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19 09:05      字数:4682
  原来黑摩勒早就想拿伊、水四人开刀,借此示威,给这一班少年男女看个榜样,免得正面动手伤了和气。先见四贼分成两起,立在人丛之中,初次对敌,不知对方深浅。近在黄山所学空手入白刃,以少胜多和各种身法手法,好些尚未试过,没有把握,正在盘算。四贼因被人叫破机密,各自情虚胆怯,表面装作镇静,说了几句便去一旁空地之上暗中计议,一面查看地势。被黑摩勒看在眼里,心想:此时下手最好。前听人说二伊本领颇高,水氏弟兄更非易与。自己只得一人,上来如不先占上风,决难应付。想把扎刀带去,又恐爱徒吃亏,低声暗告铁牛:“不到事急,不可出手。你那扎刀我用不惯,无须带去,你自防身应敌,不可大意。”
  铁牛来时已听说过,知道师父性情固执。不要那刀,劝说无用。当着许多对头,又不便多说,急得立在身后不住求告,说:“敌人厉害,师父手无寸铁,扎刀既不称手,无论如何,也将师父以前给我的钢镖带去。”黑摩勒见下面敌人均朝自己注视,铁牛只管絮聒不已,回手抓了一把。铁牛也不怕痛,仍将钢镖朝他手里乱塞。黑摩勒知他对师忠诚,不忍再抓,暗中接了两只,乘着龙、郁二人向上恶骂,口中低喝:“蠢牛不许再闹!包你无事,有此两镖,足够应用。莫要被人看出,反而不好。”一面将自己前赐铁牛的两只小钢镖暗藏手内,面上仍是笑嘻嘻的。一面看准下面形势,一面发话引逗,算计龙、郁二人必要纵身扑来,对方只一起步,立时下手。
  果然话未说完,龙腾已当先纵来。好在早有准备,内家真力先就运足,身子和钉在石上一样。不等敌人纵到,微微往下一蹲,再往上用力一蹬,立时凌空拔起,口中说话,照准左侧面四贼立处飞去。身在空中,头下脚上,带着语声,朝下飞降,还未到地,扬手先是两镖,朝伊茂、水云鹄分头打去。
  四贼虽有一身本领,不知敌人如此大胆,当着许多主人突然发难,事前还在叫阵,没露口风,说来说去;加以踪迹泄漏,未免惊慌,分了好些心神。又因对头共只两个小孩,自己这面人多,只要主人不生疑心,休说全体动手,单是自己弟兄四人、也无败理,何况主人方才说过,外人不能出手。做梦也未想到,对头会有此一来,来势又是那么猛恶神速。等到众声呐喊,人已到了头上。事出意外,并未看清。
  水云鹄最是手狠心黑,以为敌人手无兵刃,身子凌空,无法施展。心想:此是你来寻我,逼我出手,就是违背主人心意,也不能见怪。当此话未说明以前,主人还未生疑,正好杀以灭口。刚把身旁暗器匆匆取下,待要朝上打去。哪知就这时机一瞥、心念微动之间,敌人已先发难。只见亮晶晶两道寒光由敌人手上发出,当头打下,来势又准又急、相隔更近,想要闪避,已自无及。
  伊茂更是死星照命,明知当日形势不妙,听敌人口气,好似师父已与他成了一路。心中估辍,一双色眼,依然不时注在郁馨身上,正在胡思乱想、心神不定,猛瞥见黑摩勒人影飞来,其急如箭。事前因听主人不许外人出手之言,没有准备,知道还手不及,忙往旁纵,想要避开来势再行动手,猛又瞥见一溜寒光在眼前闪了一闪,知道不妙,想避已迟,吃敌人一镖,由左肩肿下透胸而过,当时鲜血直冒,怒吼一声,重伤倒地。
  水云鹄总算久经大敌,闪避稍快,受伤不重,也被一镖打中右膀,将半边膀骨打碎了些,臂上穿透一寸多宽一条裂口,血流不止,奇痛难忍。想想在江湖上横行多年,初次受此重创,不由急怒交加,强忍痛悲,身子一晃,稍为定神,左手拿了兵刃,便要猛扑上去,同时又听众声喝彩,吵成一片,忙中惊顾。
