无以责吏之廉矣。
  《宣宗实录》:“宣德八年三月庚辰,兼掌行在户部事礼部尚书胡氵荧,奏请文武官七年分俸钞,每石减旧数,折钞一十五贯。以十分为率,七分折与官绢,每匹准钞四百贯;三分析与官绵布,每匹准钞二百贯。从之。氵荧初建议,与少师蹇义等谋,义等力言不可,曰:‘仁宗皇帝在春宫久,深知官员折俸之薄,故即位特增数倍,此仁政也,岂可违之。’氵荧初欲每石减作十贯,闻义等言,乃作十五贯。白而行之,而小官不足者多矣。”
  《大明会典?官员俸给条》云:“每俸一石该钞二十贯,每钞二百贯折布一匹。”后双定布一匹折银三钱,是十石之米折银仅三钱也。盖国初民间所纳官粮皆米麦也,或折以钞布。百官所受俸亦米也,或折以钞。其后钞不行,而代以银。于是粮之重者愈重,而俸之轻者愈轻,其弊在于以钞折米,以布折钞,以银折布,而世莫究其源流也。
  正统六年二月戊辰,巡按山东监察御史曹泰奏:“臣闻之《书》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今在外诸司文臣,去家远任,妻子随行。禄厚者月给米不过三石,薄者一石、二石,又多折钞。九载之间,仰事俯育之资,道路往来之费,亲故问遗之需,满罢闲居之用,其禄不赡则不免失其所守,而陷于罪者多矣。乞敕廷臣会议,量为增益,俾足养廉。如是而仍有贪污,惩之无赦。”事下行在户部,格以定制,不行。
  《北梦琐言》:“唐毕相П家本寒微。其舅为太湖县伍伯,相国耻之,俾罢此役,为除一官。累遣致意,竟不承命。特除选人杨载宰此邑,参辞日,于私第延坐,与语期为落籍,津送入京。杨令到任,具达台旨。伍伯曰:‘某下贱,岂有外甥为宰相邪?’杨令坚勉之,乃曰:‘某每岁公税享六十缗事例钱,苟无败阙,终身优渥,不审相公俗为致何官职?’杨令具以闻,相国叹赏,亦然其说,竟不夺其志也。”夫以伍伯之役而岁六十缗,宜乎台皂之微皆知自重。乃信《汉书》言:“赵广汉奏请令长安游徼狱吏秩百石,其后百石吏皆差自重,不敢枉法,妄系留人。”诚清吏之本务。谓贪浇之积习不可反而廉静者,真不知治体之言矣。○助饷人主之道,在乎不利群臣百姓之有。夫能不利群臣百姓这有,然后群臣百姓亦不利君之有,而府库之财可长保矣。《旧唐书?柳浑传》:“浑为宰相,奏故尚书左丞田季羔公忠正直,先朝名臣,其祖父皆以孝行旌表门闾,京城隋朝旧第,季羔一家而已。今被堂侄伯强进状,请货宅,召市人马,以讨吐蕃。一开此门,恐滋不逞。讨贼自有国计,岂资侥幸之徒,且毁弃义门,亏损风教。望少责罚,亦可惩劝。上可其奏。”夫以德宗好货之主,而犹能听宰相之方,不受伯强之献,后之人群可以思矣。王明清记高宗建炎二年,有湖州民王永从献钱五十万缗,上以国用稍集,却之,仍诏:“今后富民不许陈献。”嗟夫,此宋之所以复存于南渡也与?
  江武尊卜式,以风天下,犹是劝之以爵。今乃怵这以威,戚畹之家常惴惴不自保,而署其门曰“此房实卖”,都城之中十室而五,其不祥孰甚焉。《南唐书》言后主之世,以铁钱六权铜钱四。而行至其末年,铜钱一直铁钱十。比国亡,诸郡所积铜钱六十七万缗。呜呼!此所谓府库财非其财者矣。
  贼犯京师,史公可法为南京兵部尚书,军饷告绌,乃传檄募富人出财助国。其略曰:“亲郊乃雍容之事,唐宗有崇韬;出塞本徼幸之图,汉武尚逢卜式。”桐城诸生姚士晋之辞也。然百姓终莫肯输财佐县官,而神京沦丧,殆于孟子所谓“委而去之”者,虽多财奚益哉!
