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1-02-19 08:44      字数:4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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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就算也没真的称了那个冷桐的意,却下旨将花植到了两安花园中,表面上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可这样的结果,让蒋贵嫔像是吃了一计闷拳,心里堵得紧。
  这时她才意识到……鸳鸯殿的那个女人,并不会如她想的那样,只是流星般划过,就会暗淡了去。
  “娘娘,这花很美,却也不是能日日相伴的,偶尔瞧一眼倒也新鲜。”秦嬷嬷见主子眼睛烁烁放光,也知道她一直的心思,可毕竟皇上的意思,也只有劝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不舒服。被一个女官夺去了恩宠就够窝囊了,那人竟然成了比自己品高的贵妃,而且还有皇上亲赐的美名,这就让蒋贵嫔再也做不到平和面对。
  “娘娘,在这皇宫里,母以子贵才是女人的至尊法宝,您有了三皇子,还怕她一个没娘家撑腰的女人吗?”秦嬷嬷四下观瞧,见随侍都退得远远的,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蒋贵嫔冷冷一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儿,“她不是正怀着呢嘛……”
  “咱东兆自来是立嫡立长,而那位又没有高贵的血统,就算是诞下皇子能高过咱们三皇子去?您放宽心吧,有事也等这胎生下来再说。”
  蒋贵嫔想想也是,冷桐的父亲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官员,默默无闻,若不是沾了皇上鬼迷心窍的光,怕是以那副容貌,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
  经了秦嬷嬷的开解,她的心也敞亮了许多,遂吩咐了声回宫,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等还差一个弯就能出了这园子时,迎面来了几个人,待看清了来人,蒋贵嫔一双桃花眸中闪过些许厌恶,不过很快就被化解掉了。
  两宫随侍都问过了安,蒋贵嫔才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娇滴滴地微福了身子,“恕妾身有孕在身,不能施以大礼……”
  冷桐高高在上地瞅着眼前这个拿着腔调的女人,就是不喊起,直到身侧的娘亲扯袖提醒,才算是浅嗯了声。
  垂首的蒋贵嫔,敛起的眼皮下,蕴着几乎遮挡不住的忿然,恨不得能扑上去撕了那张得意的脸。
  老道的秦嬷嬷意识到了主子的情绪,不露痕迹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硬是将已经忘记起身的人儿给架了起来,并在耳边轻语:小心身子……
  不用看她的表情,冷桐也能猜到此时蒋贵嫔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唇边浮起一丝哂意,喝退了下人,然后盯向还矗在那儿的秦嬷嬷,“怎么?我令不动你?”
  就这一眼看着秦嬷嬷头皮直麻,心说这哪里是仙子,分明就是嗜血的魔女,虽然极不放心自己的主子,生怕她会做啥不合时宜的事儿,可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退下。
  “娘娘……”王氏不安地唤了声,实在不明白女儿到底要干什么。
  冷桐侧脸,隐去了眸中寒芒,浅浅一笑,“娘亲,我饿了,您先回宫去煮碗粥吧……”
  王氏犹豫了半天,才在女儿保证似的微笑颔首中,张罗吃食去了。
  待周遭清静了,冷桐再也做不来假意欢颜,沉下了一张略显丰腴的脸,“蒋氏……”
  蒋贵嫔一皱眉,这称呼……
  “失了绿牡丹在恨吗?”话说得很轻,听上去更像是自言自语。
  蒋贵嫔不由地望进了那双深沉的眸中,只一瞬,她就明白了,冷桐要的绝不仅仅是几株花这么简单,她要打倒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很快找回了冷静,全然放下了先前的愤愤,只是轻轻一笑,“贵妃娘娘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这花儿……种在两安花园里,能多些人来赏,也不妄它绽放一回了……”那意思就是:你也别刺激我,我没弄到手,你不也没得着不是吗?五十就别笑一百了。
  冷桐细细研究她脸上武装起来的从容,极慢地踱了两步,“举头三尺有神明,蒋氏……今天你失了所爱的花儿,明天就可能失去你捧在手里的珍宝……”说着故意停顿了下来,欣赏着那张粉逸的脸慢慢苍白,唇边勾起一丝笑意,“业有三报……不论迟早。”
  话落,也没再理已经失神的人,擦肩前行。
  站在明媚中,冷桐微扬着脸,任灼灼的烫亲吻着面颊,嘴角弯弯,主子说得对,报仇……有比取命更有效的法子。去踩了那人的软肋,让她时时煎熬在恐惧中,这样就可以慰藉了幼弟的在天之灵了吧?
