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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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儿 更新:2021-02-19 07:56 字数:4871
张学良也老泪纵横,哽咽无语,他的内心也是同样的翻江倒海,与赵四小姐静候了多时迎来的汽车里,走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女婿。这个女儿,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天真烂漫、巧笑倩兮、依偎在爸爸身边向他撒娇的小姑娘了,岁月的印痕,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贤惠、能干的妻子和母亲了。
泪眼模糊中,亲人得以相认。刹那间,二十多年的思念,二十多年的期盼,二十多年的凄苦,都在肆意流淌的泪水中得到宣泄。。。。。。当陶鹏飞还是东北大学的学生时,他就不止一次地聆听过校长张学良的讲话和训教,不止一次地被校长真诚的话语和火热的爱国热情所感动和折服。如今,面对已成为自己“泰山”的老校长,看着这位已略显谢顶的岳父,久违的一声“爸爸”脱口而出。当张学良得知眼前的这个知名教授,女儿的东床快婿,还是自己昔日的学生时,他的内心更感快慰。
平息了激动的情绪后,闾瑛拿出一张母亲于凤至的近照,恭敬地递给父亲,“爸爸,这是妈妈让我们带来给您的照片,妈妈在美国很好,她十分怀念您。”张学良用颤抖的手戴上花镜,然后接过照片,一边听闾瑛讲述二十多年来有关于凤至的详细情况,一边细细地端详着照片,当年俊秀娴雅的妻子如今也垂垂老矣,霜染两鬓,看着照片上已二十多年未晤面的妻子的容颜,张学良唏嘘不已,又是一阵老泪纵横。当听说妻子于凤至目前身体状况比较好,没有什么后遗症时,张学良才宽慰些许,他对女儿闾瑛说:“回去告诉你母亲,说我在这里很好,叫她不要惦记。你母亲一个人在美国,你们一定要劝告她多关心自己,不要总为我操心。”
规定的一个小时的会面时间瞬间就过去了。对于二十几年未见的父女、翁婿来说,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有太多太多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有太多太多的情还没有来得及述,就已分别在即,闾瑛体谅父亲的处境,只得起身告辞,临行一再嘱咐父亲多多保重,说一有机会还会再来看望的。陶鹏飞也伸出手来,与老岳丈紧紧相握。
此次会面后的闾瑛夫妇,自然成了记者急于捕捉的对象,面对蜂拥而至,紧紧尾随不放的记者,陶鹏飞只是平静地说:“他们的环境,我很生疏。”只字不提见面的具体情况。
第二天,台北《联合报》刊登了这次相见的新闻。从报纸的描述不难看出,由于会面的时间仅为一小时,而且“经过事先的安排”,所以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亲人团聚,倒像是被囚禁多年的狱中人,第一次获得了探视亲人的机会。
自由的涵义仅限于此,闾瑛夫妇亲身领教。
第十一章 大洋彼岸的子女们5、闾琳夫妇
闾琳是张学良与赵一荻的独子,生于1930年,那时的张学良正处在人生事业的颠峰:
他刚刚完成东北易帜,随即马上进兵关内,再造统一,出任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一时间声名大震,响彻中外。一家人也随他驻节北平,住进顺承王府,尽享难得的天伦之乐。
1934年张学良下野游欧,子女同行。返国时,于凤至留下照顾子女在英国读书,只有小闾琳随父乘船回国。“西安事变”前,闾琳6岁,张学良军务之余,常给爱子讲故事。小闾琳开始只是听,也不做声。张学良说:“我给你讲,你怎么不提出问题呢?”有一回张学良讲三国赤壁之战的故事,赵一荻在旁说:“那么丁点大的小孩连数都数不过来,他能懂吗?”张学良说:“慢慢就懂了。”果然以后小闾琳常向大人提问,如鲁肃是谁?是好人吗?对这个唯一陪伴身边的儿子,张学良十分重视对他的智力开发,经常让他在地上的沙子上练习写字,还给他讲唐诗和英语。
然而,对张学良来说,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实在太少了,西安事变的结局给家庭带来的重创是无法弥补的,自被囚禁后,张学良连世间最普通的人伦乐趣也被剥夺了。赵一荻是下定决心要终身陪伴处于苦难中的丈夫张学良,但幼小的儿子却不能和她同赴囚笼,他必须接受良好的教育。这样一来,赵一荻纵有万般不舍,千般不愿,也只能顾全大局,将儿子送到美国,托付给张学良的老朋友照管。
