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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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儿 更新:2021-02-19 07:56 字数:4848
初到吉林,自然少不了接风洗尘,客套应酬一番。随后,又有几位吉林官场上的要人求见,张学良盛情难却,只好一一接见,直到午夜时分,整个督军公署的内院里才人声寂静,张学良长嘘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床就寝,只听得门廊下传来莺莺女声:“少帅,我可以进来吗?”
随即,一位亭亭玉立的高挑姑娘出现在张学良的面前,她身材颀长,面庞白皙,含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在暗夜里越发显得幽深、明亮。张学良怦然心动,然而,本能的戒意使他保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你是谁?”
姑娘亮闪闪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戎装齐整、英武逼人的张学良,幽幽地说:“少帅,白天我本来是想给你唱曲儿的,可是,你那么威严,吓得我都不敢开口了。。。。。。”
张学良这才记起,原来眼前的这位姑娘就是刚才宴席上既不说也不唱的那位冷艳少女,怪不得有点眼熟,可是,这么晚了,她只身来到吉林督军公署的深宅大院干什么呢?难道她,是青楼里的卖笑小姐不成?
也许看出了张学良的狐疑和重重戒意,姑娘静静地伫立在门口,说:“少帅,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并非不三不四之人。”
张学良没料到姑娘会这样说,有些尴尬,正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听得姑娘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姓谷,叫谷瑞玉。我是吉林万花戏班子挂头牌的花旦,早年在天津跟李金顺和白玉霜学过大口落子,现在在吉林和别人搭班子唱京戏。当然,有时候我还唱京韵大鼓。”
“真没想到,原来谷小姐是位花旦演员,失敬,失敬!”听了姑娘的自报家门,张学良心中的戒意消了几分,他急忙走过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谷瑞玉面前,作了个请坐的手势,然后又解嘲地笑了笑说:“据我所知,李金顺和白玉霜都是誉满津门的评剧泰斗,谷小姐早年跟他们学戏,想必也非等闲之辈。不知谷小姐当年在天津时是在哪个班子唱戏啊?”
明亮的灯光下,谷瑞玉的面庞显得更加娇艳,她细语莺莺:“少帅可知天津的孙家班吗?它是天津民国初年有名的五大戏班之一。几年前我就在孙家班唱戏,后来成兆才在天津创建了‘庆春班’,我又到那里去唱,那时候就在天津唱红了。几乎到过天津的人都知道小金玉的艺名,那就是我呀!”
张学良本来就是个戏迷,从少年时代起就喜欢听戏,对远在天津红极一时的评剧花旦也早有耳闻,却一直无缘见面。现在一听谷瑞玉就是评剧“四大名旦”之一,他顿时肃然起敬,原先的敌意和戒心一扫而光,再也不像初见时那么倨傲和难以接近了,仿佛他乡遇知音一般,与谷瑞玉侃侃而谈起来。
但当张学良听说谷瑞玉是冯德立派来的时,刚刚泛起的好感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想到冯德立阿谀奉承、拍马承欢的媚态,张学良兴味索然,谷瑞玉夤夜来到他的房间,很可能就是冯德立设下的一个圈套,想到官场上的险恶,张学良脸上又现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他不客气地说:“谷小姐,实在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心思听戏,这么晚了,请回吧!”
