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莫再讲      更新:2021-02-19 10:09      字数:5052
  慕容烬顿了顿,问道,
  “我们何时认识的?”
  君非寒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当初我是重臣之子,而你是太子,自然从小就亲络的很,要说初识,应该是父亲过世前的事了吧。”
  慕容烬屈指一算,竟然已是近二十年。
  又望向君非寒,那无暇的俊美容颜着实叫人移不开视线,也更是神离。
  许久,他终是释然一笑,说道,
  “若论容貌,这近二十年来,也无什么人能胜过你,若论相识长短,你我也之间也算是长久。你确实深得我心,但我恰是百般爱恋都系在那个人身上,非寒,你说这是缘,还是孽?”
  君非寒忽尔一笑,答道,
  “皇上,这事儿可不是我能说了算了。”
  慕容烬闻言,不住的点着头,口中喃喃道,
  “不错,不错。”
  君非寒又一轻笑,轻松调侃道,
  “皇上,咱们也该回去了,不然,那群大臣们又得浮想联翩了。”
  慕容烬会心一笑,心神已是清明,便也不在顾忌些什么。
  也是怪不得大臣们对这君臣二人的关系浮想联翩。
  这大殿之中,皇帝自然是坐在上座,后头两侧,一边是齐楚和纪云洛,一边是慕容炎和李括,这安排算是妥当,但偏偏身边略微下方一些,却是坐着君非寒。
  无论是官职还是权势声望,这君非寒怎能坐在另四位重臣之上,唯一能解释其原因的,无非就是他与皇帝关系实在是暧昧。
  这所谓朝宴,无非也就些歌舞升平的玩意,借着宁妃有喜的名头,那怜宁却是连个面都不露,本来就是如此,后宫妃子,怎可能随意在这满朝文武面前抛头露脸。
  君非寒与慕容烬靠着而坐,虽身前两桌间,仍留有距离,但已然是靠的很近。时不时的对那歌舞琴音交头结耳的讨论几句,看起来倒是更为暧昧热络,也自然引得下头臣子们的暗下讨论和猜测。
  柳随雅自然听得身边大臣的窃窃私语,心中却是越发觉得有意思。
  看起来,这君非寒确实是与慕容烬关系叵测,莫说是暧昧,以慕容烬如此相待的态度来看,已然是把他当这皇宫的半个主人。
  以柳随雅敏锐的性子和对君非寒的了解,怎会看不出他是故作姿态,看似是关系叵测,实则,恐怕是另有纽带联系,如此而已。
  君非寒看似是边是看着歌舞边是跟慕容烬交流闲扯的,实则神色,却注意这那坐在人群之中的柳随雅。
  论容貌,那人确实不出色,不过是普通而已。性子清淡安宁,坐在一边,也没个什么动静。
  但偏偏就这么一人,深于人群中,却叫君非寒一眼就望见了他。
  目光时不时的瞟向那人,若是恰巧四目相对,他心头就会微微一颤,染起些许暖意和满足。
  大内总管一声“秦琴”,引得君非寒回过神来,佯作漫不经心,神色却已朝着那一身蓝衣的男子而去。
  秦琴抱着一把七弦琴,端坐在大殿中央,朝着慕容烬行了礼,抬头间,神情安然若定,微微含着笑。
  那清秀柔和,如水如云的容貌,叫慕容烬身子一震,他下意识的转头望向君非寒,只见君非寒脸上仍是风流而笑,放在腿上的手,却已牢牢的捏紧。
  手间不住的颤动着,那端着的杯子,竟洒出些许的酒来,君非寒对慕容烬安抚一笑,慕容烬再瞧向君非寒的手间,已是释然松开。
  “你,叫秦琴?”
