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寻找山吹      更新:2021-02-19 10:11      字数:4987
  “不用了……”我看到饼干已经马上又想吐,勉强一笑推开了。
  唉,不知常扬是真勇敢还是没弄清楚情况,相比他的若无其事,我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半小时过去了,我正要给覃刚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上闪动显示有来电。
  我看了一眼便迅速接起:
  “我是林涛,说话。”
  “你好,还在考虑吗?”
  伍健的语气仍然不变地带着笑意。
  “如果我还是拒绝,你的人会对我们做什么?”我淡淡地说。
  “我的人?”出乎意料之外,伍健居然怔了怔。
  “就是正在跟踪我们的人。”我有点不耐烦,在这种时候,我不想再和他打哑谜兜圈子。
  伍健声音里的笑意消失了:
  “林涛,我没有派人跟踪你们。”
  我沉默,但不止为什么,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这件事我会马上查,你……和常扬,自己当心。”在我把情况大致告诉他之后,伍健匆匆挂了电话。
  这下事情更严重了,如果是伍健的人,我可以估计他们想要的是什么,而如果不是,那么对方的下一步行动就完全是不可预知的。
  我抬起头来,常扬也正注视着我,表情不快:
  “是谁的电话?”
  我笑了笑,坦然地说:
  “伍健。”
  常扬一向明朗的表情沉了下来,脸上似乎除了怒气,还有一点什么——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跟他细说,大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巨大的惯性差点把乘客都抛出了座位。
  前面的路上竟然横着一根粗大的树干,车厢里一片哗然。
  就在乘客们纷纷站起来挤到车前张望叫嚷的时候,我和常扬却被两把锋利的刀子悄悄顶在了背上。
  “站起来,跟我们走。”持刀的人正是蓝汗衫与他的同伴,低声发出威胁。
  我回过头,坐在我们身后的是一对母女,早已被眼前的刀光惊得说不出话,望向我们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常扬双眉一竖,霍地站起,大声喝道:
  “TMD你们想趁乱打劫啊?”
  一时间,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乘客都惊愕地看过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敢犯事,自己想想能不能逃得掉!”常扬回头逼视着两个持刀者,对顶在身上的利刃似乎毫不在意,短小精悍的歹徒站在他面前,差不多矮了一个头,气势上立刻被压住。
  周围的乘客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音,几个青壮年似乎已经要站起来了。
  “没事的躲开,今天这是私人恩怨,谁跟来老子做了谁!”蓝汗衫感觉形势不对,立刻大吼。
  “不要啰唆,快下车!”他的同伴有点焦躁,无意识地挥了挥刀子。
  就在这一闪神间,常扬猛然扭住他的手腕,扑上整个身体的力气将对方持刀的手推出!
  刀子狠狠捅进前面的座位椅背,几乎插至没柄。
  “别动!!!”
  与此同时蓝汗衫大吼一声,从座位后面一把勒住我,手里刀子翻上来一抹,我只觉颈边微凉,有刀锋刺入肉中的锐痛感觉。
  常扬瞪视着我们,咬牙,面上露出不甘之色,我只能苦笑地看着他。
  不是我不想跑,只是在那一瞬间,勉强弹起的身体慢了半拍——这一回,倒是我连累了常扬。
  只略为犹豫了一下,常扬突然叹了口气,放开被他压在椅背上的歹徒。
  那人腾地跳起来,扭转常扬的手臂,发泄似地冲他踢打,常扬一声不吭,只盯着我的脖子,眼都红了。
  我脖子上如同有小虫慢慢爬下的感觉,我知道,是血。
  环顾四周,乘客们瑟缩着,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各扫门前雪。或麻木或不忍的脸,也有几个男人不安地张望,似乎拿不定主意,但终究没有动静。
  我心里渐渐冰凉。
  这就是人性吧。
  如果真是打劫,或许反倒有人会加入反抗行列——毕竟有可能一起遭殃。
  “嘭嘭嘭嘭嘭!”
