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19 08:40      字数:4742
  。因为受伤,庄臣很少碰酒,即使是为应景而举杯也只是浅浅地喝一点。直到散场各自回房,颂妆醉意微醺,天明早起时太阳穴还隐隐作痛,慌忙查收了方亦杰的邮件,领着一行人坐上酒店预备的中巴车在茶镇四处游览。
  来茶镇必定要上茶山。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半山梯田上,一行行半人高的青翠茶树梗沿着山体地形蜿蜒盘绕。即使入冬,这里仍一片碧绿。车沿着斜斜的公路一路绕上去,渐渐靠近茶庄。茶庄近处,有一小片规划极为随意的半山别墅,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的都是身份不凡的人,例如庄氏。
  活动早就经过周密安排,酒店司机直接将车开进别墅区,领着一行人进了庄家别墅。颂妆一下车就看见含笑站在大门前的庄臣。
  临茶而舍,为与茶韵相互依托,整个别墅区都是仿古中式建筑。庄臣这么个一身名牌、连发型也时髦到极点的阳光帅哥站在前庭古朴的雕花门前,显得异常怪异。当然,德国艺术家们是并不太介意这一点的,只是颂妆见了老想笑。
  庄臣一大早从酒店赶回别墅,专程等候一行人到来。帮佣早就在二楼露台上备了上等绿茶,将一行人引上二楼,设木桌雕椅,以清茶为媒,侃侃而谈,观茶园山景,眺碧海平波,平生意趣尽在其中。^/非常文学/^
  暖融融的午后阳光照在众人身上,就算沐着凌厉的山风也感觉不到一丝冷意。颂妆不时听闻艺术家们对茶镇山海翠色之美大加赞叹,间或在庄臣与众人间穿插翻译,既受到艺术氛围感染,又被庄臣轻快的心境影响,也算乐得逍遥。
  喝过一晌下午茶,艺术家们相邀去茶田品风,留下颂妆与庄臣独处。
  “刚才卡尔导师说你挂在中庭的那幅油画自然随意,很有看头。”颂妆淡淡地道。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就不提了。”
  颂妆看得出来,庄臣并没有像苏冰所说那样兴奋。“怎么了?心情不好?”
  “美景当前,美人在侧,我的心都飞到云端上去啦!怎么可能心情不好?”庄尘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身旁的木栏杆,像在掩饰内心不安。父亲已经开始向他提条件,让他与墨菲早日订婚。可是,他爱的是面前这个大他四岁的女人。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每天都在无时无刻地想念,现在她就站在面前,他却担心她随时会飞走,患得患失的心理就像一下子住在天堂,又一下子身处地狱。
  “据我所知,这好像是你父亲特意制造机会让你和卡尔导师多接触哦!”
  “你意思是我应该感谢他的好心?”庄臣回眸看她,目光很深沉,带着许多颂妆难懂的东西。
  “那你总该感谢苏冰吧?艺术团的翻译因故无法前来,为了让我腾出时间过来做翻译,她推掉很重要的商演替我录这两天的PMP课程。所以,我拜托你表现得积极一点。”
  “我都已经决定学商业管理了!”
  “那也不能错过眼前请教大师的好机会!何况这两者并不矛盾。”颂妆不给他半点商量的余地。
  庄臣别开脸,望着天空中自由自在飘荡着的云朵,浅唤一声:“颂妆……”
  “嗯?”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庄臣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夹住拐杖,慢吞吞地下楼。
  不知道为什么,颂妆感觉庄臣的心情很坏,等他已经走下楼梯很远了才决定追上去。
  —
  别墅区的后边,有一块不算小的开阔地,里边有一些公众的体育设施,靠山的一面是一堵用原石砌起来的墙壁,已经被爬山虎占据了三分之一。它的主要作用是阻档山上滑下来的泥沙,中间空出的地方被一大块油布遮挡。
  一些半大的孩子在空地中玩滑板,见了庄臣,纷纷跑过来,围着他问东问西。
  “臣哥哥,你又来做壁画了吗?”