  蒋贵嫔不可置信地追着那片绯红的衣角,心念不停地在颤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珍宝指的又是什么……
  两个脸色都不怎么美好的贵主儿,在自家奴婢的蔟拥下,或回宫或继续游园了,谁都没有留意到,在一旁的灌木丛中,还趴伏着一个人。
  ……
  “娘娘,曦贵妃真的是咱宣安殿里出去的女官嘛?”樱桃带着试探弱弱地问。
  “嗯。”
  “那贵妃娘娘在您身边的时候,也是这般沉稳不乱的吗?”
  初音自丹青中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双盈盈然的眼睛,有些诧异,“发生了什么?”
  樱桃这才将中午时分,去摘花儿见着的一幕说了,最后还加上了句,“当时奴婢都快吓死了,恨不得有个洞能藏进去,您瞧……”说着还伸出了左手。
  初音瞄了下,虎口处的齿印还鲜明深刻,也能间接证实着那个场面的动魄。
  突然涌上丝担心,转而想到了往日冷桐虽说不上是玲珑剔透,但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如今又有圣恩又是龙嗣的,量也不会有谁犯了这个糊涂,真去动了这块皇上的心头肉。
  “娘娘,您说……奴婢什么时候能不再这么没出息啊?”
  初音吐了两口浊气,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小毫。本来想为这幅残荷再润几笔,没想到自己聒噪的女官没给这个机会,索性就不画了,省得被扰了心思,再败了几日的心血。
  抬眼,拧眉……似乎每天都能见着樱桃在做活计,简直将女红当成了消遣。
  现在的樱桃已经练就了一手行云走针,还能分心别处的绝技,就像现在,手下没停,眼睛却忽闪忽闪地看着坐于书桌前的主子。
  前天这丫头在帕子上绣了只蚂蚱,被梓安鄙视说不像,结果两个人愣是在两安花园里钻了一个多时辰,临暮时才脏兮兮地回来。
  至于结果,初音连问都懒得问,寒露都过了,哪可能还会有秋虫让他们捉来比对啊?这两个活宝,都成了宣安殿里的一处景儿了。
  不过能有人陪着梓安玩,倒能省了初音的许多心,所以她也就没怎么管这两个人的看似胡闹。
  “你又在缝什么呢?”实在是想不透这又是在想着啥法折腾了,初音才问道。
  樱桃将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眯成了月弯弯,抖落开手里的衫子,“殿下的衣服破了,奴婢想着补一补还能穿,这是入秋新置的呢,还好好的,就下摆有道口子,不要了怪可惜。”
  初音就感觉发沿处痒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心说这孩子苦日子过惯了吧?皇家的衣衫,不要说是破损了,就是从没上过身的,过了季节也都不再要了……
  碧桃挑帘进殿,见着了樱桃正拎着上袄显摆,遂眸中闪过寸寸埋怨,两步上前,夺过了她手中的料子,甩到了一边,厉声道:“早说不让你做这些了,偏不听……你还嫌咱们娘娘不够……”寒碜两个字被她含在了嘴里,这个字眼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主子,都是彻骨的疼,所以……说不出。
  樱桃略厚的唇紧抿,眼底也有泪光在闪,就在初音以为她会哭着缩做一团时,丫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面上有大颗大颗的泪滑落,嘴上却没有示弱,“姐姐以为我不知道吗?每次去领月例时内务总管是怎样的嘴脸,那些宫侍是怎么怠慢咱们宣安殿的用度,瞧瞧娘娘身上的活计,连我这个乡野丫头的手艺都比不上,我想为娘娘做点事……怎么就不行呢……”
  碧桃闻听一怔,原以为是樱桃小家子气,才会贪图这些小利,却没想到,一天到晚被自己骂的莽丫头,却是……也有心细的一面。
  看她们掐架,初音感觉眼圈发酸,于是扭了头,看随风飘舞的枝叶,心说这两个女子,终有一日会成为无愧于三品品级的女官统领……
  第 25 章
  宫制的红烛足有小臂粗细,在偌大的宫殿中却起不到作用。
  火焰时而凝固,时而跳跃,带着诡异的幽蓝,撩拨着静物的影子不住地变幻形状。