  车门上突然又传来踢打的巨响,有几个恶狠狠的声音在外面喊叫,要司机马上把门打开。
  司机看看我们,看看乘客,车厢里寂静如死。
  门,终于还是开了。
  10
  破旧的大巴颠簸着在我们面前离去。
  路上很快恢复了平静。
  山峦之间,红色的夕阳孤独悬挂,间或有几只体形颇大的鸟儿,扑楞楞投向黑压压的山林。
  我和常扬身上仍然顶着刀子,围在我们身边六七个人,都和胁持我们的蓝衫汉子差不多,一色的乡里人打扮,神色不善。我认出了几个在灵水出现过的,也包括当时领头的那个人——显然,今天这些人里他仍然是头儿,站在众人身后,手里捏一顶毛了边沿的大草帽,一下下扑着风。
  我和常扬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信息:敌众我寡,不宜轻举妄动。
  眼见我们表示不再反抗,蓝衫汉子收起刀,搜走了我们身上的手机、钱包等所有物件,交给那个领头人,他翻看了几下,嘿一声笑出来,晃着常扬的身份证对身边的人说:
  “看不出啵,原来这后生仔才是常总。”
  “你们认识我?那么是冲着我来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常扬冲口而出,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天暗了,上路先!”那领头人没有回答,其他的汉子也吆喝着把我们往山林里推。
  “你们要是不说清楚,我绝对不走!”
  常扬话音刚落,就被车上在他手下吃瘪的矮个子踹了一脚:
  “你个漆仔真啰唆,不走?兄弟几个打死你!”
  常扬霍地回头,怒视矮个子。
  “各位大哥,我们没有过节吧?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能办到,都可以商量,现在摊开讲清楚不是挺好吗,何必大费周章?”
  为防常扬冲动,我急忙打圆场,同时一把拉住他手臂,入手只觉臂上肌肉贲起硬块,常扬的拳头果然已捏得死紧,但显然是极力压住火气,没有当场发作,对于常扬的火爆毛栗脾气来说,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老三莫搞了,常总是大老板,对他客气点。”那个头儿发话了,“呵呵,常总,你我没有过节,这次呢是有人托了关系找我们办事,带你们去个地方。乖乖跟着走,我们也不想得罪,如果搞花样,我们也不介意叫你挂点彩。”
  头儿的目光转向我,咧嘴一笑:
  “或者,让那个林先生再放点血喽。”
  我正要答话,常扬又挡在我前头:
  “好,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们不是正点子,那也就不必多说了,走吧。我们不会搞花样,但是你们最好也别乱来。”
  这孩子平时小狮子般横冲直撞,总是让我收拾残局的时候多,今天却屡次挺身而出,说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
  “行,爽快人好办事。”那头儿一挥草帽,其他汉子又重新把我们围在中间,往山林里带。
  “慢着!”
  大家刚迈开步,常扬突然又喊了一嗓子,吓得所有人都一脸紧张。
  甩开推搡他的矮个子,只见常扬大步走到我旁边,低声问:
  “你身体怎么样?”
  “凑合。”我苦笑了下。
  他皱着眉看了看我脖子上的伤,转头找到拿走我们行李的汉子,理直气壮地说:
  “把包给我,我要拿东西。”
  那汉子望向头儿,对方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的行李包给丢了过来,常扬神色自若地从包里翻出毛巾,一看,嘟囔一句“太脏”,接着又掏出了一件干净T恤,倒上矿泉水,开始给我擦脖子上的血渍。
  对于常扬的举动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当下觉得有点不自在——脖子上的伤口其实不大,在紧张的局面下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无意中,触到那个领头人饶有兴趣的目光,不知为什么我脸上一红,不自在的感觉更强,忍不住从常扬手里夺走了T恤:
  “我自己来……”
  常扬没有坚持,等我擦完,再用力把T恤没弄脏的地方撕开一条,要给我包扎伤口,我微微一挣,便被他狠狠瞪过来:
  “当心感染!”
  结果,常扬扎得我脖子上像戴了个领结,看着他认真做这些事的样子,我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照顾别人本来是我的习惯,无论是对家人还是在工作上,今天一再地受常扬照顾,虽然他态度生硬,手法青涩,却仍不能不令我感动。
  给我处理完伤口,常扬一甩手,把行李丢回给那些汉子,冷冷地说:
  “现在可以走了!”