闾琳被留在了美国,留下了一份牵挂和寄托。在美国朋友的精心照料下,闾琳很知努力上进,不仅语言很快就过了关,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连母语汉语都变得生疏了。这期间,闾琳曾到雪窦山看望过父母,由于长期寄养在美国的缘故,闾琳的中国话都忘的差不多了,到了雪窦山,现学中国话,他要吃蛋炒饭,却说成是:“我要吃饭炒蛋。”儿子的到来让张学良和赵一荻十分欣慰,喜欢得不得了,留他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仍是把他送回了美国,临别时,张学良、赵一荻眼看着亲生的儿子又要离开了,何时才能再团聚又是那么的渺无可知。夫妻对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一荻忍不住泪满双颊,张学良也不免动了儿女之情,眼眶也湿润了。
闾琳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在美国读书很是上进,考入了名校加州大学深造,而且学业有专攻,获得博士学位,成为一名颇有成就的航天电脑专家。在校学习期间,结识了华裔女子陈淑贞,两人由相识而相知至相爱,最后结成了终身伴侣。说来也巧,陈淑贞是堂堂粤军主帅陈济棠之女,也属名门闺秀,鼎鼎大名的东北军主帅虎子与其相配,也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两人婚后伉俪情深,生活幸福。
闾琳长期在美国太空署担任工程师,1990年60岁的他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与妻子陈淑贞安享悠闲舒适的晚年生活。他们定居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城,平时以读书、狩猎打发日子,节假日到在纽约工作的儿子、儿媳处去共享天伦之乐。
1993年春天,闾琳经由姐夫陶鹏飞引荐,结识了来美访问的中国大陆航天部的一位著名专家。虽然长期的居美生活,使闾琳已经不能使用汉语交流了,但语言的障碍并没有影响到两位航天电脑专家之间的切磋与交流,两人志同道合,十分投缘,相处甚欢。中国专家诚挚地邀请闾琳北京再见,闾琳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其实,闾琳想回国看看的愿望由来已久,父母口中念念不忘的沈阳帅府,北平旧貌,无不引起他莫大的好奇和向往,他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缘去实现这个夙愿。
当闾琳把自己想回国看看的打算告诉父亲之后,张学良连连称许,并且催促闾琳最好尽快就去,他叮嘱说:“到了北京以后,再转赴东北,替我去看看咱们在沈阳的旧居和抚顺城外你爷爷的那座空陵。”赵一荻考虑地更多,她对儿子说:“你们到北京以后,不要太张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说去探亲就行了。”细心的母亲并且为儿子的大陆之行做好了准备,李棠与贝聿昆伉俪此次将陪同闾琳夫妇同赴大陆。李棠是赵一荻胞姐赵缣云的女儿,嫁给了美国著名华裔建筑大师贝聿铭的胞弟贝聿昆。
1994年5月,闾琳和夫人陈淑贞终于如愿地踏在了北京的土地上。在京期间,他们夫妇和贝聿昆夫妇由国务院外国专家局、国家航天工业总公司的负责人陪同下,遍访各处名胜。金碧辉煌、巍峨壮观的紫禁城,蜿蜒起伏、绵延万里的古长城,香火旺盛的雍和宫,都给初次来京的闾琳夫妇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5月9日,闾琳一行来到沈阳。自从5岁离开这里,几十年来再没有机会重返故地,今日回来,不仅是代表自己,更是实现父亲张学良的宿愿,这块土地和张家的历史息息相关,这里是张家发迹的地方,闾琳百感交集。在沈阳城郊的九一八事变纪念馆里,闾琳见到了当年那使他父亲声名受损的沈阳事变的许多珍贵的照片和资料;踏进大帅府,闾琳恍若梦中,庭院依旧,人事已非,青石护坡、木栏雕柱、砖瓦飞檐,都仍静静伫立,似在盼望着久未回家的主人早日归来。
5月10日,闾琳一行又来到了抚顺城外的大帅陵,这是父亲张学良嘱咐再三的地方,走在大青砖铺就的宽阔甬道,闾琳心潮起伏,他是替父亲还愿来了!在祖父的空陵前,闾琳双手合十,默祷良久。
