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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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19 08:39 字数:4800
颂妆轻轻将头别过去,不想让方亦杰看见自己哭得很丑的样子。
方亦杰从裤袋里掏出一包便携纸巾,用手肘撞了撞她,然后递过去。
“谢谢!”颂妆接了纸巾,说话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抽气声也很明显。
又过了一会儿,方亦杰突然起身走到台阶前的空地上,冲她笑道:“尊贵的颂妆小姐,刚才在房间里跳得不够过瘾。要不,我们再来一曲?”
颂妆本来以为方亦杰会说话安慰她,没想到他只是安静陪坐然后一语惊人,于是怔住。
“快下来!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看他不住招手,颂妆难以置信地指指四周:“就这里?”
“就这里!”见她不下来,方亦杰索性冲上去将她拉下台阶。
颂妆难为情地左看右看,结结巴巴地道:“可是……没有音乐!”
“这好办!”方亦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向她亮了亮,兴致盎然地炫耀:“我有法宝!”说完,十指飞动,迅速浏览上网,然后下载舞曲,“我想……就探戈吧!甩甩头,勾勾腿,烦恼全都跑光光。”
面对费煞心机的方亦杰,颂妆想不感动都不行。
“下好了。你听听看!”他将手机音量开到最大,献宝似地递到她面前。
“是《PorUnaCabeza》,1992年《女人香》中的那一段,很经典!”
方亦杰微笑着躬身四十五度,将手伸向她,“请吧!”
她看了直发笑,泪水早就消失无踪,顺从地将右手轻放在他的左手心,左手同时搭在他宽阔的右肩上。
“开始了哦!”按下手机播放键,方亦杰右手攥着手机并扶住她的腰,迈开舞步。
带着骄傲与自信,颂妆在方亦杰引领下,步步踩在乐曲中的钢琴重击键音上,每一次相互匆匆对视后的摆头动作,或是脚下自由有度的点地旋转,又或是奔放缠绵的仰身勾腿,无不展现出优雅风情。
大概跳得入迷,音乐一连放了三遍,方亦杰开始喘气,颂妆整张脸通红通红的,直呼痛快。
“啪啪啪——”周遭掌声渐而热烈。
颂妆被四周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大群观众吓了好大一跳。
“你们跳得真好,真浪漫!”一个女生冲出人群拥抱颂妆。显然,她将两人错当了恋人。
“谢谢!”颂妆脸烫有如火烧,想了一下,拉着方亦杰一起弯腰朝所有人致谢。
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吓死我了!围了这么大圈人,你都不告诉我。”她撇撇嘴,数落道。
“我也跳得走火入魔了。”方亦杰原本是想逗她开心,没想到跳着跳着自己也乐在其中。
“我说怎么老久不见你们上楼,原来在这儿公开热舞!”不远处,白秋笑咪咪地插话。
“你个死丫头!”颂妆啐了句。
白秋只笑不答,双眼只看两人仍牵在一起的手。方亦杰赶紧放手。颂妆的脸又红了,强作镇定地撇清两人关系:“谢谢学长安慰。”
白秋笑得很神秘,凑到颂妆面前,说:“别不好意思了,我们全都看见啦!”
“什么?”颂妆惊声道。这么说,子西也看见了?
“有观众是好事。”方亦杰掩饰道。
“已经埋单了,我坐姜学长的车,劳烦学长送颂妆回家!”白秋摊派任务似地将颂妆推给方亦杰,顺带将包递给颂妆,忽然看到什么,凑到颂妆耳边道:“你的裙子破了道口子!”
颂妆低头一看,大惊失色,短裙侧面裂了道口子,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赶紧用包遮住。
方亦杰见她脸色怪异,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自己打车回家吧,不用麻烦你了。”她支支吾吾。
“我顺道。”方亦杰拉着她走向停车位,打开车门将她硬塞到副驾驶位上。“我想,你应该不需要向某些人道别了吧?”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吃醋?颂妆不明所以地看向方亦杰。
车正常上道后,方亦杰扭头问:“颂妆,有件事我不明白。西大学子向来很少首选到A市,你怎么……”
“因为这里有海呀!”她不假思索地答,紧接着,脑海里猛然蹦出一些往昔情景。
那时候,她常和于子西漫步校园。有一次,于子西对她念起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听了,感觉矛盾,就问:“子西,这诗真费解,大海上怎么可能春暖花开?”