  原来黑摩勒当着众人,有心卖弄,纵得又高又远,乘着下扑之势,先是“鱼鹰入水”,头下脚上,箭一般朝下射去,觑准伊、水二贼,扬手就是两镖,分别打伤。眼看离地只有一丈多高,忽把身子往上一翻,凌空一个转侧,双足一蹬,猛伸两掌,往外一分,又化成一个“黄鹄摩空”之势,往侧面飞去。离地三四尺,头再往上一抬,轻悄悄落在地上,笑嘻嘻神态从容,若无其事。
  在场诸人始而感情用事,只听二伊挑拨蛊惑,还不知道利害轻重。有几个自己弟兄一领头,全跟了来,先前虽是多半含有敌意,内中也有不少明白的人,觉着事关重大,不问黑摩勒是否奸细,照龙、郁二人所为,均犯家规,不是儿戏,便在一旁观看,声都未出。及见来人小小年纪如此胆勇,又有一身惊人武功,俱都心中赞美。后听郁馨发话警告,来人又是那等说法,这些少年男女本极聪明,只为首数人骑虎难下,尚未醒悟,连那少年好胜,喜事盲从的二三十人,也都回过味来,渐渐消了故意,生出同情之想。只为两家弟兄姊妹情感素厚,为首诸人已然怒极,当着外人不便出口,心情已早改变。后见黑摩勒师徒竟有这高本领,龙腾也是小一辈中的能手之一,先被对方一掌打落,二次纵起,又被对方一个形如村童、貌不惊人的徒弟一刀将所用兵器斩为两段,败退下来。乃师本领更高,直如一个大飞鸟,上下飞翔,身已凌空下降,那么猛急之势,快要到地,连发飞镖,伤了两人又复转身,往旁飞落。这等身法从来少见,何况这点年纪。人心自有公道,由不得纷纷脱口,春雷也似叫起好来。
  黑摩勒看出主人敌意已消多半,只为首数人碍于情面无法下台,心更拿稳。一看落处正在郁馨的面前,越发高兴,方低声说得一句“辛大兄托我带来一物”,郁馨恐他当众说出,忙使眼色,把纤手微摆,故意喝道:“你们双方既是不解之仇,你又打伤两人,还不快去应敌?好在都非本洲之人,暂时破例,先由你们分一胜负也好。”说时,伊华见乃兄重伤倒地,怒发如狂,恶狠狠由后追来。黑摩勒看出郁馨尚有隐情,忙即住口,将头微点,正要回答,忽听身后怒喝,知有人迫来,忙喊:“这里人多,那边打去!今日不将叛徒贼党全数擒杀,决不甘休!主人如尚看得起这几个狗贼,便请旁观,只不想逃,便非奸细。”话未说完,又是声随人起,带着语声,平地纵起,朝侧向湖滨空地之上曳空而降。
  众人见伊华持刀在前,水云鹄本也随后追来,刚一举步,忽被水云鸿止住,伸手撕下一片衣襟,由身旁取出药粉,去往一旁代扎伤处;二人似在低声说话,神情虽然愤怒,却都带有愁急之容,自己受伤不轻,好友又被敌人打倒,已有多人赶往救护;他二人并未朝伊茂看一眼,自往一旁包扎伤处;水云鹄先前那么愤怒暴跳,欲与敌人拼命,不知何故,忽然减了许多威势;旁观者清,都觉奇怪。伊华已一路急纵飞驰,赶到黑摩勒身后,相去不过三数尺。黑摩勒好似背上生有眼睛,连头也未回,口中发话,人已飞起,又是一纵八九丈。众人由不得又纷纷叫起好来。
  事有凑巧,黑摩勒落处,正在水氏弟兄身后,回身双手一拦,笑道:“这里离湖甚近,你两个仗着会点水性,想做小泥鳅,由水里逃走么?也不想想,你们同来那几个水贼在乌鱼滩前怎么死的?水里那两位比我本事更大,水贼姚五才一照面便回了老家;那么长大的恶蛟,被那老人家一剑杀死;你两弟兄如何能够逃走?你不是和伊老大是朋友么?他受伤倒地,眼看快死,你们看都不看一眼,越溜越完,索性装着医伤,溜到竹林外面,安的什么心思?如今水陆两面都有你的道场,主人大概十九明白,就有两个绷面子死不认错的,也不相干。你们没见他们都在袖手旁观,由我收拾你们,不再上当了么?乖乖过来,跪倒就擒,还可落个痛快;多费力气,又逃不走,何苦来呢?光棍一点多好!”
