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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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一切 更新:2021-02-19 07:57 字数:4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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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松,厚帘垂落下来,隔断了门里门外。
风随之止息,空剩满厅寂寂,蓝珊跪坐在床上,瞪视着帐门,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脸颊湿热,原来是早就抑制不住,滴下泪来。
端王与唐悦却是一夜未眠,对着地图山川直计议到天明。换俘是他们提出,然而两人并不以为辽军便会轻易相允,即便相允,也必有伏兵暗算紧跟其后。他们倒不是怕交战,此时局势,辽军新败粮草难继,急待回转辽境,与初进犯时大不可同日而语,最可虑者,叶长风安全是也。
“刀剑无眼,他又不会武艺,怎么经得住这来回的折腾。”唐悦喃喃按住桌上纸页,不知不觉分神,“也不知他在萧达凛手中会怎样。”
“怎样都没关系。于公于私,萧达凛都不会杀他,有此一条足矣。”端王眼中杀气一闪,“其它的,我终究都能帮他要回来。”
“是么?”唐悦淡淡一笑:“他若真想要报仇,只怕也未必会愿意借你的手……说起来,你对他的过节,可也不小啊。”
端王哼了一声,当日如何摧残叶长风,这是他心头久久压着的一块积年久病,正不知怎样才能叫那人释怀,然而在情敌面前,却再不肯多谈一字。
正僵硬间,门外有军士来报,道辽营有箭书射回。端王取过看了,展眉一笑,顺手扔给唐悦:“他们答应了。明日上午,军前交接。”
一日里两方各自调动人马忙忙碌碌不提。是夜,银弯云汉,清练如洗,萧达凛备下酒水,独请叶长风畅饮。二人同处一室,时人不知何事。
后辽野史有言,萧,明天文,识地理,胸怀家国,不近女色之磊落男子也。尝钟爱一人,密室对饮,萧以鱼水之欢求之,遭拒,遂罢,并不以力相强。天明时分二人醉意各呈,肌肤相接,然终昵而不狎,未及于乱。此萧暗室不欺,豁达过人处也。
此中因为尊者讳,出语模糊,并不道明萧达凛钟情之人乃是男子,以致后世之人读至此小有非议,男女一夜同饮,难逃瓜田李下之葛,那女子清名付之流水,不可谓萧达凛不欠虑。
全然不知当日与萧对饮者,同世一奇男子也。
第二日,金乌高升,端王却迟迟等不到辽军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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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狂风沙里,一骑快马由远及近绝尘而来,直到宋军前数丈才蓦地收缰,长嘶声中人立而起。
马上骑士却似全不在意,稳稳坐着,语声清楚响亮:“我是辽国使者,奉我家萧将军之命前来传话的,你家王爷何在?”
看来者身手敏捷言辞便给,不象是寻常使节,端王微微皱眉,淡然道:“本王在此,你有何事?”
使者上下打量了端王几眼,确认无误,才肃声道:“我家将军令我向王爷致歉,并道非他言而无信,而是事有突然,换俘一议只得改期了。”
端王象是早有预料,面色不变,连眉毛也不曾稍挑,冷冷道:“他来与不来,都是一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退后罢,我大军却要进发了。”从容举起右手,身后齐刷刷一片刀剑竖立,日光下点点炫亮,寒气逼人。
“慢着。”使者急道了一句,随即笑了起来,“果然跟我家将军所料一样。王爷息怒,我家将军还有一言。”略停了停,缓缓道,“他要我问,若叶长风性命危急,生死倾刻,你可愿单骑赴营,见他最后一面?”
如同阴云密布后雨点终于敲落下来,端王身子微微地摇了一摇,这消息放在平日或还要怀疑度量上几分,然而此刻……他心中竟出奇地清晰,叶长风确是出事了。
不知不觉间马后已跪倒一大片人,端王回过神,才听到此起彼伏诸将焦急的声音。
“……王爷,辽人多诈,此言未必是真,千万不可轻信。”
“王爷一军之首,决不能轻蹈险地,属下等愿奋勇杀敌,将叶大人救回。”
“……”
唐悦在一旁冷眼相观,见端王木然不动,知他定在心中激烈交战。一边是数万大军国之壁垒,是生命中重责,一边是心上之人相思刻骨,是情义之深系,哪边能轻弃?唐悦不由暗暗叹息,他也是此道中人,当日这种痛苦煎熬滋味,如何没有尝过?
