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19 09:05      字数:4686
  ”铁牛偷觑身后五人,已然停步,假装看水,不再跟来,心中暗喜。
  二人便照萧声来处走去。入林一看,那些竹竿又高又大,都有碗口粗细,行列甚稀。林中还有一片空地,内一石峰,高只两丈,上丰下锐。峰顶平坦,广约丈许,上建小亭。有一长须老人,斜倚亭栏,正在吹萧。面前还有一双白鹤,随同萧声,飞舞上下,见有人来,两声鹤唳,相继冲霄飞去。二人见那老人,果与连日所问异人龙九公相同,匆匆不便惊动,便在峰下等候了一会,老人竟如未觉。
  黑摩勒天性高亢,本来不耐,因听老人萧声与众不同:始而抑扬呜咽,如位如诉,仿佛寡妇夜哭,游子怀乡,悲离伤逝,日暮途穷,说不出的凄凉苦况;等到音节一变,转入商声,又似烈士义夫慷慨赴难,孤忠奋发,激昂悲壮,风云变色,天日为昏。正觉冤苦抑郁,悲愤难伸,满腹闷气无从发泄,萧声忽又一转,由商、角转入仙吕,仿佛由忧愁黑暗,酷热闷湿,连气都透不出来的地方,转入另一世界,只党风和日丽,柳暗花明,美景无边,天地清旷,完全换了一个光明美丽的境界,晃眼之间,苦乐悬殊,处境大不相同,那萧声也如好鸟鸣春,格外娱耳。跟着,萧声变徽,转入宫、羽,由清平宁静,安乐自然的气象,渐渐变为繁华富丽之境,一时鼓乐喧阗,笙歌鼎沸,园林宫室富丽堂皇,到处肉山酒海,艳舞酣歌,穷奢极欲,夜以继日;另一面是民生疾苦,惨痛烦冤,四野哀鸣,无可告语。贫富贵贱两两对照,极苦至乐本已天地悬殊,那些富贵中人还要想尽方法压迫子遗,剥削脂膏,民力己尽,只剩一丝残息,仍然不肯罢手,压榨反而更甚。眼看肝脑涂地,白骨如山,儿啼女号,杀人盈野,惨酷残忍,地狱无殊,忽然一夫崛起,万方怒呜,白挺耕锄都成利器,不惜血肉之躯,与长枪大戟,强弓硬弩拼死搏斗,前仆后继,吼哮如雷。对方虽是久经训练的坚甲利兵,偏敌不住那狂潮一般的民怒,前锋初接,后队已崩,只见血肉横飞,喊声震地,尘沙滚滚,杀气腾空;为争生存,人与人的拼死恶斗,已到了极险恶紧张之局。忽又商声大作,侧耳静听,仿佛海面上起了一种极凄厉刺耳的海啸,方才恶斗喊杀之声已渐平息,快要无事,只剩一些记恨报复、怨天尤人的烦琐喧嚣,无关宏旨,那海啸厉声却是越来越猛,并还不止一处,晃眼之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大地上多是愁云惨雾紧紧笼罩。亿万人民变乱之后,以为大事已定,不料灾害将临,重又呐喊呼号起来,人和潮水一般围成一起,向外奔去,各将田园海岸守住,当时成了一道人墙,一齐向前奋斗,比起方才两军厮杀,声势还要雄伟悲壮。领头数人一声怒吼,万方响应,那挟着强风暴雨快要来到的大量愁云惨雾,竟被万众怒吼叱开一条大缝,刚现出一点天光,遥望海天空际暗云之中也有同样景色,时见红白二色的电光,此起彼窜,飞舞追逐,又闻喊杀之声隐隐传来,前面愁云惨雾、狂风暴雨本是排山倒海一般狂涌而来,不知怎的,后面天色会起变化,跟着震天价一声霹雳,真个是来得迅速,去得更快,一团大得无比的火花当空一闪,大地立时通红,紧跟着又是一阵清风吹过,天色重转清明,不知何时,又回复了水碧山青,阡陌纵横,遍地桑麻,男耕女织的太平安乐景象,到处花光如锦,好马娇吗,渔歌樵唱,远近相应,虽是繁华富庶,光景又自不同,更听不到丝毫愁苦怨叹之声,觉着心中舒畅已极。师徒二人想不到萧声如此好听,正在出神,忽听刺的一声宛如裂帛,再看上面,萧声已止,人也不知去向。
  黑摩勒先料对方如不肯见,早已避去,不会吹了这长一段铁萧,也许人在上面,躬身说道:“后辈黑摩勒,带了小徒铁牛专程求见,还望九公赐教。”说了两遍,未听回应。铁牛心急,正往山旁朝上窥探,心想:萧声才住,人便不见。又不是鬼,哪有走得这么快法?猛一转眼,瞥见最前面有一穿半截衣的人,手持铁萧,正由林内往外走去,相隔已是二三十丈,认出是方才吹萧老头,不禁有气。正暗告黑摩勒,说人已走,忽听身后有人冷笑。回头一看,正是方才所遇少年男女,只是少了两人。两个是方才途中避去的少年,一个少女;内中一人,好似在小孤山上岸时见过。
  黑摩勒听铁牛一说,已看出九公去路,并有三人随后追去。闻声回顾,知那少年必是伊氏弟兄同党郁五,主意已然打好,笑嘻嘻问道:“阁下便是郁五兄吗?贵友伊氏弟兄可在这里?”
