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梦幻天书      更新:2021-02-19 10:02      字数: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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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一般平民和乡村居民走上了另外一个极端,他们讲话的声音之高,往往超过了实际的需要,由于发音过于准确,因而使他们的语音也就过于粗笨,他们的腔调太重,他们不善于选择辞儿,等等。
  但是,第一,我觉得这个极端比另一个极端的坏处要少得多,因为谈话的头一个法则是要别人听懂你讲的话,所以我们说话的最大的缺点,就是说了而别人听不懂。夸自己没有一点儿腔调,也就是在夸自己失去了语句的优美和力量。腔调是我们所谈的话的灵魂,有了它,所谈的话才动人和真实。腔调是不象我们所说的话那样骗人的;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受过许多教育的人才那样害怕它。由于养成了不管说什么话都是那个腔调的习惯,所以也就会惯于嘲弄人而不使人觉得他在嘲弄。在谈话中既然是忌带腔调,跟着也就产生了可笑的、装模作样的、迎合时髦的谈话方式,例如我们在宫廷的少年当中所见到的就是这种谈话方式。正是谈话和举止方面的这种装模作样的样子,才每每使法国人在其他国家被别人看起来觉得是很讨厌和无聊的。他在谈话中不仅是没有腔调,反而装着一副样子。这不是讨人喜欢的办法。
  人们是多么耽心地害怕孩子们染上这些语言上的小毛病,其实这些毛病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而且是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加以预防或纠正的;但是,由于你使得他们讲话哑声哑气、慌慌张张、羞羞答答,由于你不断地批评他们的声调,挑剔他们所用的字眼,因而染上的毛病,是绝对没有办法矫正的。只学会同娘儿们讲话的人,对一团士兵讲话就会讲得大家都听不懂,他的话就不能压制暴乱的人群。因此,首先要教孩子们对成年的男人讲话,将来,在需要的时候,他们是知道怎样对妇女们讲话的。
  你的孩子在乡村生活的无拘无束的环境中长大起来,就会有一付更响亮的嗓子,就不会象城里的孩子们那样染上讲话结结巴巴的毛病,而且还不会学到乡下人讲的辞汇和声调,即使已经学到的话,至少也是易于改正的,只要老师从他一生下来就同他一块儿生活,一天一天地逐渐不让外人同他在一起,就可以用自己正确的语言防止和消除乡下人的语言的影响。将来,爱弥儿所讲的法语,同我所讲的法语完全是同样的纯粹,但是,他讲起来比我讲得更清楚,发音也比我好得多。
  正在学话的孩子,应该只听他能够懂得的话,应该只讲他能够咬清音节发音的辞。他在这方面所做的种种努力,可以使他一再重复发出同一个音节,以便练习更清楚地把它发出来。当他们显得结结巴巴地讲不明白的时候,你用不着费多么大的劲去猜他们说的是什么。企图别人老是那样听他所讲的话,也是一种驾驭他人的表现,孩子们是不应该有这种在他人之上的想法的。你只须十分注意地满足他的需要就够了;应该由他来努力使你懂得你还没有听懂的话。我们不应该硬是要他讲这讲那的,随着他愈来愈感到说话的用处,他自己就会好好地学讲话的。
  是的,有人说,开始讲话非常迟的人,是绝对不如其他的人讲得那么清楚的;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讲话讲得迟,他们的发音器官才受到障碍,恰恰相反,正是由于他们生来发音器官就有障碍,所以很迟才开始讲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的话,他们为什么讲话比别人迟呢?难道是他们讲话的机会少,我们鼓励他们讲话的时候少吗?恰恰相反,人们一发现他们很迟都还不能讲话,是深感不安的,因此就煞费苦心地教他们讲,结果,比教那些很早就能咬清音节发音的孩子,花费的气力还多;这种不适当的急躁的做法,将大大地使孩子讲话讲得很乱;只要我们不那么着急,他们是有时间练习讲得更完善的。