  洪武十五年七月,堂邑民有掘得黄金者,有司以进于朝。上曰:“民得金,而朕有之,甚无谓也。”命归之民。天启初,辽事告急,有议及捐助者,朝论以为教猱升木。而六年十二月,兵部主事詹以晋请灵鹫废寺所存男亩变价助工。奉旨:“詹以晋垂涎贱价,规夺寺业,可削籍为民,仍令自行修理寺宇,男有变佃为民业者,责令赎还本寺,以为言利锱铢之戒。”以权奄之世,而下有此论,上有此旨,亦三代直道之犹存矣。
  ○馆舍读孙樵《书褒城驿壁》乃知其有沼、有鱼、有舟;读杜子美《秦州杂诗》,又知其驿之有池、有林,有竹。今之驿舍殆于隶人之垣矣。予见天下州之为唐旧治者,其城郭必皆宽广,街道必皆正直;廨舍之为唐旧创者,其基址必皆宏敞。宋以下所置,时弥近者,制弥陋。此又樵《记》所谓州县皆驿,而人情之苟且十百于前代矣。
  今日所以百事皆废者,正缘国家取州县之财,纤毫尽归之于上,而吏与民交困,遂无以为修举之资。延陵季子游于晋,曰:“吾入其都,新室恶而故室美,新墙卑而故墙高,吾是以知其民力之屈也。”又不独人情之苟且也。
  汉制,官寺乡亭漏败,墙垣也坏不治者,不胜任,先自劾。古人所以百废具举者以此。
  ○街道古之王者,于国中之道路,则有条狼氏涤除道上之狼扈,而使之洁清。于效外之道路,则有野庐氏达之四畿,合方氏达之天下,使之津梁相凑,不得陷绝。而又有遂师以巡其道修,候人以掌其方之道治。至于司险掌九州之图,以周知其山林川泽之阻,而达其道路。则舟车所至,人力所通,无不荡荡平平者矣。晋文之霸也,亦曰:“司空以时平易道路。”而道路若塞,川无舟梁,单子以卜陈灵之亡。自天街不正,王路倾危,涂潦遍于效关,污秽钟于辇毂。《诗》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卷言顾之淋焉出涕。”其斯之谓与?《说苑》:“楚庄王伐陈,舍于有萧氏。谓路室这人曰:“巷其不善乎,何沟之不浚也?’”以庄王之霸而留意于一巷之沟,此以知其勤民也。
  后唐明宗长兴元年正月,宗正少卿李延祚奏清止绝车牛,不许于天津桥来往。明制,两京有街道官,车牛不许入城。
  ○官树《周礼?野庐氏》:“比国效及野之道路、宿息、井、树。”《国语》:“单襄公述周制以告王曰:‘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释名》曰:‘古者列树以表道,道有夹沟以通水潦。”古人于官道之旁必皆种树,以记里至以荫行旅。是以南土之棠,如伯所茇;道周之杜,君子来游。固已宣美风谣,流恩后嗣。子路治蒲,树木甚茂;子产相郑,桃李垂街。下至隋唐之代,而官槐官伐,周道如砥,若彼濯濯,而官无勿翦之思,民鲜侯旬之芘矣。《续汉?百官志》:“将作大匠掌修作宗庙、路寝、宫室、陵园土木之功,并树桐梓之类,列于道侧。”是昔人固有专职。后周书?韦都宽传》:“为废州刺史。先是,路侧一里置一土堠,经雨颓毁,每须修之。自孝宽临州,乃勒部内当堠处植槐树代之,既免修复,行旅又得芘荫。周文帝后问知之,曰:‘岂得一州独尔,当令天下同之。’于是令诸州夹道一里种一树,十里种三树,百里种五树焉。”《册府元龟》:“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正月,于两京路及城中苑内种果树。代宗永泰二年正月,种城内六街树。《旧唐书?吴凑传》“官街树缺,所司植榆以补之。凑曰:榆非九衢之玩,命易之以槐。及槐阴成,而凑卒,人指树而怀之。”《周礼?朝士》注曰:“槐之言怀也,怀来人于此。”然则今日之官其无可怀这政也人矣。