  对面三人正是郁文、郁馨兄妹,另一麻面少年乃小菱洲主龙吴之孙龙腾,人最粗豪,感情用事,不论是非。二伊一名伊茂,一名伊华,和龙、郁两家一班后辈少年男女都极投机,龙腾、郁文,交情更厚;伊茂又看上郁文之妹郁馨,用尽心计,巴结讨好,每奉师命出外,必要抽空绕道往小菱洲一聚。因当地四面皆水,不与陆地相通,两家长老家规极严,又是至亲,彼此互相管束,毫无宽容。近年两家长老静室清修,不大过问细事,虽然比前稍松,要想随意出山,仍办不到。偶然外出,也只小孤山青笠老人一处可以前往。但是老人性情古怪,对于后辈无什话说,全都知道,无事也不许常去。龙、郁二人俱都好动。伊氏弟兄好猾灵巧,知道二人不喜山居,常时假传师命,引到外面游荡,一面买些珍贵衣服玩好和妇女常用之物,送与龙、郁两家姊妹,以讨她们欢心,并向郁馨求爱。没有银钱,便向人家偷盗。两家少年男女,日常同在一起,只知二伊富有,不知人情险诈,此是偷盗而来。二伊口舌又巧,善于逢迎,大家都喜和他弟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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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回  逆水斗凶蛟 电掣虹飞 独援弱女  颓波明夕照 离长会短 互赠刀环
  内中只有郁馨一人,看出伊茂对她怀有深意,心中不快。同时想起去年中秋月明,同了龙家十四妹驾舟泛月,多吃了两杯酒,难得出山,一时乘兴,想往湖口一游。中途忽遇狂风暴雨,将船打翻。二人均精水性,本还无妨,不料遇见两条恶蛟,水中追逐,将人冲散。天又昏黑,水中不能看远,眼看两只亮如明灯的蛟目快要追上,离身不过丈许,知必死于蛟口。正在危急万分,那蛟忽似受惊,猛然掉头驶去。虽未被它咬中,但那恶蛟转身太急,一尾鞭横扫过来,骇波山立,重有万斤,人未被它扫中,惊悸亡魂中,却被水中压力打昏过去,大量湖水已往口中灌进,人也昏迷不醒,仅觉面前似有白影一闪,身子被人夹住。一会又觉口中吐水,身子出了水面,神志渐清。一看天色,业已转好,风雨全收,月光重现,自己却被一个白衣少年用双手托住头和两腿,在万丈碧波之中踏水而行,其急如箭。知已遇救,不愿男子手托,想要挣扎。谁知周身酸痛,所灌湖水虽已吐出,无如水中拼命逃窜,力已用尽,休说入水同游,转动都难。月光之下,偷觑少年,生得十分文秀,想不到竟有这大本领。念头一转,只得听之。
  后来到一形似小岛的沙礁之上,才知少年隐居在彼,常时往来,人极端谨。虽在当地住了四日,经他尽心调养,日夜相见,从无分毫失检之处,只似不舍离开。到了第三日夜里,忽然来一小舟停在礁旁。天明之后,又聚了半日,方送自己回家。少年先不肯明言姓名,自己也未说出来历。只知他还有一个同伴,中秋夜一同驾舟游湖。无意之中,刚发现二女驾小舟凌波飞驶,便遇狂风大雨。遥望二女的船被浪打沉,方想冒险往救,忽见蛟目放光,知道前在都阳三友手下漏网带伤逃走的雌雄二蛟又出为害。救人心切,弃了小船,分头入水追去。二女已被恶蛟冲散,只自己一人亡命飞逃,眼看为蛟所杀,形势危急。
  本来二人也非蛟敌;幸和三友忘年之交,知道恶蛟性情和那致命之处,少年见同伴已将另一恶蛟引开,忙追过来,一剑将蛟尾斩断。那蛟负痛发威,回身急追,正赶同伴将雄蛟引往远处,用剑和独门暗器伤中要害,带了重伤,往湖心深处逃去。同伴反身寻来,雌蛟当他仇敌,暴怒追去,少年方得抽空救了自己。这条雌蛟比雄蛟还要厉害,又当产子之后,性更暴烈狡猾,不易近身。一人一蛟,斗了些时,风雨住后,雌蛟流血太多,连被暗器打伤要害,如非身长力大,皮鳞坚厚,早已送命。时候一久,看出敌人厉害,不敢再斗,就此逃走。再寻十四妹的下落,已无踪影,虽知未落蛟口,那么大的风雨,千重恶浪之下,怎能保全?料是凶多吉少。就这样,那同伴仍在湖中先后搜寻了二三日夜,并还托了几个会水性的好友四处留心,入水搜索。以为湖面虽极宽大,照着水流速度,无论沉底或是浮出水面,这样清的湖水,只在三四百里方圆之内,必能发现。结果费了许多人力,连尸首也未找到。