  “臣哥哥,你身边的这个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一定是的。”
  “我看也像!”
  ……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吵开了。颂妆脸红得不得了。庄臣并不解释,挥手示意孩子们散开,指着被油布档了一大半的石墙,说:“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颂妆看着庄臣全神贯注的样子,不明所以。
  庄臣像看一件艺术珍品一样看着那面墙,很平静地说,也不管颂妆有没有听下去:“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知道我是很恶劣很差劲的家伙,在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我还知道,你总认为我对你的感情是一时热情。可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费这么多心思。从你借我肩膀哭泣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为你而跳动了。你喝醉酒睡着的时候,我抱你欲火焚身却不敢动你一分一毫。你牵着别的男人的手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却还希望你幸福。当墨菲使用手段欺负你的时候,我比你还要火光。我从没向父亲屈服过,为了你,我第一次向他认输。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吵架,我也觉得快乐。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他傻傻地笑了笑,低头用拐杖在地上划来划去,然后继续说下去:“我也曾经努力想弄清楚,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以为我是一时多情,一时冲动,其实不是这样。你在我眼里就像一颗发光的星球,一举一动都那么耀眼,只要你在的地方,我就不会看多其它人一眼。现在,你能明白我这种感受吗?”
  上中学时,老师讲课提到爱情这个词语,讲得特别玄乎,颂妆总想弄明白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回到家,她偷偷请教父亲什么是爱情。父亲听了,一直笑,指指一边的母亲,说他和母亲这样就是爱情,还说她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长大后,她问父亲为什么会娶母亲。父亲说,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这个男人的全世界。那么,面前这个已经成熟不少的大男生是真的爱着自己吧!颂妆望着因架着拐杖身体微微前倾的庄臣,沉默不言。
  “从小到大,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就该以我为中心,所有人就该围着我转,直到你的出现打破这个规则。我想得到你的爱,可是你的爱一直都不属于我。这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那天晚上,我醉疯了,开着车在空旷的公路上狂飙,翻车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我就这样死掉了,你会不会为我流眼泪?”庄臣转背,见颂妆双手搓揉在一起,她的头发被山风吹得乱舞,便问:“冷吗?”
  “不冷!”颂妆将手揣进衣袋,直面他像星星般闪烁着的眼睛。
  “你到医院来看我,我一直想:你能来看我,就值了。然后又后悔,如果不发生这件事,也许我就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去追求你,将你粘得死死的,想跑都跑不掉!”陷于美好想象,庄臣乐呵呵地,不再像之前那样伤感。
  “墙面上画的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是我最后一幅作品。”
  “最后一幅?”
  “对。最后一幅。以后不再碰了。”他说得很坚决,连一丁点儿的犹豫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想要做一个你会爱上的优秀男人,像于子西或者方亦杰那样的!”
  颂妆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了。看样子,庄臣已经盘算好了。这小子倔强得很,一旦决定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过,这么一来,庄董及庄太倒是如了意。
  庄臣一拐一拐地走向空地侧面的秋千架,小心地坐在其中一个秋千上,远远地对她招手:“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颂妆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坐在他侧面,隔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人终归要长大变成熟。我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你,也为我自己和我母亲。”
  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让颂妆忽然有种扼杀了他人理想的犯罪感,偏头看他。“真的是这样吗?”
  “我会对你说假话吗?”
  “可是……”
  “可是什么?”
  “苏冰说你是非常热爱美术的人。”
  “她这么说不过是想美化我。你相信?”
  “听她说的时候我的确不信;但现在,我信。”尽管这个社会上有许多人为了生活必须抛弃自己喜爱的事物,她却并不愿意这种事发生在庄臣身上。卡尔导师当着她的面给了庄臣很高的评价。她相信这位著名导师的眼光。假如庄臣真的非常有才华,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我已经决定了。”庄臣并不直视她,举起拐杖指了指那快很大的油布,说:“不想看看我为你画的是什么吗?”