“等将来咱们到有海的城市去生活就知道了。”子西当时是这么答的。
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春暖花开只是一种美好愿望,大海上有的只是海市蜃楼。
“颂妆,你在想什么?”
她睁眼,笑得很苦涩。“谢谢你……学长!”
“只要跨过去,就是美好未来。”
“要是跨不过去呢?”
方亦杰感到心疼,转头看她,发现她已经歪在座位上睡过去了,眼角挂着晶莹的泪。他将车泊在路边,把座椅靠背调到令她舒服入睡的角度,再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做完这些,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于是重新发动车子。
第四章 看海(1)
蜷在座位上的颂妆翻了个身,将头枕在手臂上。
什么声音?一波一波的,听起来真舒服!好像整个空间因为这声音变得更静了。
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吹扶着她的身体,有点凉。她再次翻身,忍不住张开眼睛,伸手揉了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自己怎么睡方亦杰的车上?嗯……还有,朦胧天空下,那一大片墨蓝的绸缎,轻轻拍在岸边的波浪,以及看起来极度诱人的沙滩……
天哪!她在海边,竟然在海边!
猛然清醒的颂妆特别兴奋,推开车门跳下去,原地转了一圈。天还没有大亮,远远的灯塔上闪烁着微光。四周除了礁石山岩外,连个鬼影也没有。他去哪儿了?
她脱下鞋子,赤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四处张望:“学长,学长——”
没有人应。
她有点紧张,加大音量:“方——亦——杰——”
公路转弯处终于传来方亦杰悠闲的声音:“你醒啦?”
颂妆看他挽着裤腿赤着脚,双手拎了两大袋东西。“看你没在,都担心死了!”
“我去买吃的,顺着公路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还没开门的小店。”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还是我使劲砸门,老板才肯开门售货。”
颂妆俏皮地笑了。“活该。谁让你把我拐到这里来!”
“听你说到海,我兴致一起,就带你来了!”他爽朗地笑,递了一袋东西给她。“接着。”
手上一沉,她双眉纠结:“那你好歹也问问我的意见呀!”
“你睡得那么沉,我怎么问?”他拎着袋子朝前走,身后留下一长串脚印。
“可是,今天还得上班呀!”她着急地叫喊。
“笨蛋,今天周六。”他头也不回,走到离海水极近极近的地方才打住,转过来细细看她。
“周……周六啊!真是的。”她有点懊丧地低头,拎着袋子慢吞吞地靠近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他遗留下的脚印边踏上一串小脚印。
“林颂妆,你到底还要不要看日出?”看她一个劲儿和沙子磨蹭,方亦杰终于有点恼了。
“什么?”她抬头,发现自己离他还有好长一大段距离,再回头看看背后,不禁吐了吐舌头。光顾着踩沙子玩了,走了好久还才走出去一点点。
“真像乌龟爬!”
她赶紧手舞足蹈地跑向他,“乌龟有什么不好的?乌龟还跑过兔子呢!”
方亦杰看她头发乱七八糟,裙子也开了岔,扑哧一声笑出来,捉弄地问:“那你愿意当乌龟还是当兔子?”
“当然是兔子,因为兔子比较可爱!”她想也不想就答,看他笑得浓重,又问:“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方亦杰憋住笑,从袋子里取出一张报纸,铺在沙上。
“喂,我问你笑什么?”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就知道我笑什么了。”他一松手,整个袋子落在地上,然后面朝大海蹲坐在报纸上。
颂妆上上下下看了自己一遍,发现衣裙皱巴巴的,头发也很乱,而且裙子的裂口又往上移了一点,雪白的肌肤露在外边,气不打一处来。“哼!”