回到美国后,闾琳把在大陆的见闻和故乡人民对张学良的关心一一讲给父亲听,张学良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1995年,闾琳第二次回到故乡,这次他是代表父亲张学良来参加著名爱国志士、原辽宁省政府主席阎宝航的百年诞辰的。阎宝航与张学良是至交,张学良因年事已高,无法亲到会场,只能委托儿子闾琳代为出席。纪念会在张学良熟悉的沈阳基督教青年会旧址上建造的一座大楼内举行,作为张学良的全权代表,闾琳用英语发表了简短的贺辞,他代表他在美国夏威夷的父亲、母亲,向已故的亡友、著名革命志士阎宝航,表示了崇高的敬意。专程从香港赶来参加纪念活动的张学森大女儿张闾蘅,用地道的东北话,把闾琳的贺辞翻译给到会的全体观众,全场掌声雷动,群情激昂。
张学良与赵一荻迁居美国夏威夷后,居住在洛杉矶的闾琳夫妇,平时与父母电话联系,嘘寒问暖,不曾中断,并不时到夏威夷看望父母,融融亲情给张学良和赵一荻的晚年带来极大的快乐。
闾琳和陈淑贞夫妇共育有两个儿子,他们的中文名字分别为居信、居仰,这是祖父张学良所起,不过在美国适用英文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官名了。两个儿子都像他们的父亲一样,聪明好学,并且都学有所成。英文名为Bobby的长子,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子承父业,主攻电脑工程。次子英文名为Robert,毕业于美国南加州大学,主攻新闻学。Robert小时候就聪慧非凡,成绩优异,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上中学时,就曾在电脑方面取得一项发明,被美国科技当局认可并发奖鼓励,当时Robert才十几岁,就被周围的人们誉为“神童”。
两兄弟幼年时,曾随父母到台湾探望祖辈,张学良对两个孙子疼爱异常,小孙儿吵着嚷着要骑马,张学良竟不顾有客人在场,当即匐伏在地毯上,让孙子骑上后背,口里一边“哦哦”地叫,一边载驮着孙儿在屋里爬行。赵一荻有时看不过,上前将孙儿抱下,可是孙儿一哭叫,张学良便将赵一荻止住了:“逗逗孩子,也是天伦之乐嘛,何必管他。”
这份迟来的天伦之乐,让张学良喜笑颜开,他还曾得意地说:“我的小孙孙就要我抱抱,从小我陪他睡,因此他也与爷爷特别亲,这就是爱!”
如今居信、居仰也都成家生子,生活幸福。
第十二章 仇人恩人刘乙光1、受命看管东北虎
1937年1月,张学良在戴笠及一帮卫兵的“护送”下,离开南京,前往蒋介石的老家——浙江奉化溪口镇闭门修身,读书思过。
溪口镇位于浙江东部,是个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地方,沿鄞奉公路一路下来,满目农田,视野开阔。征战良久,乍见久违了的山间田园风光,张学良郁闷的心情稍稍缓解,他将目光投向远处,只见前面的山口,兵士遍布,如临大敌,他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他,堂堂的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今后的生活,将会和这些特务结下不解之缘!
车队在溪口入口处一座仿古的城楼前停了下来,这里是武岭门,距溪口镇还有几里路,张学良要先在这里住下,然后再等候蒋介石的安排。
刚在武岭文昌阁安顿下来,戴笠就指着身后的一个军人对张学良说:“乙光在这儿,专门负责副司令的内卫。有什么事,副司令尽管吩咐他。”
说完,他又向刘乙光招了招手,“乙光,副司令的安全,今后就交给你了,要有什么差错,唯你是问!”
刘乙光“刷”地一纪立正,朝戴笠行了个军礼,声音宏亮地说:“请局座放心,乙光必将全力以赴,尽力而为。”说完,又转向张学良行了个军礼道:“副司令日后有何差遣,尽请吩咐,乙光将尽力为之!”
张学良的目光炯炯,盯着刘乙光看了好一阵子,面前的这个军官,个子不高,略显敦实,大约三十七八的年纪,一副精干利落的样子,军阶是中校。张学良略显淡漠地朝他挥了下手,口里“嗯”了一声。此时的张学良,并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貌不惊人的刘乙光,从此将伴随他后半生几十年的幽禁岁月,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为了张学良的幽禁,蒋介石可谓是大动干戈,幽禁地点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