  有些孩子,由于你硬要他们说这说那,结果,使他们既没有时间好好地学习发音,也没有时间把你教他们说的话好好地拿来想一想;如果不这样做,而是让他们自己去学习,他们首先就会练习最容易发的音;在逐渐加上用手势向你表达这些语音的意思的过程中,他们就会向你说他们的话,而不说你的话:这就可以使他们只有在把你教他们的话弄明白以后,才会学它们。由于他们不急急忙忙地就把你教给他们的话拿来使用,所以他们开头要细细体会一下你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当他们认为已经把其中的意思弄明白的时候,他们才会采用。
  你们十分急躁地要孩子还没有到年龄就学会说话,其最大的坏处,不在于你们最初向他们所说的话和他们自己开头说的那些辞儿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思,而是他们所理解的意思跟我们的不同,而且,我们还觉察不到其中不同的地方;以至在表面上看来,他们好象是回答得非常正确,其实他们并没有懂得我们的意思,而我们也没有懂得他们的意思。我们有时候对孩子们所说的话觉得惊奇,通常就是由于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引起的,我们认为他们的话里有某种意思,其实他们所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正是由于我们在这方面没有注意到我们所说的辞句在孩子们听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才造成了他们最初的错误;这些错误,即使在得到纠正以后,也将影响他们一生的性情。在下一章中,我还有一次机会举出例子来阐明这一点。
  因此,要尽量限制孩子们的辞汇。如果他们的辞汇多于他们的概念,他们会讲的事情多于他们对这些事情的思想,那就是一个很大的弊病。为什么乡下人的思路一般都比城里人的思路更正确,我认为,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的辞汇没有那样的广。他们的概念不多,然而他们能够把它们加以很好的比较。
  一个孩子,在最初差不多是同时全面发展的。他差不多是在同一个时候学说话、学吃东西和学走路的。这正是他的生命的第一个时期。在此以前,他同他在母亲怀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差别;他没有任何心情,没有任何思想,几乎连感觉也是没有的;他甚至觉察不到他本身的存在:
  他活着,但意识不到他自己的生命。
  奥维德:《哀歌》第1卷。
  爱弥儿(第二卷)第一节
  我们在这里开始谈人生的第二个时期,幼儿期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因为“幼儿”和“儿童”不是同义语。前者包括在后者之中,意思是指“不会说话的人”,所以在瓦勒尔…马克西姆的著作里我们看到有“幼稚的儿童”这种辞汇。不过,我仍然是按照我们语言的习惯来使用这个辞,一直用到可以用其他的名词表明其年龄为止。
  当小孩子开始说话后,他们哭的时候就要少一些。这种进步是很自然的:一种语言代替了另外一种语言。一到他们能够用语言说出他们所受的痛苦,只要不是痛得不能用言语形容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要用哭来表示呢?所以,如果他们哭个不停的话,那就要怪他们周围的人。即使爱弥儿说:“我痛了”,那也要痛得非常厉害才能使他哭起来的。
  如果孩子长得很聪慧,如果他天生就爱无缘无故地啼哭,我就让他白白地哭一阵,得不到一点效果,这样,就可以很快地使他擦干他的眼泪。只要他在哭,我就不到他那里去;他不哭了,我马上就跑到他的身边。不久以后,他呼唤我的时候就将采用停止啼哭的办法,或者,要哭也至多只哭一声。因为,孩子们是根据信号的可以感觉的效果来判断其意义的;对他们来说,没有其他一成不变的意思,因此,不论一个孩子受了什么样的创痛,当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除非他希望别人听见他在哭,他是很少哭的。