  颂妆忽然感觉悲哀。很明显地,是她影响了庄臣。如果不是因为她,庄臣还会是那个不识愁滋味的玩乐男生。那块油布所掩盖的都是他对她的爱吧!只是,她的心真的已经装不下更多人了。
  她站起来,一步步靠近大油布。孩子们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在她身旁喧闹、催促。颂妆忐忑不安地张开双臂,手就快碰到油布,却不敢去揭,身后传来庄臣鼓励的叫喊。“颂妆!你一定会喜欢的。”
  颂妆拽住油布,用力一拉。“哗”地一声,油布掉落下来,层层叠叠地堆在地上。被爬山虎围绕的石墙上出现了一幅用彩色玻璃块镶嵌而成的巨大图画。画的主角是一名微微低头的女子,大半张脸都被丝缎一样的长头发掩住了,蹙着眉,泫然而泣,让人一见就会心疼。
  这是……这是……
  颂妆睁大眼睛望着巨幅镶嵌画,心潮澎湃。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她初遇他的样子。这个角度显然是她借他肩膀哭过后退后时的情形。
  这个人真是的!还嘲笑她穿内衣穿得老土,现在却……不仅将她的神情记得一清二楚,还将她画在这里……这么大的一幅镶嵌画,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完成?还有,做这幅画所需要的材料,想必也不容易弄到吧!他真是……让她感动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庄臣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与她一起并肩望着画,很平静地说:“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啥?”
  “12月26日不是你的生日吗?本来我是想到时再带你来这里。可是,应该已经有人陪你过生日了吧!正好,你给艺术团做翻译到这里来,也省得我再去找你。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办法开车。”庄臣看画时,眼睛里出现了一种颂妆从来没见过的迷恋色彩。只是,颂妆的注意力全在画上,并没有察觉。
  他的目光从画上转到颂妆身上,心里没有任何把握。天知道,我有多爱你!从你伏在我肩膀上流下眼泪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打动我了。我知道我曾做下的那些举动有多荒唐,可是爱一个人是不应该被取笑的,不是吗?尽管你比我还要大四岁,尽管你无法与我门当户对,尽管我和你之间隔着重重关卡,我还是想靠近你,哪怕我会因此得罪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我可能会因为你变得一无所有……只要你能多看我一眼,我就觉得我是一个拥有全世界的男人。这样的心情,你不会理解吧!
  他满意地看着颂妆被画所吸引的神情,感觉自己费了快一个半月的休息时间做出来的画物有所值。知道她的生日完全是因为墨菲出于报复找人调查颂妆后将所有资料扔在他面前。一开始,决定做这幅画纯粹是想讨好她,想让她喜欢上自己,后来心态慢慢变得认真。一有空,他就四处找嵌画用的材料,开车运到这里补画。那上面每一块彩色玻璃都是他亲手打磨,再亲手镶嵌上去。
  每次他一来这里,孩子们都七嘴八舌地围着他,听他指挥,为他递打磨好的彩色玻璃。忙完之后,他再将一早准备好的糖果分给孩子们,然后坐在秋千架上,想象着成画时她亲眼见到的情形。
  “真美!这是我长这么大所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颂妆感叹道,有一种热烈的情绪从内心涌动出来。
  “你能喜欢,我就心满意足了。”庄臣抬起手,想尝试去搂她的腰,又缩了回来。孩子们都天真地笑了起来。他只好挥手驱逐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但孩子们并不像以往那么听话,笑得更厉害了。他的脸因此泛上些红潮,迎着风,煞是好看。
  “费了很多时间吧?”颂妆上前,越过油布,很动情地抚摸着低处的彩色玻璃。“我真的非常感动。谢谢你!”
  我要的不是你谢谢我,而是你爱上我。庄臣心里泛起这样的回音,滑出喉咙的还是那一句:“你能喜欢,我就心满意足了。”
  躺在病床上的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每个人都有选择爱上谁、怎么爱的权利,他爱颂妆是一回事,颂妆爱谁是另一回事。即使如此,他还是决定要追求颂妆,一直追求下去,因为就算颂妆不爱他,他也已经无法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