  轩窗半掩,冷风拂动,初音盯着那在扭曲中的色调,阵阵寒意涌遍全身。
  她又想起了那个生命渐渐流逝的夜,想到那抹忽远忽近的烛火,想到了那些悲恸的哭泣,亦想到了那片匆匆而来的衣角。
  抬眸,杨及站在不远的柱边,任光线在脚下放肆,他却在暗影中一动不动。
  松了口气。
  “小姐,”碧桃手持着烛台,另只手护着摇曳的小火苗,走到台案边,将手中的铜雀台放到她的跟前,“夜深了,您早些安置了吧。”
  新添的烛台虽细,却是明亮了不少,看着书册上的墨迹清晰了很多,初音轻勾起唇角,转而摇了摇头,“你下去吧,我再看会,等倦了自己回寝殿。”
  碧桃似是早有准备,也没再继续劝,只是说:“那奴婢守在殿外,您有什么事了只管叫奴婢。”说罢,深深地看了眼杨及。
  初音点头,重新一字一字地读起铺开的书册来。
  《清官册》里记录着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履历,本来是不外传的,也不知承泰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叫人给腾了一份,就算是为了这份用心,初音感觉自己也要有所行动才是。
  今天早朝时,安国侯居然奏请皇帝要攻打西康,理由就是一年前抓住的那几个探子,并大大鼓吹了这其中的国体受辱,听承泰说皇上似是动了心思……
  出不出兵,或是两国对战会有什么后果,初音一时也没能分析得清楚,只是她知道,若兵权一旦到了蒋太师的手里,怕是朝中再也没有能牵制的势力了。
  他们这是对林李连姻做出的反应,没能用欺君大罪打击了林家,于是又生出二计,想要来个朝政军队一手抓,到时就不怕林家与李家的兵合一处了。
  所以三足鼎立的局面,要快快成形才是,现在的局势对承泰这个新王来说,是难得的机遇,一定要抓住。
  “你来看看这个人……”初音将指点在一个人名上,说道。
  此时殿中只留了他们二人,杨及也就不做他想,默声地上前几步,双手捧过,看了遍一个名为方其的江南郡守,然后又放回原处,略一沉吟后,才问:“看这《清官册》有什么用处?”
  初音立时感觉莫明其妙,心说若不是想找几个可用之人,谁会秉烛夜读?不过深知杨及不会问废话,还是解释道:“想找出以前杨太傅的心腹之人。”
  “嘁……”杨及不屑地喷了下鼻,“杨家那场变故,怕是早已将忠心之人全部涉及到了,能活下来,甚至是还在京中为官的,不是改投了他人门下,就是被吓破了胆,哪还敢再有什么念头……”
  初音想想也对,图一时安逸的人,肯定想要的是一世平稳,怕是现在许了什么,都不能容易打动,那……“要怎么能助了定南王的身单力孤?”
  杨及垂着眼睑静寞了片刻,才缓缓地摘下身侧的秀剑,后退几步,拉了个琵琶势,然后边慢慢展现招数,边轻语说道:“刚柔,内外,虚实,静动,松紧,方圆……”随着话落,一个明显的发力看得初音屏住了气息,“只是为了这个勃发。”
  “你是说要静等机会,或是……借刀杀人?”能有人除了蒋家父子是好事一件,那要指望谁呢?阖朝文武只有李太保有这个能耐,可是那只老狐狸……怕是不会先挑这个头的。
  杨及收住招势,平静地脸孔上出现了此许的动容,不过很快就消失在了昏暗中,“我更愿意说是‘借力打力’,等人来攻,只要理顺自身,那么不管是谁,越用力的打击,反噬伤害就越大。”
  初音盯着在夜寒中飘摇的纱幔,似是有些懂了,又似是一知半解。
  不过,她可以肯定,现在的杨及,正在往印象中靠拢,渐渐有了成熟深沉的一面。转而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事,于是问道:“天承寺水陆法会那天,为什么阻我去求平安符?”
  水陆法会的符咒可遇而不可求,那天本想去试一试有没有佛缘,结果却被杨及拦住了,当时寺院之中吵杂也就没多问什么,只是依了他的坚持,现在突然想到了,所以想要个说法。
  杨及依旧矗矗地站着,眼睛看着案上秀剑的蛇纹,心中波澜起伏。
  将眸光一收再收,只放到鼻尖,刻意不去理会那双明亮的眼珠,亦不去回应她的问题。
  要怎么说?能怎么说?
  绾簪,签文,秀剑……甚至是一条命,哪一样不是她给的?
  光想着她跪在佛前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