谷瑞玉不知自己那句话得罪了张学良,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从对方那露出明显戒意的眼睛里,她知道自己已引起了张学良的反感,她讪讪地站起身来,怅然若失地朝门廊走去。
张学良凝望着谷瑞玉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重重疑云。
张学良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这个谷瑞玉果然是有目的而来的。谷瑞玉本是天津城外杨柳青人氏,小时候家境贫寒,十三岁时被卖给天津的戏班子,十四岁开始登台唱戏,十五岁走红天津评剧界,后来因为不愿委身于天津的地头蛇,才下关东来到吉林投奔二姐,自此改唱京戏。由于她的美貌,也由于她唱腔的声压群芳,无论在天津还是在吉林,她身边始终有许多无聊的追求者,那些色迷迷的眼睛实在让这位守身如玉的梨园女子胆战心惊,她不知道自己凭着漂亮姿容和脆亮婉转的歌喉还能在舞台上拚搏多久。在感到生活艰辛的同时,谷瑞玉又为自己的最后归宿时时发愁。
自从来到吉林以后,二姐为她的终身大事费劲了心思,替她安排下多次赴宴、参加舞会和出席上流社会交际的机会,希望她在那些场合里与吉林的军政两界头面人物进行接触,同时,二姐还千方百计为她介绍了几个有权有势的政界权贵,希望促成一桩可让谷瑞玉依赖终身的姻缘。然而,谷瑞玉心高气傲,泛泛的男人都不入她的眼,她心里有自己不可动摇的择夫标准。
那天夜里谷瑞玉去见张学良,也是二姐苦苦争来的一个机会。张学良作为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的长子,寻常民间女子想接近他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谷瑞玉发誓一定要好好把握,她相信凭自己的容貌,定会打动张学良的心。
督办公署的一面之缘,让谷瑞玉陷入了深深的情网之中,她的脑际总是浮现出张学良那英武挺拔的身影。从前,张学良在她心目中是位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可是自从那天晚上与他接触后,谷瑞玉才知道张学良远不是外界所传说的花花公子。在风情万种、仪态万方的谷瑞玉面前,张学良没有丝毫的轻薄和失态,两人独处一室的时候,居然还对她敬而远之,谈话间也绝无半点挑逗之意,这对看惯了官宦子弟轻薄嘴脸的谷瑞玉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她甚至发现张学良身上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气,那是只有心胸高远的男人才可能有的傲然神气啊!
在谷瑞玉眼里,张学良是那么帅气,又带有寻常少见的儒雅之风,虽然他对她很冷,她却一见倾心。信奉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把握的谷瑞玉决心主动追求张学良,她不信,凭自己的美貌和痴情,这个东北第一家族的大公子会无动于衷!黑夜里,谷瑞玉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第七章 鲜为人知的随军夫人谷瑞玉2、情定密山林海
张学良负伤了!
在密山小河湾附近,丛林深处的一个小窝棚里,张学良已经昏睡了好几个小时。此刻,左臂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使他突然“哦”的一声清醒了过来。
“别动,少帅,你不必担心,用了我的红伤药,很快就会痊愈如初的。”耳边传来的是个陌生的声音。
张学良睁开眼来,认出了一张张熟悉的将领的脸孔,郭松龄看见他醒过来,顿时长嘘了一口气,“汉卿,这是哈尔滨专治红伤的刘医师,医术相当高明,他刚从几百里外赶来。”
张学良这才发现刚才说话的正是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医生,他正在为他的左臂伤口敷药,女护士小心地替他包扎。他微微点了点头,将眼光移向了床侧,突然,张学良发现在郭松龄的身旁竟站着一位穿紫色棉袍的妙龄女子,他暗吃一惊,他知道现在是在密山城外的深山老林里,为什么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会有女人,而且是位年轻的小姐?显然她不是护士。
见张学良探询的目光扫向自己,郭松龄急忙上前,凑着他的耳朵说:“这位是谷小姐,专程从哈尔滨赶来探望你的。”
竟然是那个在吉林省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女戏伶谷瑞玉!“她怎么来了?”张学良暗暗称奇,他直视着灯影里的谷瑞玉,努力想看出点什么来。
张学良发现谷瑞玉正悄悄地躲在护士的身后,小心地向躺在病榻上的自己偷偷窥望,当与张学良的目光碰个正着时,慌乱的她忙不迭地将眼光转开,羞怯地低下头去,面庞瞬时一片绯红。张学良不禁心里一动,觉得身穿紫红棉袍的谷瑞玉,在油灯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温存可爱。她的眉眼依旧清秀姣好,但显然从哈尔滨一路兼程的鞍马劳顿,使她看上去疲惫万分,容颜略显憔悴。张学良突然间就涌上一股激情,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谷瑞玉会在东北最寒冷的大雪天里,路远迢迢地从哈尔滨赶到人烟稀少的密山探望他,如果不是对他有一片赤诚之心,像她这样娇艳的女子,是决然不可能顶风冒雪、长途跋涉地到边远的密山老林中来的。想到这里,张学良的心被深深地打动了!
