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闪啊闪 更新:2021-02-19 08:39 字数:4908
月2 日深夜从广州给他写的。信中我说:这次离开你很感不安。也许我把事情看得
过重。我不放心你,担心你的身体,也担心你处理不好那些复杂的困难。不过我深
信你对党的事业的赤诚之心能使你在复杂的环境中增添智慧和力量。你我之间最大
的一致是我们做人都是光明磊落。我想有了这一条,我们就可以永远问心无愧。不
管今后生活道路如何曲折,斗争的风暴如何狂烈,风里雨里,我们总会在一起,这
将是生活中最大的安慰。
广州的夜晚经过一场暴风雨的洗礼现在异常的清新和宁静。刚才我在院中漫步
抬头看见晴空中明亮的一弯新月,想起你是多么喜欢皎洁的月亮。我相信我们此刻
正怀着同样的感情望着同一个新月。
生活与斗争把我们联结在一起,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们分离。祝你一
切都好。
事隔二十二年,当我今天重读这封信时,我难以抑制自己万分的激动。在当年
那扑朔迷离的政治变幻中,我对自己坚定的爱的誓言深感自豪。即使这当初的山盟
海誓带来的是无尽的灾难,但我对所爱的人的信念,我对承诺的爱情的忠贞始终使
我无悔无愧。
第四十四章
爱情有了归宿
当1973年12月,那场冷酷无情的斗争告一段落时,我和冠华十分期望早日成个
家。经过了这大半年的折腾,爱情玫瑰色的浪漫已被磨去了许多。1973年初我们对
未来的憧憬已变得很苦涩。我们只觉得精疲力竭,像一只在狂风巨浪中挣扎漂浮的
小船,此时已被风浪打得遍体伤痕,只盼有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可以歇息片刻。我
和冠华决定尽快结婚,使我们互有依靠。冠华决定搬到我家来,放弃外交部为他修
的房子。这是几个月前周总理亲自定的。在我们这一年风风雨雨的恋爱中,周总理
给了冠华和我最坚定的支持。
早在1973年初,在一次西华厅会议休息大家吃夜宵时,周总理说:“××当个
大新闻,告诉我老乔和含之在谈恋爱,我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早有预感了。”
后来周总理又告诉冠华他批评了他的子女,对他们说应当支持父亲得到幸福。父亲
的丧事料理完之后在一次会议休息时,周总理问我们结婚后住在哪里。我说外交部
正在给冠华修理一所部里的房子,我准备搬进去。总理听了皱起他那两道浓眉说:
“章可(我大哥)结婚单独搬出去住了,你结婚又要搬走,行老的房子交给谁管?”
我说我恐怕管不了,部里工作太忙。我看得出总理有些不快,心里有点不踏实。
于是我便小心翼翼地试探说:“我想当初这房子是国家给父亲的,我搬走以后
是不是就把它还给国家?”周总理似乎料到了我的回答,他严肃地说:“你倒想得
简单。行老和共产党合作几十年。他是主席的老朋友。这个房子当初是主席同意为
行老修的。行老去世时,在追悼会前,我对殷夫人和你妹妹亲口说这房子是政府为
行老修的,今后你们海外亲属任何时候回来看看,这都是你们的家。你是共产党员,
说还给国家就还了,以后行老这么多海外亲属知道了怎么说?他们会说共产党说话
不算数!我周恩来说话不算数!”我不吭声了。
周总理接着直视冠华问:“为什么一定要含之搬到你那里,你不能搬到她那里?”
我抢先回答说:“这倒是我的意见。乔老爷官比我大,我嫁给他按习惯就只好搬到
他家去。”周总理还是逼视着冠华问:“你也是这样主张吗?为什么你不可以搬到
含之那里?男尊女卑?”冠华悠然地笑着回答说:“我哪里有这种想法?!我愿意
搬到含之那里。”周总理果断地说:“那好,就这样定了!”后来毛主席听到了,
说这样好,还风趣地对冠华说:“这一次啊,乔老爷,你可真是上轿了呵!”