淡淡道:“我去罢。我的身手,你见过。”
此言一出,连端帐下原先极厌唐悦的人都不禁连连点头。这确是此际的最好办法,唐悦当代高手,思谋又深,爱叶长风人所众知,他去可不正是合适。
端王抬起眼来,望向唐悦,两人目光交会,彼此都已知对方所思。端王眼神蓦地清明,微微一笑,话却是向别人说的。
“折遇青将军何在?”
“末将在此。”一道恭谨的话语应声响起。
“很好。”端王衣袍一拂,跳下马来,对着折遇青深深一揖,“三军之事,此时起全交付老将军了。本王若是身死,老将军或战或退,可自处宜。一切有托了!”
折遇青吃了一惊,忙跪了下来,他也是知其中因由的,心中却大不以为然,正要推辞劝说,一眼触及端王的双眸,素向的深沉中透出无限坚定决然,不觉呆住,已知无法劝回,喃喃道:“王爷,你是千金之子……”
千金之子又如何。比不得他为了我,为了宋军,为了天下,一次一次地以身履险,从不吐露。端王决定既下,心中一片豁然开朗,拼将一死酬知己,最多如此而已,何况未必。
扶起折遇青,柔声道:“我欠他太多。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去做。宋营没了我,有你在,也一样可以掌控大局,这主帅,不必定是我的。”见折遇青惶然欲辞,又笑道,“何况势还不至恶化如此。有你作我后盾,我们大军压进,萧达凛除非想同归于尽,否则定不会加害于我。你带着他们,谁都不许跟着,等我回来吧。”
返身跃上马,风里衣袂翻飞,端王扬眉开声,说不出的英气勃勃:“那使者,前面带路,我同你去见萧达凛!”
辽军使者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钦佩,再不多言,拔转马头,便向来处驰去。端王自是紧随了上去。唐悦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轻轻一撇唇:“他可管不着我。你们便在这里守着吧,我也去瞧瞧。”唐悦手下诸骑一齐愕然,他们早料首领会去,却料不到他也要独自去,还没来得及多说,唐悦一纵马,已是去得远了。
此刻虽是白天,阳光正好,叶长风所住的帐里却点起了四个火盆,分放四角,火舌熊熊地卷着木炭,人走进不多时便要热意蒸腾汗流浃背,叶长风裹在虎皮褥里仍是面色苍白,四肢冰冷。
第三部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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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闪动,萧达凛额头汗渍隐现,也不知是被热意熏蒸若此,还是心中焦躁。面上却瞧不出多大波动,看见端唐二人联袂进帐时,也只是抬起头,淡淡道了声:“你们来了。”
“你可以放开他了。”
端王沉沉地瞪视着叶长风身侧,萧达凛与之亲密相握的手掌。明知萧达凛只是在为叶长风过渡内力,看在眼里,仍是不舒服之至。
蓝珊也在帐内。却是被五花大绑着,象只粽子般堆在角落。嘴倒没有堵住,瞧见端王,眼神一亮,想要呼唤,终又咽了下去。
“长风,你能听见么?”唐悦无视端王与萧达凛的眼神交战,身形一晃,人已掠至叶长风身边,俯首低唤。
昏迷中的叶长风自然不能回答。轻柔地抚上叶长风仿佛又清瘦了几分的面容,听着细如游丝的呼吸,唐悦只觉得心都要揪痛了,蓦然转过身,怒视萧达凛:“你……究竟怎样他了?”
“我能怎样他?”萧达凛唇边噙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只不过昨晚抱着他喝了点酒,早晨醒来,长风就开始发抖怕冷,什么法子都不管用。他究竟怎么了……”凝视着端王,缓缓道,“你总该知道罢?”
