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
一半儿 更新:2021-02-19 07:56 字数:4918
阍傥扪杂铩! ?br />
放下电话,他披衣站在窗前,望着屋外沉沉的黑夜,听着檐前唰唰的雨声,心潮起伏,思绪翻滚。往事一幕幕,纷至沓来:南京的隆礼相待,临潼的好言相劝,西安的兵戈相见,随后的奉命读书,颠沛流离,台湾的默默无语,一晃,竟四十多年过去了吗?张学良陷入了往事之中,无悲,亦无喜。
当年“兵谏”的枪声,打破了原本情同父子的亲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仇恨。蒋介石恼恨张学良的大胆和莽撞,每每同人谈起兵谏之事,总会恨恨地骂上几声“张汉卿真是可恶”以解心头之怒。但是,张学良毕竟在易帜和中原大战时有大功于他,没有张学良的振臂响应和挥师入关,他蒋介石不可能统一中国,也不可能登上全国统帅的宝座;1933年,又是张学良待他受过,甘心顶着“不抵抗将军”的恶名下野出洋;就以蒋介石最无法释怀的西安事变而论,若没有张学良的努力,他能否安然无恙回到南京还未置可否,最后,又如何能成为权倾一时、声望隆盛的全国抗日领袖?
是的,这一切,蒋介石都无法抹煞和忘却,他之所以不杀张学良,而对他处以遥遥无期的囚禁,并时常关注他的健康和安全,不时让宋美龄送些礼物,固然有留作人质,还可利用的因素在内,但未始不是出于这种爱恨交加、恩怨缠绵的矛盾心理。
而在张学良的内心,对蒋介石则始终抱有君臣父子之情,常常在痛恨之后,从心底里又涌起难以名状的感激。虽处幽禁,他的生活仍然是优越的,蒋介石指示,只要他高兴,用钱没有限制,军统局差不多用一个团的经费开支来执行对张学良的“管束”,除了自由,他的一切都没有变。而到了台湾后,不是也对他解除管束了吗?
对于蒋介石的去世,张学良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倒不是张学良心胸狭窄,嫉恨蒋介石40年来对他的囚禁,而是从1972年以来,他就不断听到蒋介石时常患病,身体日见衰退的消息。有时,做礼拜在教堂相遇,张学良也感到蒋介石与以前相比,明显衰老。
张学良最后一次见到蒋介石,是在蒋介石逝世前八个月的士林教堂的礼拜会上。与往常一样,蒋介石在宋美龄的陪伴下,来到了自己固定的座位前,不同的是,那时的蒋介石已经十分虚弱,脸色蜡黄,举止呆滞,行走起坐都由宋美龄和一名侍卫搀扶。
张学良远远地望着蒋介石,但蒋介石却始终没有将目光转向张学良。礼拜会结束了,人们目送着蒋介石离开,留在张学良眼中的是蒋介石那虚弱不堪、颤颤巍巍的背影。张学良的心里涌上一阵哀怜,40多年的幽禁生活,早已使他对世态炎凉,云淡风清。他与世无争,淡然处世,有着基督教泛爱的精神。当时,他很想走到蒋介石面前略表关切和慰问,但他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太了解蒋介石了,倘若此时驱身近前,身体如此瀛弱,举止已显迟缓的蒋介石,非但不会领情,肯定还会认为是对他的嘲笑和讥讽。想到此,他止步了。
没想到那次教堂相见,竟成为最后的诀别。曾几时何,这位叱咤风云的一代君主,何等的得意,何等的骄傲,何等的胜券在握,又何等的独断专行,但终究还是逃脱不了生命规律的运行。此时的张学良,深感生命的短暂,更觉名利权位全都是过眼云烟,不足为道。他不愿再去想他与蒋介石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那已经微不足道了。他转过身,拿起电话机,拨通了士林官邸的电话,向蒋夫人宋美龄提出了吊唁蒋介石的请求。