父亲的礼物
就这样,1973年的12月11日,冠华搬入了史家胡同我的家里,从此它成为我们
的新家。我深信父亲地下有灵是万分欣慰的。在他去香港的前夕,冠华同我一起去
北京医院看望他。父亲已经知道我们准备结婚,为此他很高兴。他对冠华说1949年
开国大典之前,他从香港同其他许多党外民主人士一起乘船回北京定居,正是冠华
代表党中央同船回来的。他说他一直认为周恩来之下冠华是最出色的外交家。
最后,父亲说我们结婚时他可能还在香港,如果赶不上我们的婚礼,他要送我
们一点礼物。但是他太老了,不能去买礼物了。说着,父亲从衣袋中摸出他惟一的
那张一万元定期存折。这是1971年他的《柳文指要》出版之后,因为当时取消了稿
酬,周总理指示送父亲一万元作为酬金。父亲嘱我为他办了一个定期存折。此时,
父亲很动情地说:“这张存折送给你们,含之去买你们喜欢的礼物。”冠华当时显
得很窘,连声说不必。我也说我们一切都有了,这钱是周总理送的,父亲留着回北
京用。但父亲执意要我们收下。我当时想我先收下代父亲保管,等他香港回来还是
用在父亲所需的事上。没有料到两个月后他在香港去世,也没有料到这笔钱后来在
冠华身陷逆境,患着绝症而经济拮据时成了我保证他营养所需的主要财源。
第四十五章
风和日丽的一段时光
那一段时间,也就是1974年夏至1975年夏末秋初,也是我和冠华家庭生活比较
平稳安详的一段,也许可以说是十年中唯一的一段!冠华的身体日益健康,体重恢
复正常,脸色红润。他的生活也比较有规律。有一次黄镇同志回华盛顿,冠华和我
去机场送行。我在休息室外与部里其他同志聊了一会,进屋时,黄镇同志叫道:
“饲养员来了!”众人大笑,我不知何意。朱霖同志笑着说:“我们大家都说老乔
现在非常健康,好多年了没有见他像现在这样气色好。老黄说这多亏家里有个好饲
养员,把这头牛喂得这么好。”
冠华无比珍惜我们这来之不易的爱情和我们这个家。每当劳累一天,回到家里,
我帮他换上便服后,他总爱躺在他那张心爱的藤椅里,喝一口他最爱的碧螺春茶,
要我靠在他身旁,轻轻拍着我的手,喃喃地自语着:“Darling ,这多好啊!这是
我们两人的家!”
冠华用他自己的方式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我。记得1974年的6 月初,我参加外
交部下乡收麦。那时每年麦收季节,中央各机关的干部都要下乡帮助公社收麦。凌
晨三时坐大卡车出发,天不亮就下地,要到下午收工。确实是强劳动,一天下来两
条腿要疼好多天。司一级领导干部都带头参加。那一次我回到家天已擦黑,累得抬
腿都困难了。匆匆洗了澡就躺在藤椅里再也动不了了。这时家里保姆送来一碗冰凉
的绿豆汤说:“乔部长晚上有宴会,关照我一定要烧绿豆汤冰起来叫你回来喝。”
绿豆汤冰凉爽口,但流入我心头的却是一股温情的暖流!我一生从没有人这样心疼
过我,父爱、母爱、夫妻之爱都汇入这小小的碗中了。
两个猕猴桃
九点刚过,冠华就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听见他急匆匆的脚步和大声的呼唤:
“回来了?Darling ,你回来了?累坏了吧?!”我想站起来出去迎他,可是腿实
在不听使唤,只好扶着躺椅的把手站起来。此时,冠华已快步直奔书房,一手把我
按回躺椅说:“不要动,不要动,绿豆汤喝了没有?”我说喝了,很好。冠华这时
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调皮神情说:“我给你带回来一样新奇东西,你猜猜叫什么?”
我笑他那么兴奋干什么。冠华从他的两个中山装口袋里一手一个变戏法似地拎出两
个浅棕颜色、形状大小似鸭蛋般的东西,放在我手里说:“知道这是什么吗?”我
摸摸软软的似果子,但从未见过。我说不知道。冠华得意地对我说:“这叫KiwiFruit!