  归途自己因为家教太严,小菱洲向例不容外人登门,何况又是孤男寡女,假说住在乌鱼礁旁不远小沙洲上,未到以前,想要泅水回去。少年始而力言恶蛟至少尚有一条未死,这等走法太险,非送命不可。后听说是中有不便,方未坚持,但要自己坐船,他由水底回转。眼看快到,怎么说,对方也是不听。实在无法,又看出他是一个至诚君子,才将实话说出。少年一听姓名住处,面上立转喜容,答说:“你到家后,可将小船放回,令其自行漂流。我在水中迎来,仍可坐船回去。”自称姓辛名回,同伴是他兄弟,分别隐居在小孤山和连日寄居的沙礁之上。如蒙不弃,以后还想再见一面,不知可否,并说诸位老大公,如真不愿外人来往,便作罢论。反正七日之后我必再来,去往小菱洲斜对面沙礁芦滩上相候。如不见人,便是尊长不许,我自回转。到时,我由水底前往,决不会被人看出,放心等语,匆匆分手。
  到家才知,自从中秋游湖未归,湖上又有大风雷雨,知已遇险。不特水性好的弟兄姊妹全数出动,连诸位长老也同驾舟往援。先没想到船会开出那远,只在平日常去的乌鱼滩和小菱洲上下左右方圆数十里内,带了火箭信号四面搜索。后来云开月现,不见船影,才着了急。又往水中和附近沙滩上搜寻,仍未见到,却在乌鱼滩旁湖底礁石洞中,发现两条受伤的恶蛟和三条小蛟。均料二女翻船落水,为蛟所杀,全都愤怒,向蛟围攻。两家长老并还亲自入水,将雄蛟杀死。剩下一条雌蛟,带了小蛟拼命逃窜。众人追在后面,追到小菱洲旁,忽被攻穿石缝,窜入洲旁水洞之中。那洞本是当地奇景之一,只有一个三尺方圆的小洞与外相通,洲上许多小溪河沟的水,均由水洞引来。那蛟窜进时,用力太猛,洞口礁石崩塌下来,将洞堵住。水口虽然多出一条,比前更畅,大小四蛟却是能入而不能出。
  众人想起二女被害,全都恨毒,正打算当日杀蛟祭灵,自己忽然回转。因十四妹尸骨无存,仍要将蛟惨杀,后因龙九公说:“水洞地方广大,此蛟本是湖中特产恶物,与寻常山泽中惯发洪水的牛蛟不同。它力大无穷,猛恶非常,心更灵巧。此时隔断出路,不去惹它,困在里面,不过鱼虾遭殃,免得出去害人,日久设法再将小蛟隔断,由我选出几人,细心训练,也许还有用处。遇见机会,再将大蚊想法杀死,比较稳妥得多。否则恶蛟情急拼命,必作困兽之斗,不是要有几人受伤,便将水洞美景水利毁去,岂非不值?此女聪明灵慧,人又善良,决非夭折之相。前日你们也曾托人去往下流各地探问,虽发现一条破小船和一些木板,并无少女尸首。今日郁馨已先回转,焉知此女不和她一样,遇救生还?几条孽畜,何必这样大惊小怪?”九公公虽然不大管事,但他齿德俱尊,武功之高不可思议,又有特性,说出话来多有深意,向来无人敢于违背。那蛟由此被困水洞之中。
  自己先因救人的是个少年男子,惟恐招人议论,不肯明言。只说被浪打到一个无人沙滩之上,受伤力弱,无法回转。次日天明,见一小舟,摊上搁浅,里面竟有食物,周身酸痛,无力推舟。又等了三日,遇见水涨,舟已浮起,方得驾舟而回。到后悲喜,忘了将舟系住,任其漂去。七日赴约之事,哪里还敢出口?愁急了好几天,眼看日期将到,想起受人救命之恩,对方又是那等好法,看他别时心意,想见甚切,就拼父母责罚,也无失约之理。如不前往,良心上大问不过去。当时把心一横,黄昏以前独驾小舟,意欲隔日先往看好地势,明朝再往赴约。一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