蒋介石弥留之际,曾手书“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置个人生死于度外”16字交付蒋经国,并特别嘱咐蒋经国“不可放虎”,张学良没有想到,在他幽居四十载之后,蒋介石居然还把自己看成是一只虎!他后来对唐德刚教授说:
“我认为蒋公失败了,是失败者!我很不愿意批评他,。。。。。。蒋先生这个人,是很守旧、很顽固的人,。。。。。。我说一句话来批评他:假如能做皇帝,那他就做皇帝了。
蒋先生就是这么个个性,正像马歇尔说的那样,他是死拿着权不放的人。
蒋先生有大略,没有雄才。。。。。。。他们说蒋先生不会做,说蒋先生应该把我放回去,我把他送回南京,他把我放回西安。这是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可惜蒋先生没有这个雄才。”
多年来,蒋介石对张学良的防范之心一直没有消减过,多年来,为了让蒋介石解除对自己的顾虑与戒心,张学良频频用各种方式表示对政治已没有任何兴趣,竭力想甩掉过去过于显赫的名声,他甚至说连张学良这个名字都不想要了,“我不想当张学良,我只想当个普通人,自己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已经决不是过去的张学良了,他决不会再对当局造成任何的威胁了。然而,多虑如蒋介石,却仍将垂垂老矣的张学良畏之如虎,即使在他死后,也不放松警惕,实在令张学良啼笑皆非。
蒋介石去世后的第四天,遗体移至台北市的“国父纪念馆”,张学良偕赵四小姐前来吊唁,向这位恩怨交织的长官告别,看他最后一眼。
轿车缓缓地停在吊唁厅的大门前,张学良神色肃穆的从车上下来,径直朝厅里走去,宋美龄过来和他默默握手。整个大厅,一派肃然。灵柩四周,摆满鲜花翠柏,蒋介石静卧在水晶棺木里,神色安详。张学良站在棺旁,脸上的神情哀伤凝重,久久凝视着双目紧闭的蒋介石,望着他那仿佛沉睡的面容,心中漾起缕缕哀思,前尘往事浮上心头,以往的岁月不断在眼前晃动,张学良的眼睛湿润了!
面对着曾经呼风唤雨、大权独揽六十年的老长官,张学良默然无语。他们一个站立,一个静卧;一个百感交集,一个心如止水,半个世纪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在此凝视中划上了句号,俱往矣!
剪不断,理还乱,各人心中自有一本帐。张学良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写来的挽联:
关怀之殷,情同手足;
政见之争,宛若仇雠。
短短十六个字,道尽所有爱憎恩怨!
“蒋先生对我,该怎么说怎么说,他对我很关切。我有病,旁人就想让我死掉,可他特别关心,。。。。。。从大陆到台湾,老先生总是指示要找最好的地方,。。。。。。他对我,那真是关怀得很!”
“西安事变前,我跟蒋先生发生冲突,没有旁的,就是这两句话:他要安内攘外,我要攘外安内,没有一点其它旁的冲突。”
“像我们这种关系,是很有意思的。蒋先生对我很好。”
在张学良的心目中,蒋介石功大于过,永远是他的老长官,老上级。
“一个人,有他好的一方面,也有他坏的一方面,仅仅是好的方面多,还是坏的方面多而已。蒋先生无论如何是有功的,当年,他在致力于中国的统一方面,是有功的。”
第五章 剪不断,理还乱——与蒋氏夫妇的半世缘7、宋美龄说:“我们对不起张汉卿!”