  ○桥梁《唐六典》:“凡天下造舟之梁四,石柱之梁四,木柱之梁三,巨梁十有一,皆国工修之,其余皆所管州县随时营葺。其大津无梁,皆给船人,量其大小难易以定其差等。”今几甸荒芜,桥梁废坏,雄莫之产,秋水时至,年年隐绝,曳轮招舟,无赖之徒籍以为利。潞河渡子勒索客钱,至烦章劾。司空不修,长吏不问,亦已久矣。况于边陲之远,能望如赵充国治湟狭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从枕席上过师哉。《五代史》:“王周为义武节度使,定州桥坏,覆民租车。周曰:‘桥梁不修,刺史过也。’乃偿民栗为治其桥。”此又当今有司之所愧也。○人聚太史公言:“汉文帝时,人民乐业,因其欲,然能不扰乱,故百姓遂安,自六七十翁亦未尝至市井。”刘宠为会稽太守,狗不夜吠,民不见吏,庞眉皓发之老未尝识郡朝。史之所称,其遗风犹可想见。唐自开元全盛之日,姚、宋作相,海内升平。元稹诗云:“戍烟生不见,村竖老犹纯。”“此唐之所以盛也,至大历以後,四方多事,赋役繁兴,而小民奔走官府,日不暇给。元结作《时化》之篇,谓人民为征赋所伤,州里化为祸邸。此唐之所以衰也。予少时见山野之氓,有白首不见官长,安于畎亩,不至城中者。泊于末造,役繁讼多,终岁之功半在官府,而小民有“家有二顷田,头枕衙门眠”之谚,已而山有负隅,林多伏莽,遂舍其田园,徙于城郭。又一变而求名之士,诉在之人,悉至京师,辇毂之间易于郊垌之路矣,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五十年来,风俗遂至于此,今将静百姓之心而改其行,必在制民之产,使之甘其食,美其服,而後教化可行风俗可善乎?人聚于乡而治,聚于城而乱,聚于乡则土地辟,田野治,欲民之无恒心,不可得也。聚于城则谣役繁,狱讼多,欲民之有恒心,不可得也。
  昔在神宗之世,一人无为,四海少事。郡县之人其至京师者,大抵通籍之官,其仆从亦不过三四,下此即一二举贡与白粮解户而已。盖几于古之所谓“道路罕行,市朝生草”。彼其时岂无山人游客于请公卿,而各挟一艺,未至多人,衣食所须,其求易给。自东事既兴,广行召募,杂流之士哆回谈兵,九门之中填馗溢巷,至于封章自荐,投匦告密,甚者内结貂当,上窥颦笑,而人主之威福且有不行者矣。《诗》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後,逢此百罹。”兴言及此,每辄为之流涕。
  欲清辇载之道,在使民各聚于其乡始。
  ○访恶尹翁归为右扶风,县县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高至于死。收取人必于秋冬课吏大会中,及出行县,不以无事时。具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惧,改行自新。所谓收取人,即今巡按御史之访察恶人也。武断之豪,舞文之吏,主讼之师,皆得而访察之。及乎浊乱之时,遂借此为罔民之事。矫其敝者乃并访察而停之,无异因噎而废食矣。
  《传》曰:“子产间政于然明,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鸽之逐鸟雀也。是故诛不仁,所以子其民也。”
  《说苑》:“董安于治晋阳,问政于蹇老。蹇老曰:‘曰忠、日信、曰敢。’董安于曰:‘安忠乎?’曰:‘忠于主。’曰:‘安信乎?’曰:信于今。’曰:‘安敢乎?’曰:‘敢于不善人。’董安于曰:‘此三者足。’”
  《盐铁论》曰:“水有扁狙池鱼劳,国有强御齐民消。”
  ○盗贼课《史记?酷吏传》:“武帝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浸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此汉世所名为盗贼课,而为法之敝已尽此数言中矣。《汉书》言张敝为山阳太守,辽东盗贼并起,上书自请治之。言山阳郡户九万三千,口五十万以上,讫计盗贼未得者七十七人,他课诸事亦略如此。久处闲郡,愿徙治剧。夫未得之盗犹有七十七人,而以为郡内清治。”岂非宣帝之用法宽于武帝时乎,然武帝之末至大盗群起,遣绣衣之使持斧断斩于郡国,乃能胜之。而宣帝之世带牛佩犊之徒,皆驱之归于南亩。卒之吏称其职,民安其业。是则治天下之道,有不恃法而行者,未可与刀笔筐箧之士议也。
  《後汉书?光武纪》:“建武十六年,郡国群盗处处并起攻劫,在所害杀长吏。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青、徐、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