端王的眸子黯了一黯,也不理萧达凛话中的挑衅之意,默然伸手,搭住叶长风腕脉,萧达凛轻声一笑,随即放手,任端王细审。
修长的手仍如往昔般秀美洁净,却不再有生命的光泽。脉沉细弱,正如它此刻的主人,血色尽退,冰冷无力,不省人事。
果然是醉飞花的毒发了。端王眉心的结越纠越紧。
只是为何会在今天?明明那晚见他的解药有六颗,算起来,还该有一个月啊。
“长风这是中了毒?”唐悦惊愕地抬起头。他亦同时运送内力察看过叶长风经络,虽然辨不清是什么,受毒侵蚀之象却是分明。
“醉飞花。”端王点了点头,并不多作解释,料唐悦不会不知。
“是你们宋朝宫庭中的毒。”萧达凛冷冷补了一句,低头瞧向昏睡中的叶长风,目中无尽感慨,“你们汉人啊,阴柔心思真难捉摸。哪象我家女主,奖功惩过,事出昭昭,可从没这种花样出,在外出征领兵也能放心许多。”
端唐俱是智珠敏捷口才绝佳之辈,听了这番刺心之语,却都一时无辞,端王顿了一顿,叹道:“论起帝王心术,驭人之道,你们番邦又懂什么了?先不管这个。醉飞花之毒我也无解药,却不能再让他昏睡下去,你们且先助我疏通他经络,护住心脉,再另作打算罢。”
说话间,头也不回,十指破空一划,角落处蓝珊身上的绳索已被齐齐斩断,劲道准头拿捏得恰在好处,可见端王虽未瞧那个方向一眼,其实早就留意在心了。
“王爷……”蓝珊声音微颤,“是我护主不力……”
“罢了,这些回头再说。”端王截住蓝珊的话,“下面你来护法吧。”
端王问也未问萧达凛是否愿意出手相助,直接便讲述内力该如何行进。萧达凛目光闪动,居然也没有半句异议,当真乖乖地侧耳倾听。唐悦自然更不用提。
三人俱是绝顶高手,稍一分说便知详细,各自凝神,手掌或重或轻按住叶长风头胸腹三处,三道澎湃奔涌的内力就此源源不断地注入叶长风体内,一寸寸地向前行进。
日光耀耀,一点点地爬上正空,照得辽营外一片刀兵森然。叶长风帐外,竟已无声地布满了兵将。因萧达凛曾有令,不许属下踏进此帐,惊扰了叶大人。他语出如山,并无人敢违抗,然而见到端唐进帐,诸将又都放心不下,只得提兵在外面等待,预备厮杀。
只是半晌过后,帐内还是一片平静,莫说有意料中的打斗之音,便连稍高的话都听不见半句,辽将不由都是奇怪。也所幸他们没有进帐,否则瞧见这三人联手施为,怕没有人会惊讶出声,扰了气息。
运气一周,功成圆满。三人同时收掌,全身都是有如落水,被汗湿得透了。这事原本极险,无论谁稍有松懈出错,三人都将被内劲反噬,然而终究合力将之完成。三人相视一笑,一刹间并不及恩怨,只单单以武学高手的身份,互相钦佩,了然于心。
火光辉映中,叶长风睫毛微闪,缓缓地睁开眼来。看清面前两人,不由一愕,目光转向萧达凛,迷惑之色愈重。众人竟是都从未见过叶长风这般神色,又兼回过神来,反略有尴尬之意,一时谁也不曾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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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珊究竟跟了叶长风有些时日,见此情景,不言声走上前,取过一旁的手巾,细心拭着叶长风额上汗迹。
叶长风经络才被疏通,面上潮红一片,黑发沾了湿意略带凌乱,神智却是渐渐清楚了,瞧着端王,苦笑道:“你明知我宁愿死,也不愿你来相救。”目光又移到唐悦面上,凝视半晌,微微一叹,竟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唐悦一怔,心中不无黯然。
“我知道。但我还是不能不来。”端王淡淡一笑,面色如常,眼神却是极少有的一丝温柔,“你不能死。”
轻咳了一声,萧达凛抱着双臂,笑吟吟看向端王:“多谢你前来救活了他。不过,我瞧,他还是跟我回辽国养病的好。你若是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罢。”
空气中敌意陡现。
端王挑了挑眉:“我既敢来,就不怕你手段。莫说他的毒还没解,我定要将他带回京师,就算毒解了,他也不会跟你走。”
“是么?”萧达凛仍是笑得悠然,“你可知这帐外现在有多少人?赵宁非,我知你生平冷静,必不会因一时冲动,胡乱赌上自已性命。我们何不坐下一谈?”
“谈什么?”端王暗提内力,不动声色。
“我听说,赵光义与你原是世仇?和你说话,我也不必转弯,联手罢。我契丹的兵马可以借与你,我们杀上京师。”萧达凛炯炯的眼神一一掠过帐内众人,“在座皆是英豪,当知我此议是否可用。届时你为宋主,而酬我契丹以土地,各位各偿其愿,岂不快哉?”
帐内众人,连同蓝珊在内,都一齐听得呆了。谁也未料到萧达凛竟有这般提议。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