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19 09:05      字数:4677
  好几身未穿过的送来,请众随意取用。阮莲便代小妹挑了两双鞋袜,与她穿了一双,把剩下的全数退回,告以众人都不缺用,敬谢盛意。
  小妹觉着体力已复,只周身筋肉微微有些发胀,忙令江明将网揭去,纵身下地,想往玉琪床前探看;忽见陈实正将一亨等三人喊开,独自上前将玉琪抱住,周身按摩,一面附耳低语;不便走近,刚一停步,猛觉上重下轻,两腿有点发飘,才信玉琪先前所说须到明日才能起身之言不虚;途程行止,九公均经指定,不能错过,就早起身,到了小盘谷也难再进,便往一旁坐下。玉琪似见小妹下床,有些着急,忙喊:“大姊虽服清宁丹,复原得快,药力还未发透,要到明日方能生出真力。最好安眠,如嫌软床不舒服,请去竹榻之上睡上一会也好。诸位姊姊、明弟,前途尚远,不将神养好如何上路?何况贼党也要前去,好些可虑。床被已由七弟备好。我方才虽有一点难过,此时已渐转好。陈二哥又奉无发老人之命,传了手法,为我按摩,胀痛渐止,难关已过,请诸位放心,分别安歇吧。”
  小妹见他面色由紫转红,目光渐渐复原,身已不再跳掷,也颇欣慰。闻言,觉着前途都是险路,不少危机,果须睡足养好精神,以便应付,便向玉琪谢了救命之恩和诸位兄长盛意,再令阮、江三人入楼安眠。童一亨在旁接口道:“我们四人,有三个要回余家,我照例守夜。楼中无人,明弟可睡楼下,阮家二位妹子同住楼上正好。”小妹本想到楼中安眠一夜,因听陈、李、童三人均说“服完黄精精,须得一点露水气,不宜睡在楼内。天明还要起来用功,呼吸清气,玉琪每日睡在露天,便是为此。服药七日之内,均须野宿”等语,小妹只得罢了。阮莲见小妹沉吟,不等开口,便先说道:“我看软床舒服,大姊仍睡上面,我将竹榻搬来,放在一旁,陪你如何?”阮菡、江明也想露宿,小妹因楼中床已搭好,惟恐主人费事,再三劝止。四人分别安眠。
  小妹仍回原床和衣而卧,刚把眼睛闭上,因玉琪人未复原,心中不安,偷眼一看,见陈实尚在按摩,不时耳语,玉琪偶然回答,将头连摇,意似不肯,语声极低,目光老注在自己身上。忽听陈实悄说了“世妹”二字,底下一句也未听出,猛然心动,回忆前情,忽想起此人对我好似格外关心,是何原故?男子多半好色,莫要有什念头?越想越疑,几次暗中偷觑,玉琪目光均未离开,不由生出反感,心中有气,冷笑了一声便把双目闭上,打算睡上一夜,明早起身,离开此地,兔生枝节。心意只管拿定,对于玉琪有了憎意,不知怎的,思潮起伏,老是不能定心入梦。稍一转念,黄昏初醒时玉琪被人抬来,听说救命灵药被人失去,毫不在意,反恐对方不好意思,不令别人多说,只想走时见上一面,以及后来舍己从人,甘受苦痛,一面仍在关心自己病状,经过情景相继涌上心头,由不得又往对面偷觑,见玉琪将脸朝天,正和陈实说笑,并说“大姊此时没有变化,明早必能起身”等语,并无一句想要挽留之言,仿佛先前注目,全是为了关心病状,又觉对方正人君子,全是好心,自己不该多疑。不料阮莲在旁,看出小妹不快,朝对方使了眼色。玉琪何等聪明,见阮莲暗打招呼,知道心事已被看破,虽然有点内愧,心中却是惊喜交集,立时改口,表示无他。