  慕容烬幽幽问道,半垂着目,故意不去看那人的容貌。
  “是的,皇上。”
  秦琴微微一笑,满是温润清和。
  那气态风姿,着实叫人联想到其情似水这几个字。
  慕容烬微微一笑,已无了之前的些许失态,全然是恢复了君王之姿。
  秦琴端坐了下来,微撩衣袖,手间轻触着琴弦,低眉垂目,抚手弄琴。
  琴音娆娆,恰是满诉愁伤。
  慕容烬听得有些迷离,许是回想起了什么,神色间满是哀愁和忧伤。
  “皇上。”
  一旁的君非寒低声唤道,慕容烬神色一怔,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顿时化去了几分愁苦之色。
  眼见君非寒,神情却也是异常,虽是强压下了什么,但终不得见平日的神采,目光也有些黯然。
  曲轴转调间,直上高音,恰是山高水长,道尽豪情志向。
  柳随雅也自是察觉到慕容烬与君非寒神色异样,虽是不着声色的强压了下去,却仍是露着些许痕迹。
  再瞧那纪云洛和齐楚,一个神情自若,一个却是目色凝重,想来这秦琴定是意味。
  望向那弹琴之人,人如其名,确实是琴艺了得,既是诉尽了其意,也是道尽了其情。
  那曲调悠扬间,却也透着豪迈之情,倒是有些熟悉。
  柳随雅自然听出那并非都城里头的调子,目光无意间瞟向君非寒,他忽然想起这调子与君非寒当初所弹唱的恰有共同之处。
  那日君非寒说,此乃出自吴江,想来这秦琴所弹之曲,也是出自那儿的曲调。
  “莫言。”
  慕容烬不经意间,竟是脱口而出的唤着,君非寒唇角微扬,笑容中,是叫人看不清的深意。
  相同的容貌却是不同的人,慕容烬很清楚这一点。
  但那琴音流长,那容颜回眸,无一不叫他忆起往昔岁月。
  金戈铁马,刀枪凤鸣。
  云莫宫殿,温存深情。
  过往的一幕幕的情景,在他脑中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
  忽听得君非寒低声唤着,慕容烬回神间,秦深恰巧是一曲终了。
  “这调子,倒很少听得见,你,是哪儿的人。”
  慕容烬问道,
  秦深略是一笑,满是温润清甜。
  记得那人并不爱笑,纵然是笑了,也是带着几分羞涩。
  终究,是不同的人。
  “小臣是吴江人。”
  “吴江……”
  慕容烬喃喃的念着,脑子里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对纪云洛道,
  “这人是宗祀的琴师?”
  纪云洛凝笑着点头答道,
  “回皇上,秦琴既是乐师也是教头。”
  慕容烬点点头,不容置否道,
  “他的琴艺深得我心,把他拨到宫里头来,担任乐师一职。”
  纪云洛拱手接旨,慕容烬满意一笑,回头望向那秦琴,柔声中却仍满是君王气度道,
  “这样安排,你可愿意?”
  秦琴又是一温润而笑,行礼道,
  “小臣故不负命。”
  慕容烬挥挥手,让他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秦琴虽是一愣,随即很快就回神过来,温和而笑着,退下了大殿。
  又一曲歌舞升起,众大臣已是减少了些顾及,热闹的吃喝开来,调侃闲聊着,已少了之前的拘束。
  君非寒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慕容烬微微一愣,忙问道,
  “非寒,你去哪儿?”
  君非寒安然而笑,答道,
  “出去转转,这儿闷热的很。”
  慕容烬似是晓得他心思,并不阻拦,望向他的神色却是担忧和关切。
  这大殿上已是热闹开来,并无什么人注意到君非寒离开了大殿,但柳随雅却是全然看在眼里。
  那眉宇眼角的凄伤之色,记得惟有那日他唱着吴江曲调的时候,才隐约流露出来过,较之那日,今下却是越发愁伤。
  柳随雅心头一纠,隐隐的疼扰得他竟是乱了心神。
  眼见那人还未走远,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李秋逸说道,
  “我有些醉了,出去走走,吹吹风。”
  李秋逸的心思并不在这上头,也不多在意,关切的道了句小心,就由着他去。
  当柳随雅走出大殿的时候,君非寒已只得隐约瞧见身影。
  昏暗月夜间,那人的背影竟是显得落寂愁伤,柳随雅心中的纠疼也随之而加重,心神凌乱间,竟已不觉的跟着那人而去。
  纪云洛望见柳随雅走出大殿,轻叹了口气,神情满是苦涩和无奈。
  又倒了杯酒,一口饮下,喉咙却仍是干涩。
  身边的齐楚轻哼一声,冷笑道,
  “见了跟自个儿大哥一模一样的人,就如此的反应,倒不知他是为他大哥还是为他自己。”
  纪云洛自然明白他意思,微微一笑,安然道,
  “我都说了好几次了,非寒跟皇上并非你想象的那样,阿楚,你怎就不听呢。”
  齐楚又一冷笑,纪云洛只得无奈摇头,再不多说些什么。