  如果他摔倒了,如果他头上碰肿了,如果他鼻子出血了,如果他的手指戳伤了,我不但不惊惶地急忙走到他的身边,反而安详地站在那里,至少也要捱些时候才走过去。伤痛已经发生了,他就必须忍受;我急急忙忙的样子,反而使他更加害怕,更加觉得疼痛。其实,当我们受伤的时候,使我们感到痛苦的,并不是所受的伤,而是恐惧的心情。我这样做,至少给他排除了后面这一种痛苦,因为,他一定是看我怎样判断他所受的伤,就怎样判断他所受的伤的:如果他看见我慌慌张张地跑去安慰他,替他难过,他就以为他这一下可糟了;如果他看见我很镇静,他也马上会镇静起来,以为创痛已经好了,不再痛了。他正该在这样的年龄开始学习勇敢的精神,在毫不畏惧地忍受轻微痛苦的过程中,他就会渐渐学到如何忍受更大的痛苦了。
  我非但不小心谨慎地预防爱弥儿受什么伤,而且,要是他一点伤都不受,不尝一尝痛苦就长大的话,我反而会感到非常苦恼的。忍受痛苦,是他应该学习的头一件事情,也是他最需要知道的事情。似乎,孩子们之所以如此弱小,正是因为要他们受到这些没有危险的重要的教训。即使孩子从上面跌下来,他也不会摔断他的腿;即使他自己用棍子打一下,他也不会打断他的胳臂;即使他抓着一把锋利的刀子,他也不会抓得太紧,弄出很深的伤口。除非人们漫不经心地把孩子放在高高的地方,或者让他独自一人坐在火炉旁边,或者把危险的器具放在他可以拿得到的地方,否则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自由自在的孩子会把自己弄死了,或者弄成残废了,或者受到很重的伤了。有些人用各式各样的东西把孩子围起来,预防他受到任何伤害,以致他在长大后一有痛苦便不能对付,既没有勇气,也没有经验,只要刺痛一下便以为就要死了,看见自己流一滴血便昏倒过去,弄成这样的结果,我们还能说这一大堆设备有什么用呢?
  我们教训人和自炫博学已经成癖,以致往往把那些在孩子们自己本来可以学得更好的东西也拿去教他们,可是却忘记要他们学习只有我们才能教他们的事情。我们费了许多气力教孩子走路,好象因为看见过什么人由于保姆的疏忽,到长大的时候就不会走路似的,还有比这样去教孩子更愚蠢的事么?恰恰相反,我们发现有多少人正是因为我们教坏了走路的样子,一生走路都走不好啊!
  爱弥儿将来是不使用学走车、小推车和引步带的,当他知道怎样把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的前边时,我们就只是在有石子的地方才扶他一下,而且也只是为了使他很快地走过去。我不但不让他呆在空气污浊的屋子里,反而每天都把他带到草地上去。在那里,让他跑,让他玩,让他每天跌一百次,这样反而好些:他可以更快地学会自己爬起来。从自由中得到的益处可以补偿许多的小伤。我的学生也许身上常常都有点儿伤,然而他永远是快乐的;你的学生也许受的伤要少一点,但他们常常感到别扭,处处受到拘束,常常都那样忧愁不快的。我怀疑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另外一种进步使孩子们觉得哭泣是没有那么必要的,这种进步就是他们的体力的增长。由于他们能更多地依靠自己,所以就不用经常地求助于人。有了体力,他们运用体力的智慧也跟着发展起来。正是在这第二个阶段开始了他个人的生活;在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他自己。记忆力使自我的感觉延续到他一生的每一个时刻;他真正地成为一个人,成为他自己,因此,他已经有为福还是为祸的能力了。应该从这里开始把他看作一个有心思的人了。
  虽然我们可以给人的生命定一个差不多是最长的期限,并且让人们在每个年龄上都有达到这个期限的可能性,但是,再没有什么东西象每一个特定的人的寿命那样没有把握的了,能够达到这个最长的期限的人是非常之少的。生命遭遇最大的危险的时候是在它的开始;对生活的体验愈少,则保持其生命的希望也愈小。在出生的孩子当中,至多有一半能够长成青年;也许,你的学生是不会达到成人的年龄的。
  当我们看到野蛮的教育为了不可靠的将来而牺牲现在,使孩子受各种各样的束缚,它为了替他在遥远的地方准备我认为他永远也享受不到的所谓的幸福,就先把他弄得那么可怜时,我们心里是怎样想法的呢?即使说这种教育在它的目的方面是合理的,然而当我看见那些不幸的孩子被置于不可容忍的束缚之中,硬要他们象服苦役的囚徒似的继续不断地工作,我怎么不感到愤慨,怎能不断定这种做法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欢乐的年岁是在哭泣、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