天已经亮了,墨蓝的海一点点变得透亮,近处是清浅的蓝,渐远渐深,直到海天相接处与云朵连作一线,呈现一种和谐的美。
她翻了翻袋子,发现除了吃的,没有报纸可以铺垫,于是哼哼唧唧地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坐剩下的半张报纸。
“还愣着干嘛?坐呀!”方亦杰看她扭扭捏捏,拽住她的右手臂往下拉。
她被迫坐了下去,却听‘嘶’的一声。完了,裙子彻底报废了。
方亦杰又要笑。
她鼓着腮帮子,生气地说:“非视勿视,你不懂?”
他赶紧转回去,低低地笑:“下次记得买质量好一点的、布料多一点的裙子。”
她正发愁,这家伙居然拿她取笑,双手一伸,将方亦杰推到一边的沙子上:“我让你笑!”
“喂,我为什么不可以笑?本来就很好笑嘛!”方亦杰爬起来,抖掉一身的沙,扬眉大笑。
“我让你笑!”她抓了一把沙子就往他身上撒,埋怨地道:“要不是昨天晚上你出馊主意要我在大路边跳探戈,我的裙子怎么会破?”
“唉,颂妆……文明人要讲道理。裙子质量不好,就应该找服装制造商,干我什么事?再说了,跳探戈,你自己不也乐在其中吗?”方亦杰连跑带躲,笑声不断。
“你推卸责任!”她气呼呼地将裙子打了个结。反正破了就是破了,打了结总比穿泳装来得要强一点!
“行,我有错,我不推卸责任。等看完日出,我就带你去买一条新裙子。这总行了吧!”方亦杰赔礼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她想了想,点头说。
“那……现在我可以坐下了吗?”他指了指她屁股边上还剩下一丁点的报纸。
颂妆挪了挪,拍拍报纸,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坐吧!”
睡眠不足,加上又闹了一阵,两人又乏又饿,肩并肩坐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海风包围两人,迎面全是咸湿的海水气息。近在眼前的海浪层层欢腾,似一条条白绫此起彼伏。东面云层泛起金黄色的绒边。渐渐强烈的光晕将天水交接处的半天云彩渲染得如梦似幻,就连海水都被霞光映衬得妩媚动人。橙红色的太阳一点一点从蔚蓝海面跃出来,先是一丁点儿,然后像一把弯弯的小梳子,渐至小半圆、半圆,至臻完美,最后成功跃出海面。明媚的阳光在海面上划出层层金光。大海像一块流金的丝绸,美得惊心动魄。
屏住呼吸的颂妆感觉跳出海面的不是太阳,而是自己的心,激动得抱住方亦杰的手臂,将他推来攘去,还高声大叫:“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被她当布娃娃似地摇来晃去,方亦杰好不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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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活里,有一个这样的人陪在你我身边,想想……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第四章 看海(2)
等太阳爬得再高些,吃得肚子圆滚滚的颂妆意识到方亦杰好久没说话。“喂,你怎么都不说话?”
“你第一次看海上日出?”
“对呀!”她眨了眨眼。
“怪不得这么兴奋。”
“照这么说,你经常看日出?”
“不,是经常看海。”他的表情显得很沉静。“你不是也很喜欢海吗?”
“嗯。不过,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第一次看海上日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忽然念叨出这两句。
“现在是大热天,哪儿来的春暖花开?”她挣扎着站起,朝前走了几步,高扬着双臂,像要扑进大海里去。
“春暖花开是在人的内心。”
“那……你的内心是这样吗?”她面色微沉,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圈,问话道。
“当然。”他抬头看她,发现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仿佛她正从光芒里走出,很圣洁。
她停下,有些不解。
“我从小生活在海边,对海有一种很深厚的感情。小时候,母亲总对我说,如果有一天她走了,让我不要难过,因为她只是回到了大海的怀抱。十几岁大的时候,母亲真的走了。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我相信母亲的话,只要看到大海就像看到她。”他注视着时起时伏的波浪,静静诉说,带着一种吸引颂妆的深沉眷恋。
“你父亲呢?”
“母亲离世后,父亲很快另娶,无法照顾我……况且我一直住在学校。说来惭愧,上西大时,我是因为经济的原因才为别人当枪手写论文。被开除后的我很不甘心,于是奋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