张学良曾经说过,在他的生命中,有两个女人对他恩重如山,一个是无怨无悔陪伴他走过后半生的赵四小姐,另一个就是力保他不死的蒋夫人宋美龄。
张学良很早就与宋美龄相识,据他说:
“我与蒋夫人认识的时候,那是在上海,有人请客,介绍说,这是孙中山先生的小姨子。后来,蒋先生在北京请我们吃饭,在筵席上见到蒋夫人,我就说,蒋夫人好。蒋先生很奇怪,问我,你怎么认识她?我说,我认识她,比认识你还早。”
张学良与宋美龄似乎特别投缘,也许是宋美龄的洋化生活,大家气度,令张学良特别着迷,宋美龄称张学良为“gentleman”(绅士),张学良则尊称宋美龄为夫人。
西安兵谏后,张学良之所以义无返顾、力排众议地坚持亲自送蒋介石回南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宋美龄的保证作为后盾,他心里有底。正是因为他极度信任宋美龄,绝对相信她所做的保证,所以即使没有蒋介石的书面签字,仅凭空口的一句“领袖人格”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放人,而对于张学良送蒋回京,宋美龄也一再表示:“我一定负责担保。”
宋美龄事先也没有料到蒋介石到了南京会翻脸不认人,所以她当初可以毫不犹豫地指天保证。当阎宝航去见宋美龄时,宋美龄还反复嘱托说:“请务必告诉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头头们,张副司令用不了几天就会回去。大家一定要平静,凡事多想想,不要再生出事情。”当阎宝航不太相信地追问:“夫人,先前宋部长也对我说,张副司令很快就会会西安的,这有把握吧?”宋美龄不禁笑起来,“怎么,还信不过我和子文吗?我们去西安的时候,汉卿以礼相待,守了信用。现在,我们怎么会回过头来整汉卿呢?”停了停,她又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宁可牺牲一切,也不会对汉卿失信。”此时的宋美龄,对释放张学良还是信心十足。
但是,也有一丝阴影偶尔掠过宋美龄的心头。早在离开西安的飞机上,看着蒋介石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就隐隐有某种预感,但她竭力打消这个不祥的念头,想想看,委员长毕竟是从张学良手中走脱的,且张学良又亲自送回南京,蒋介石再狠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回到南京的第二天,蒋介石听说有许多军政大员、新闻记者都去看望张学良,连普通老百姓都竞相争睹少帅的风采,当即就忿忿地骂了声:“娘希匹!”随即又恨恨地说:“把他捧成民族英雄,我成了什么?”宋美龄这时感觉有些不妙,但她还是不敢往深处想。
也就在这天,冯玉祥去看望蒋介石,言谈中,蒋介石突然冒出一句:“我哥哥蒋介卿,可是为西安事变而死的呀!”当时,宋美龄也在座,心中暗暗为张学良捏了一把汗。
宋美龄、宋子文和端纳是张学良送蒋回京、保证安全的担保人,在军法公审后,宋子文和端纳出于良知,去见蒋介石和宋美龄,商议如何履行在西安的诺言。蒋介石究竟要怎样惩治张学良,谁也不知道,连宋美龄也不知底细。心胸狭窄的蒋介石终究言而无信,公然无视宋氏兄妹的保证,将张学良严加管束,宋美龄尴尬万分。
在信义和丈夫之间,她左右为难,她觉得对不起张学良,但又无法说服蒋介石,她确实已经尽了力。为了张学良的自由,她已经跟蒋介石狠狠地吵过一架了,刚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大令,这几天,子文同你吵了好几回了。他觉得没脸再见人了。在西安,我们是作过保证的。端纳先生也告诉我,他对这个结局很失望,打算辞去顾问,离开中国。”宋美龄一脸阴郁,眼圈微红,明显有哭过的痕迹,“大令,我觉得你也应该好好想想,毕竟他们是为你出过力,冒过险的啊!”宋美龄伤感地说。
“冒险,冒险!在西安,有谁比我冒的险更大!华清池那天早上,弹雨横飞,乱枪四射,邵元冲、蒋孝先不就被张汉卿的部下打死了吗?!要是哪颗子弹偏一点点,打到了我蒋某人的身上,你们现在还会为张汉卿求情吗?政治是要流血的,不是靠感情来支配的!”蒋介石青筋暴涨,呼呼地直喘粗气,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好歹汉卿也是个重信义的人,不然他会亲自送你回南京?”宋美龄涨红了脸,也几乎是喊着说出了这句话。
“我早就叫他不要来,不要来!他自己非要到南京来负荆请罪,我有什么话说?再说,南京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蒋介石忍不住大吼起来。
“可你是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啊!”宋美龄并不退缩。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已经对侍从室说了,明天我就离开南京,回家乡溪口休息养伤。”蒋介石阴沉着脸,说完,就抛下宋美龄独自走了。
对丈夫背信弃义的失望,对朋友无言以对的羞愧,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恼恨,一齐涌上心头,宋美龄不禁痛哭起来,她没脸再去见张学良了,他是那么信任她,相信她,以至于没有任何条件地答应她的请求,现在她却无法实现对他的承诺,这叫她该如何是好呢?
蒋介石是铁了心要煞煞张学良的性子,关他一辈子,谁说都没有用,端纳的离职,宋子文的不问政事,都不能改变他的初衷,就连他一向言听计从的宋美龄的话,这次也彻底失灵了。无奈之中的宋美龄知道是无法改变丈夫的决定了,她只好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