  小妹不知对方情根牢固,便自己无形中也在摇动,还当方才不该误会,错怪好人。疑念一消,回忆对方的人品气度、谈吐行为无一不好,反更增加好感。觉着男子好色,人之常情,何况对方又救了自己胜命,情意如此深厚。自己终身不嫁,他怎得知?易地而居,我是男子,遇到这样机缘,也难保不生妄念,他只多看了几眼,并无失礼之处,何必如此厌恨?日后万一挟惠而求,有什意思表示,也可婉言相劝,告以心志,如不听劝,至多避开,不去理他,还能把我怎样?想到这里,心神略定,药力逐渐由上而下,周身温暖,比前舒服得多。运用内功一试,果然真力加增,比前大了不少,稍微疏忽便难调匀。惊喜交集,知道此举关系不小,以前常听师长说,自己人虽灵慧,并有毅力恒心,用功极勤,无奈限于天赋,先天真力太差,师长专命做那扎根基的功夫便由于此。从小苦练十多年的苦功,新近又得了一口宝剑,虽经高明指点,学成剑术,昔年所学已全部贯通,据母亲和司空老人考验,仍是不耐久战,缺少长力,如非学会猿公、越女双剑合壁连环二十七式,骤遇强敌,能否胜任尚还难料。想不到无意之中有此奇遇。凭自己所学,再要加上许多真力,只练上三五个月,将来手刃亲仇决非无望。越想越高兴,惟恐疏忽,自误良机,重又用起功来。
  阮莲斜倚竹榻之上,见小妹不再睁眼,似在闭目养神,又似睡熟神气;再看玉琪,虽因暗中警告,将面朝天,不时仍要朝小妹偷看一眼,一会陈实走开,人也渐渐复原如常,面色由红转白,先是双眉紧皱似想心事,忽似有什感觉将身侧转,由此目光注定小妹身上,偶向自己露出求助之容,心想:此人用情颇深,但是人心难测,相识不久,此时还不宜露出暗助之意。再者小妹心情也还不知。她先因玉琪看她,面色不快,后便闭目不理,不问真睡假睡,神情均颇冷淡。以前又有终身不嫁之言,我还是谨慎些好,免得把话说明,两头为难。心念一转,便装不解,也将双目闭上,偷觑玉琪,似有失望之容,隔了一会,小妹仍无动静。玉琪忽然低呼“七弟”,随听一亨赶过,玉琪低声悄说:“诸位姊妹忙着赶路,明日午后恐要起身。可告余、陈诸兄备一桌酒,明日由我陪往余兄家中饯行。最好请余大哥抽空先来一次,陪客同去。你到天明喊我,并请大姊起身用功,我要睡了。”
  阮莲听出玉琪好似醒悟不应堕入情网,知他人本光明正直,虽然一见钟情,爱到极点,但知对方不是寻常女子,他又有恩于人,如有他念,便是挟惠而求,意欲斩断情丝,改以嘉客相待,心想:“像大姊这样人,连我姊妹见了她,都恨不能终日如影随形,顶好一时也不要离开,何况你们男子。这还是在病中相见,没看出她许多好处。别的不说,单她那样温和聪明的性情谈吐,仿佛是一大块吸铁石,具有极大潜力,人一见面,不知不觉被她吸住,你又这样爱她,明早起来,双方见面,你要舍得从此分离,不再见面,那才怪呢!”
  阮莲虽只尝了一口药汤,药力不大,也有一点感觉,身上微微发胀,经此半夜,药性已过,人也有了倦意,见众人全都闭目安卧,陈实和方才二人早已走去,只童一亨独坐玉琪床边,倚树而卧,也似睡着。月光已斜,满地清荫流动,花影零乱,显得小妹床前两盏灯光越发明亮,四外静悄悄的,便将双目一闭,也自沉沉睡去。梦中闻得有人说笑,睁眼一看,天已大亮,玉琪、小妹正在林中空地上,各用内功,呼吸朝来清气,吐故纳新。江明同阮菡正在一旁漱口,当中石桌、坐具已全移开。玉琪、小妹都是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定睛一看,原来双方所学不同,各有专长,正在互相指点,玉琪一面应答,满脸却是喜容,高兴已极。只童一亨睁着一双睡眼,招呼来客洗脸,一面准备早点,忙乱不堪。想起昨夜情景,二人不知是谁先醒,如何这等投缘?可惜没有看见,悄问阮菡、江明,也是刚起,因听外面掌声呼呼,惊醒一看,二人已在练习武功,并还打过对子,故意笑道:“六哥何时醒来?也不喊我一声!”