数日后,张学良转移到了密山县城,由于治疗的及时以及护理的精心,张学良左臂上的伤势已渐渐好转,没有什么大碍了。就在治伤疗伤的月余日子里,谷瑞玉与张学良朝夕相处,随侍左右,两人日渐生情。
在张学良眼里,谷瑞玉不再是吉林督军公署里初次见面的那个轻薄女艺人,从她肯由哈尔滨顶风冒雪到密山老林来这件事,张学良看出谷瑞玉绝非是那种逢场作戏、贪图享受的浮华女子。在山林里疗伤的那段时间里,谷瑞玉寸步不离,始终守护在他的床榻前,白天为他诵读诗文、讲故事、哼京戏,千方百计地逗他开心,为他消愁解闷;晚上,在张学良伤口疼痛,睡不着觉的时候,谷瑞玉又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善解人意地陪他喁喁私语,也正是在彼此的交谈中,张学良才发现谷瑞玉确实不是一般的浅薄女戏子,他与她竟有那么多接近的雅趣,张学良对京戏的如痴如醉和不惜重金从民间收购古画的嗜好,都和从小就有艺术细胞的谷瑞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学良感到自己与她越来越接近了,两颗曾经互相戒备的心,由于处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一天比一天更贴近了。
聪明的谷瑞玉从张学良逐渐变得平易和随和的态度中,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少帅的好感。在密山的月余时间,谷瑞玉有机会真正地了解了张学良,同时,她也为无法接近的张学良找到了一个了解她的机缘,从前在吉林初识时的冷漠和戒心,正随着她与他的接近,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这,正是谷瑞玉所期望的结果。然而,谷瑞玉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她深知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在张学良面前她永远都处于被动的地位,她告诫自己万万不可急于求成,如若将她与张学良的关系趁热打铁地变得更为亲昵,反而会让张学良心生反感和戒意,所以,谷瑞玉刻意的与张学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关心然而矜持。
密山医院里的谷瑞玉,美丽、清纯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果说几个月前的谷瑞玉是为着某种自私的目的来到张学良身边,那么如今的她,在张学良面前流露出来的感情,确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自从那天晚上的彻夜长谈以后,张学良知道他已经从心里悄悄喜欢上了这位温存俊美的天津姑娘。他发现谷瑞玉再见到他时,脸庞总会不由自主的羞红了,那是一个少女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他们两人自然而然地双双堕入了爱河!
第七章 鲜为人知的随军夫人谷瑞玉3、大帅订下的“约法三章”
谷瑞玉贸然来到了奉天,住进了张学良好友周大文的家里。
自从谷瑞玉突然来到奉天,住进周家以后,张学良有了艳遇的小道消息就在奉天军政两界高层人物中秘密流传开了。对谷瑞玉的不约而至,张学良很是不悦,这明显就是逼他就范之举。他没想到从前对他许下许多承诺的温顺女子,竟会在不经他首肯的情况下贸然来到奉天,在无形中造成对他的巨大精神压力。不过,张学良毕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凡是他做下的事情,他都会负责到底。诚然,他和谷瑞玉的结识并非出于他本人的意愿,他有时候也想也许根本就不该认识这个女人,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张学良又决非那种玩弄女人的无耻之徒,既然谷瑞玉跟定了自己,那么张学良只好决定娶她。
在当时的社会里,像张学良这样身份的人,发生婚外的移情别恋本属生活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再加上张学良和于凤至之间性格上的差异与年龄的悬殊,无法避免地形成一种近乎姐弟而非夫妻的感情落差,尽管于凤至作为妻子几乎无可挑剔,但是张学良另有感情的寄托也在情理之中,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张学良竟然会对一个梨园女子许下成婚的承诺,这与他所处的家族及社会地位简直无法同日而语,他受到四方攻击在所难免。
然而,来自家庭的压力远比张学良预见的要严重得多:因为他的心有旁骛,将爱情视若生命的妻子于凤至饮食俱废,几天来不吃不喝,终日以泪洗面;父亲张作霖为此事也大发雷霆,四处派人找他,声言要给小六子点颜色看看。
其实,在张学良的心中,于凤至是他的发妻,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没有她。谷瑞玉嫁过来后,则是随他在军旅中生活。因为今后张学良在军界断然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