我看到什么地方写到过这种水果。今晚新西兰大使宴会,最后上的水果是这个。我
第一次吃到,就带了两个回来给你。”我看他手舞足蹈,得意得像个做了件大好事
的孩子,不禁好笑,我说:“你这堂堂部长,怎么人家大使请客,你捡了两个水果
装在口袋里,这多不像话!”冠华理直气壮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中国的好东
西外国人没见过的更多。我对大使说:”今天夫人去割麦,和农民同劳动。我把这
两个果子带回去慰问她,告诉她这是新西兰的KiwiFruit ,她一定高兴。‘大使马
上吩咐拿一箱子,我说就要这桌上的两个才有意思。也不用包,放在我口袋里才是
我的诚意。大使连声说好。其实这个玩意还是从中国去的。中国人不吃不看,倒让
新西兰人运到中国来!“说着冠华亲手剥开果实,里面是翠绿的瓤,黑芝麻般的籽,
吃起来酸甜,很可口。多年之后,中国市场上才出现这种水果,名为猕猴桃!
第二天,新西兰大使到底还是叫人送了两箱猕猴桃到部里给“乔副部长及夫人”。
冠华叫值班分给党组各位部长和领导以及办公厅值班室的同志。我知道后对冠华说
他有时候情绪一上来,做事欠考虑。为我装这水果回来,人家大使又送两箱,这多
不好,别让人说闲话。冠华满不在乎,他说:“这有什么?谁爱说就叫谁说。还没
工夫去研究每件事谁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温馨的家
在后来的岁月中,不知怎么,这婚礼之夜的月下对话总是顽固地在我心里忽隐
忽现,驱之不散。冠华逝世之后,我就更为经常地想起那个夜晚,也更相信命运。
冠华和我不论在性格上有什么缺陷,或者在世俗的现实政治生涯中有过什么错误,
但我们两人都心地善良,光明磊落。我们又如此真诚地相爱,彼此肝胆相照,祸福
与共,为什么我们的结局会这样悲怆?!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
1974年的早春是个动荡不安的时期。“批林批孔”的矛头直指周总理。接着,
什么电影《中国》事件,江青给外交部信件等等层出不穷的风波把个外交部搅得一
团糟。那本应是我们度蜜月的佳期,我们却天天应付这层出不穷的风云变幻。一天
下来真正是筋疲力竭。冠华1971年上半年曾因肺结核吐血住院,出院后瘦得很厉害,
身体也虚弱。尤其到冬季,每年都要犯咳嗽气管炎的旧病。我和他生活在一起以后
才明白那主要是因为他可以说一年到头,天天晚上要被特急件叫起来一两次。冬天
气温低,从热被窝中起来接文件,批完后再回去接着睡,他虚弱的身体自然是经不
起的。我们结婚之后,夜里都由我替他接文件,他可以在床上阅批,避免了受风寒,
因而这一年他竟没有犯老毛病。有个安定的家对于冠华来说是艰难日子中最大的安
慰。
“乔老爷”的由来
这时,政治形势出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机。在周总理决定住院手术之后,毛
主席断然决定由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和政府的工作。昏昏然的天际出现了希望的光
亮。4 月,主席点名建议小平同志率团参加特别联大会议,并指定冠华协助。
这是一次极其愉快的任务。邓小平同志在短短的一周内会见了许多国家的与会
团长,引起世界的注目。冠华作为小平同志的助手心情极好。那时邓小平同志有早
起早睡的习惯。可是冠华却恰恰是晚睡晚起。有好几次邓小平同志到了七点钟就从
十层长走廊他卧室的一头散步到长廊另一头我们的卧室外,用浓重的四川口音叫道
:“乔老爷,起来吃早饭了!”冠华常大笑说又被堵住了!就在那次开会时,冠华
说他那个“乔老爷”的外号是六十年代时邓小平同志开始叫的,我觉得除了周总理,
冠华最为依赖的领导是小平同志。我相信小平同志对他也了解。所以当1975年底那
场政治灾难来临,小平同志处境困难时,冠华彻底地失去了依靠力量。
记得到1976年初,形势进一步恶化。冠华又去求助小平同志。我和外交部的几
个同志焦急地等他回来。但冠华一回来就神情沮丧,我们急问怎样。他说:“我看
小平同志很疲惫,写字时手稍有些发抖。以前从来没有过。我还怎么能麻烦他,给
他增添困难呢!”据说在后来的灾难中,有人要置冠华于死地,把他关进牢房,是
小平同志阻挡住的。再后来当冠华癌症开刀前,当时外交部的领导要取消他的高干
医疗待遇,又是小平同志和王震同志保护了冠华。
那次特别联大,我担任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