  玉琪知她灵心慧舌,心事已被看破,恐其不快,忙说:“我下床时天未透亮,正喊七弟升火烧水,不料大姊自在床上用功,并未真睡,见天一亮便自起身。最可喜是大姊共只半夜工夫,人便复原,如非龙九公路单有一定住处,此时起身均可无害。由此起七日之内,药性逐渐发透,真力与日俱增,并还免去好些苦痛耽搁。暂时遇敌,只管动手,越跳动越有益处。只惜见面不久就要分别,不知何日才得相逢而已。因见三妹累了一日,睡得正香,大姊想你多睡一会,没有惊动,并不是我的意思,请勿见怪。”
  阮菡、江明见他不住赔话,惟恐阮莲怪他,同说:“六哥太谦,哪有见怪之理?”阮莲心里明白,见玉琪说时有点情急面红,越发好笑,也未开口。二人连练了两个时辰,日光早已升高,阮氏姊妹和江明已先吃过早点,还未停手。后来还是小妹腹饥难忍,意欲稍息,玉琪方说:“小弟真个荒疏,忘了大姊昨夜未用什么饮食,不过吃完不能就练,等余兄他们来了再说吧。”便陪小妹入座,吃完早点,又往附近花林中,游玩了些时,余一、陈实、毕定、归福方同寻来,说无发老人已走。众人原想往见老人一面,闻言好生失望。余一和玉琪身材差不多,人虽中年,英气勃勃。宾主十人甚是投机,略谈片刻,余、陈二人便请来客同往赴宴。阮莲见童一亨也跟了来,笑问:“你也同去,谁看家呢?”一亨笑说:“休看这里荒山野地,自从陈二哥来后,同了诸位兄长开荒搜杀,方圆百里内的野兽差不多被我们杀光,外人更走不到,便是昨夜贼党,也未被他深入。六哥在此养病原是暂居,余、陈二兄那里风景更好,六哥病愈之后就要搬回,同享清福。少时便有人来拿东西,用不着再来了。”
  众人边说边走,余、陈诸人因听无发老人说起江氏姊弟身世经历,比近日所闻还要详细,互相称赞。玉琪对于小妹情有独钟,更不必说。小妹因昨日后半夜用功时不听玉琪动静,早来起身,彼此对面,觉着玉琪少年英俊,相待虽极优厚,言动拘谨,除对自己格外关切,并无丝毫失礼之处,又是那么文雅温和,老诚已极。后来同练武功,见他所学另有专长,易攻易守,乃峨眉派嫡传,刚请指点,立时应声,尽量施为,毫不掩藏作伪,并说“此是师门嫡传,变化甚多,别位师兄均未得到真传。我虽然年轻,因得师长钟爱,所学最多,无奈身染奇疾,病在心腹,不能用力使气,内有好些手法,又非口传所能学会,中只余师兄得了一半传授,学时丝毫不能疏忽,原定病愈之后,与众同门,一同学习”等语,自己一个外人,彼此师长虽都相识,门户不同,难得这样尽心,知无不言,就这一早晨,得了不少益处,再想命是此人所救,一点也不居功,不由情分渐厚,疑念全消,踪迹上便亲密起来。余、陈诸人因受无发老人指教,本有用意,上来一同说笑。走不多远,渐渐两三人做一起,分散开来。
  阮莲见阮菡、江明好似昨日约好,上来便自分开,一个同了毕、归二人做一路,一个先和小妹、玉琪、余一四人并肩说笑,走不多远,余一忽然借故离开,去和陈实走在一起;阮菡似因李、江二人越来越亲近,不愿夹在当中,退将下来,恰巧江明因见毕、归二人耳语,恐有什事,也退将下来,恰巧对面,互相说笑了两句,便同前进,不知不觉又聚在一起,由此如影随形,不再分开;李、江二人谈得正在兴头上,自然做了一路,于是四人做成两对。阮莲想起姊妹二人何等亲爱,便是江家姊姊,平日对我也比骨肉还亲,她自家姊弟患难同胞更不必说,一旦各人有了情侣,只顾自己说笑高兴,更无一人理我,连招呼都没有一句。而这几个主人仿佛预先商量好似的,口说陪客同去,只玉琪算是陪着小妹,余人全都自顾自走开,相隔少说都在丈许以外,剩下自己一人孤孤单单,想起又气又笑,暗骂:这班男人家,一个好东西都没有,越有本领的人越坏!
  忽听身后微微叹息,回头一看,正是童一亨,手持一支月牙钩,跟在后面,好似有什心事,一张又宽又扁的脸,配着细眉大眼、凹鼻阔口和一双又厚又大的耳朵,摇头晃脑,皱着一双细长眉毛,形态越发丑怪,由不得啐了一口。正没好气,忽然想起此人甚是忠实,昨日累他忙了一夜,今早天还不曾亮透便起来烧水煮饭服侍大家,和奴仆一样,人家一番好意,都是一样人,不过生得矮小貌丑,如何对他这样讨厌?再看一亨,从头到脚已全换上新的,貌虽丑怪,人却收拾得干净已极,连脚底一双半旧快鞋也无丝毫尘污,回忆前情,不好意思不理人家,故意又啐了一口,然后回身问道,“你怎不和他们一起?落在后面,又无敌人,手拿兵器作什?”
  一亨见阮莲似有厌恨之容,本想往旁避开,忽见改容笑语,转身喜道:“三妹你不知道,我从小孤苦,受尽人间恶气,幸蒙六哥由地狱中将我救出,传我武功,才有今日。我当他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