  说时,众少年男女已被郁馨等几个少女止住,说:“今日之事好些可疑,事关重大,我们不能再讲情面,闹什意气。此时我们已看出几分,别的虽还不敢拿定,这师徒两人却可由我姊妹担保,先让他们分一胜负。无论何人或胜或败,只一想逃,便是做贼心虚。一切等请来九公再行查问发落,或是由我们往七老堂,按紧急机密大事敲动云板,求见请示再作道理。腾侄、五哥和各位兄弟姊妹,只不要放人逃走,千万不可动手。如其我们把事料差,自向两辈长老大公领罪,按照家法处置便了。”
  这时,除龙腾外,郁文等为首诸人也都有些情虚:发话五少女不是年辈较长,便是本领极高,素得长老欢心,遇事能作两分主意,照此说法,分明看出破绽,否则决不敢如此拿准。想起黑摩勒所立石笋,本来偏在竹林边上,伊、水四人先是杂在人丛之中谈说静听,自从黑摩勒说他们奸细,渐渐由分而合,往旁移动,走向林外一面。未了,放着受伤好友不问,也不朝敌进攻,借着医伤,走往林外近湖空地之上。本觉形迹可疑,再看伊华,本是恶狠狠追来报仇,黑摩勒纵向一旁,正要回身追去,因听众少女大声一说,虽然装未听见,脚步忽然减慢,神情也颇慌乱,中途瞥见黑、水二人已然动手,忽又舍了敌人,往伊茂身前跑去,大有心虚神气。听完前言,全都警觉。内有两个和龙腾最好的,见他还在暴跳怒吼,想要报仇,忙即上前拦住,告以利害。同时,大家也部分开,绕向两旁,暗中戒备,同声附和:“何人要走,便是可疑。四位外客,千万不可离此而去,以免我们为难,伤了朋友和气。”
  另一面,黑摩勒话未说完,二水全都大怒。水云鹄想要上前。被水云鸿使一眼色止住,冷笑道:“小贼休狂,今日有我没你,少时倒看奸细是谁!血口喷人,妄想离间,有什用处?我们碍着主人规条,不便动手,正愁无法拿你出气,你这样取巧卖乖,再好没有。”说罢,也不取出兵刃,回手脱下长衣,双手一分,左手平伸,右手挽着一个剑诀,虚搭头上,朝着黑摩勒冷笑道:“小贼不必多口,我先动手,道我欺小。有什本领,施展出来吧。”
  黑摩勒见方才水云鸿还是咬牙切齿,满面狞厉之容,转眼之间,直似换了一人,立在地上,气定神闲,又回复了湖口途中船头独酌、从容不迫的气概,如非多了一个架式,看去分明是一个有修养的清秀文士,哪像什么江洋大盗?再看水云鹊,伤处已然扎好,立在一旁,虽然目蕴凶光,面上神态也转安详,不留心,决看不出是个受过重伤的仇敌。龙、郁等为首几个少年,正朝二伊身前赶去,看神气是想向其慰问。郁文和另两同伴行至中途,忽然被人唤回,只龙腾同了二人走近。双方问答虽听不真,伊华应付似颇巧妙。伊茂已由地上挣起,并未曾死,伊华将其扶住。龙腾同了两个少年男女恰好赶到,相助扶持,正往侧面走去。知这四人均是劲敌,面前两贼更为厉害,如非手快先伤两人,事尚难料,忙喝:“那两个叛师的贼,千万不可放走!我因一人对付四个,嫌他麻烦,所以上来先打伤他两个。这两水贼乃芙蓉坪贼党,关系太大,其势不能兼顾,你们小心一点!”
  水云鸿还未开口,水云鹄忽然想起一镖之仇、在旁狞笑一声,侧顾说道:“大哥,小贼上来便乘人不备,用暗器冷箭伤人。这类好刁狡猾的狗贼,和他讲什过节理路?”水云鸿笑道:“我岂不知小贼仗着一点鬼聪明横行江湖,胆大妄为,专用冷箭伤人,不能容他活命?但他上来便用反问说了许多鬼话,手中又无兵刃。刀枪无眼,就此杀死,难免有人多心。虽然我们弟兄有事在身,到底先将他擒住,当着主人问明真假再走,才可交代。我弟兄对敌,照例先让敌人三招,不能因你受他暗算坏了规矩,不然我早就动手了。”
  黑摩勒见他仿佛一个钎子钉在地上,貌相神情虽极文秀,手臂刚劲有力,始终未见丝毫摇动,右手中指和食指一样长短,指头平秃,分外光滑。行家眼里,看出内功极好,嘴虽说得大方,实在不怀好意,闻言笑道:“你两弟兄不必捣鬼,说什反话?明想用内家重手法将我打死,还要假装大方,你真小看我和这里的人了。你不是说照例要让敌人三招么?这大便宜了!不过说话须要算数才好。”说时,水云鸿知他人小鬼大,武功精纯,心虽不耐,依然全神贯注,静以观变。水云鹤却早忍耐不住,怒喝:“小贼只管絮聒作什?再不出手,我就不客气了!”
  黑摩勒原是惜着说话,暗中查看对方神色,准备乘机下手,先将大的打倒,剩下一个受伤的便好对付,免被逃走,又留后患,并想:话已说明,主人当必醒悟。此时想已禀告诸位长老。打算多挨一点时候,等到主人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