  念起刚才君非寒的异样神色,纪云洛心中一疼,不住的咳嗽起来,他后怕的忙舒缓气力,欲安抚平和下来。
  齐楚以为他又是之前练功练的急,明是关切却佯作不悦的说道,
  “为了君非寒,你倒连身子都不顾了。”
  纪云洛微微一笑,却是苦涩和凄伤。
  “阿楚,我知到你明白我的心思,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更何况,我更是了解非寒。”
  纪云洛顿了顿,略是恍惚的又说道,
  “非寒那人,真是极其的随性,想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了,喜欢什么也没人干涉的了。他心中之人,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更不会是皇上。若非要定了摸子,恐怕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齐楚闻言神色已是肃然,象是琢磨着什么,目光已少了先前的锐利,纪云洛又是凄伤一笑,说道,
  “非寒这人就是这样,讨厌什么,总没个道理,喜欢什么,也没什么原因。他那心中之人,也是随性而定,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心里头锁着了谁,便是谁了,仔细想来,倒比我们,更纯粹的很。”
  话到末尾,纪云洛双眼间已有些许的湿润,无论是身子还是心,那阵阵的纠痛实在是扰得了他的心神,强压着身子里头的气息凌乱,又是一杯清酒而下,止住了喉咙里的腥甜。
  齐楚悉心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略是释然,关切担忧的望向纪云洛,他唇角微扬,想要对他安抚一笑,却是勉强和苦涩。
  一路随着君非寒而已,竟是不觉间已来到了后宫最深处的云莫宫。
  只见那君非寒熟门熟路的饶过大堂和内院,径直来到那幽深宁静的廊庭后院。
  四处栽满了菊花碧草,清香环绕间,让人顿感恬静安宁。
  只见那院子深处立了一个无字墓,下头泥土又是略显陈旧,想来也有些时候。
  君非寒木然的站在那墓前,神色间,全无了平日的调笑风流,神采飞扬。
  是不舍,是怀念,也是凄凉。
  这这么一个背影,并无瞧见他此刻的神色表情,站在不远处的柳随雅已觉心头纠疼起来,似是能感受到君非寒的痛苦一般,乱了心绪,也染上了说不尽的疼。
  “君……非寒。”
  柳随雅无意间脱口唤道,只见那君非寒身子微微一颤,回过身来,神色间满是诧异。
  “随雅,你,跟着我来的?”
  君非寒喃喃的问道,柳随雅清风而笑,并不作答,却已明了意思。
  君非寒心头顿感一热,染起的暖暖深情,是他从未有过的。
  柳随雅也似是感觉到他心思一般,缓着步子走进他,温和而笑着,恰是融化了君非寒心间的深墙。
  并不出色的容貌映上这温和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清雅温润,果真如那暖玉一般。
  几步而来,柳随雅已站在君非寒身边,君非寒叹了口气,目光定在那无字墓碑上,幽幽道,
  “那是我大哥,君莫言,也是皇上,他一生所爱的人。”
  柳随雅顿时一震,联想起之前秦琴演奏间,君非寒与慕容烬异样的神色,他脱口而出的问道,
  “那么,那个秦琴……”
  君非寒知他已猜到了什么,佩服其心思剔透之际也断然的点了点头。
  “那个秦琴,他容貌跟大哥一摸一样。”
  说罢,他苦涩一笑,说道,
  “虽说长的一样,但一看,就知道是完全不同的人。大哥总冷着脸,很少笑,并非是吝啬,而是他不善于与人相处,偶尔他微微一笑,也染了几分羞涩,”
  那神情满是怀念之色,柳随雅心头一纠,竟似是能感受到其心下的凄伤一般。
  “那秦琴温润高雅,柔和似水,倒不象大哥那般执着傲骨,坚持决断。”
  说这话时,君非寒神色仍是含着笑,却是说不出的凄伤之色。
  柳随雅本就无心在意君莫言如何会死,又为何君家之中,从未听过君非寒有一大哥的事儿。
  他的心弦,全然的系在了君非寒一人身上。
  为他的愁而伤,为他的悲而痛。
  那人心底的一丝苦涩一丝痛楚,似乎都随着这根弦,传到了柳随雅那头。
  他全然的感受到了君非寒的痛苦与悲凉,那心神萦乱的感觉是从前都没有了。
  彼此的心似是贴的很近,他既是感受到君非寒心中所苦,君非寒也感受到了他的疼惜和包容。
  心,那般的为一个波澜四起,
  心神,为一个牵动萦乱。
  如此的感觉,是之前所从来没有的。
  柳随雅心中苦笑着,
  兴许从初识君非寒那日起,心里头的某些东西,就已经产生了变化,
  这一根心弦缠绕了上去,恐怕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