  我们在这伙不明来路的人胁迫下离开了山路,一头钻进林子,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往西,忽南忽北地转悠了半天,我折腾了大半天没吃东西,体力早已不支,到后来全靠常扬半扶半架着走。
  入夜时分,终于来到一处报废的窝棚前,估计是以前看林人留下的。
  “不好意思,这是人家要求的,冒犯了喂。”
  没等我们喘口气,汉子们二话没说把我和常扬分别捆了个结实,那头儿还笑眯眯地解释一句。
  常扬略有抗拒而我完全没有挣扎,因为实在没有力气。
  正主儿很快出现了。
  “老何,这两个人交给你了啵。”
  “辛苦辛苦,这趟麻烦兄弟们了,一点小意思,拿去买烟抽。”
  被称为老何的人在窝棚门口和那个头儿口气亲热地“交接”之后,有两个人走进棚来——而门外不时晃动的影子和数点烟头的星火,则表明那帮绑架我们的汉子也没有离开。
  窝棚里没有灯火,我们只能看到来人黑色的身影。
  两道手电强光亮起,直射在我们脸上,似乎要确认我们的身份。我只觉眼前一阵晕眩,不由得闭起双眼。
  “吴二,是他们吗?”老何在问。
  “没错。”回答的是一个颇有点耳熟的声音,我勉强睁开眼睛,吃力地逆光看去。
  “我认得你!”常扬此时反应比我更快,“你们是讨债公司的人!”
  我顿时恍然。
  这个吴二,就是曾经领队到永嘉来闹过事的讨债人,我和常扬跟他也算相识。
  那么,想必“老何”就是伍健曾经提到的那一个讨债公司负责人。
  台林公司委托的讨债公司,为什么伍健下午在电话里推说不知情?
  “常总好眼力,那么我们的来意你也应该知道了。”老何关了电筒。
  “不就是要帐吗,犯得着玩绑架?”常扬鼻子里哼了一声。
  黑暗中我只听见几声闷响,电筒再亮时,光全打在常扬脸上,小子嘴角已经见血,而老何跟吴二一人一脚,踹腰的、蹬肩膀的,把常扬给压在了地上。
  “常总,我的兄弟们一趟趟去要债,可你都躲起来不见人哪。每趟捡个千儿八百的回来,当我们跟要饭的差不多了。嘿,你们出的招真新鲜,叫我们同行都看了笑话,说实在的,今天不把这笔帐要回来,我老何真丢不起这人了。”老何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话里却隐隐透出狠意。
  那个吴二又加一句:
  “不摆平了你们,我们以后也不用在这一行混了!”
  “哼,摆平?
  “你们干脆弄死我们省事,别等我反过手来,可就没你们的好日子过了!”常扬虽然动弹不得,嘴里却分毫不让。
  这小子又犯倔了。
  可是这时候,倔不得啊——我心里暗叹。
  果然听老何答:“好,我也想了,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让你反过手来我还就真没好日子过了。今儿成全你。你看,给你找的这个地方不错吧,山清水秀,天高地远,以后你闹鬼都闹不到我们那儿。你也别怕死得不明白,我把哥两个的真名实姓都告诉你,想报仇等下辈子吧。我叫何……”
  “等一下!”我急忙打断了老何自报家门,不过这一开口,嘶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相信这两个人真敢要常扬的命——我虽然没在“黑道”上混过,可是做生意接触人多,规矩多少知道一些。人家要是敢报姓名,那就是真要下黑手送我们上西天了。
  “伍健知道你们来这儿吗?”我咽了口口水,吃力地继续说话。
  “你问这是什么意思?”老何似乎犹豫了一下,谨慎的问道。
  “今天下午,我跟伍健通过电话,我想,他不会同意你的做法,”我努力斟酌着字眼,可惜的是看不到老何的反应,所以只能按我的猜想碰运气,“我也跟他说了,你们盯常总的梢,他很生气,说要查这件事。何先生,其实我们已经跟他就还债的事达成了协议,你们要是不多此一举,回到上海我们的帐就打过去了。大家出来做事都是为挣钱而已,事情要是能好好结果,又何必结仇家呢?”
  “伍健知道了?”老何语气仿佛在沉吟。
  “唬我们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你最拿手。”吴二冷笑一声,“何老大,千万不能听这姓林的。”
  “你可以查看我的手机,在带我们来的那些人手里,有通话记录。或者,你亲自打电话去问问他。”我不紧不慢地说。
  电筒的光再次熄灭,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