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交通工具类:沧海一叶舟      更新:2021-02-19 07:55      字数:5149
  然而,在燕二十二公子的心里,却没有任何名字可供他排遣忧郁病。
  整个过程正好持续了一柱香的功夫。
  小厮掐灭残香,“殿下,时辰到了。”
  燕二十二没有留恋,立刻抽身而退披衣下床,身上残存的纵欲迷乱的痕迹极其浅淡,略微擦拭便都消失无踪了。
  他重新坐回窗边,仍以想着什么心事的姿态看天边的月亮。
  3.
  床上的女子好像一朵枯萎的花。
  她已经彻底绝望了,方才的那一柱香功夫,是她作为刺客最后的机会,她原先还打算,纵然杀不了他,也总有机会能够咬下他的舌头、手指、或者阳具。
  然而,燕二十二谨慎得实在名副其实,他绑住她的手脚,他不接触她脖颈以上的任何部位,他只是将她当作充实经验的道具。
  毒酒已经准备好送到了唇边————谋杀皇族,无论遂或未遂,都是死罪。
  女子没有反抗地静静喝下毒酒,朦胧中,她看见浸润在月光里的燕二十二的侧影————作为皇室第二十二个继承者的这个人,年仅十六却已杀戮无数的这个人,以如此孤独的姿态坐着看月亮的这个人……
  毒性发作得并不很快,显然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东西,有一点痛,有一点苦,却莫名令人释然。
  于是,她轻轻唱起了一首歌。
  二四拍子的,旋律异常明净。
  歌中唱到迎春季节里那朵宝贵的奇葩,有小桥流水,有老树昏鸦,有两情脉脉的青梅竹马,也有肝胆相照的之死靡它。平凡的生活苦乐交杂,小温情里面的小奸诈,小烦恼过后的小笑花。
  女子一边吐血一边唱着这歌,“奇葩奇葩”得用平静的方式拼命挣扎。
  燕二十二突然回过头,表情很淡,疲倦很淡,怜惜也很淡,“方才,你在我的床上不止一次叫过的那个名字,他就是你心中的奇葩么?”
  弥留的刺客笑了笑,没有回答。
  “是不是为了那朵奇葩,你才愿意听哥哥们的话,这样冒死来刺杀我?”燕二十二又问,他完全不能理解,经验里没有类似的东西,缺失的感觉令他倍显烦躁,引得杀气也开始旺盛了。
  “你以为,你的奇葩落在燕三他们的手里,还能够好好地、干净地活着?”他冷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幼年时一名得力的贴身小厮,是如何当着自己的面,被三哥虐杀而死的。
  男人尅涣伺耍阕蹖‘男人的经验,并从中得到刺激与快感,这对于这里那里哪里都有的贵族们来说,简直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二十二公子,”女人喘息片刻,回光返照使她的口齿异常清晰,怜悯也是。
  “二十二公子,您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兄弟姐妹们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哥哥会把仅有的食物让给弟弟,弟弟虽然顽皮,但很可爱很听话,彼此间没有心机,没有算计,没有毒药,也没有尖刀,有的只是纯良的希望,希望无论什么苦难,都要一起熬下去,然后,各自爱上各自能够托付姓名乃至性命的旷世奇葩,高潮时刻,他叫我的名字,我叫他的名字……”她的声音愈来愈低,“无论如何,我已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她不再能够说下去,胸中的血充满了口腔,将最后的歌谣染上绮丽的色彩。
  “月亮变成一沟芽,照亮春天里的小奇葩。”
  …… ……
  …… ……
  俗话说的好,无欲则刚,情长命短,然而,为了那朵花,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害怕。
  尸体很快被抬了出去,死亡在这里显得尤其稀松平常,不过,却并非完全没有因果报应,如今虽然尚能从残忍中得到利益,终究一天,残忍也将被清算。
  燕二十二捂住心口,哥哥们派来的刺客还是以匪夷所思的方法伤到了他。
  二四拍子的明净歌谣令他倍感疼痛,月光照耀深宫中的寂夜,却无法照亮一次又一次的阴谋与杀机。
  茫茫大地,四海乾坤,到底有没有长着一朵属于他燕二十二的奇葩呢?
  那朵奇葩有几片花瓣,是什么气息,会不会也令自己如那刺客般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摩罗皇族的第二十二个皇位继承人郁郁沉思,在月光下。
  第三夜:老鸨
  在很多人的心里头,为奇都是朵旷世奇葩。
  他会优雅地坐在最顶尖的馆子里听一首蒹葭苍苍,然后沿街掷金,囊括茶博士、酒博士、饭博士、闲汉赌徒,见即打赏;也会为了几文闲钱一眼不和而挽起袖子同那些脏街的小混蛋们比赛骂娘;生活的真实对于这位二世祖来说,除了老爹与大哥之外,也许,就只剩下声色犬马了。
  当然,十六岁的大好年纪、显赫的姓氏、光明的前途,再算上为家二公子的这个头衔,确实很适合昼伏夜出,很适合醉生梦死。
  金银堆出了数不尽的夜晚,夜晚称他为平静的空气平静的梦。梦中,有天上人间的干柴烈火,被理想化了的肉体们泼在情欲的浓汁里,溅出难以言喻的火热情绪,就像风声妓馆挑高打着的红色灯笼————隔壁也正有一把子肥胖的声音倾情叫床,“妙啊妙啊”的,沾露荷花一般呕心沥血。
  为奇斜靠在软垫上,闭目听花魁娘子有搭儿没搭儿底细细说话。
  妓馆中,朱帘隐隐,香雾沉沉。
  她说她命苦福薄,只因结交轻薄子,谓言可生复可死。
  她说她弹棋击筑白日晚,纵酒高歌杨柳春,然而,却都是别人的春。
  她说起居妓家,表面堂皇,实则孤寂无比,说什么做什么,最后只得一句,“丫鬟,卷帘扫地,伺候客来。”
  训练有素的语调柔柔的,带着成长的感伤,如同少女的初吻,初潮,乃至初夜,有种疼痛的快感与期待,热烈,却也短暂。
  为奇睁开眼,叹为观止笑了笑,“翘翘,你就是这样讲话,才引得那诸多皇亲纨绔子弟们同我火并争风。”
  翘翘头簪莲花,施薄胭脂,如上醉妆,又着长袍裹体,插绣雏菊,隐隐露露,美女以袖捂唇,挑眉道,“大多数客人,其实都不喜欢女人多说话,他们花钱买一夜胯下之欢,只要求技巧卓越经验老到————短小的,用击鼓催花法;执蟮模媒鹆ǎ恍约钡模糜咕芊ǎ恍曰旱模寐蚯崆梅ā诙粘科穑倏拮潘导干楦缍阍跎岬枚宋胰チ恕闳嗡パ粘Γ昭茏龅没赝仿蚵簟!彼僖欢伲裆云叽绱ψ纯ィ话攵鹕恚话攵馍怼!耙簿椭挥卸幽胖欢耘业纳舾行巳ぁ!?
  “好厉害的技巧与经验。”为奇愣了愣,勉强接口,对于这个话题,显示出童男所特有的生疏,以及腼腆。
  翘翘又笑,“如何,二公子,今夜,是照旧干铺呢?还是走马上任磨一回湿铺?”
  然而,那双眼睛里的妩媚和暗示的神态,为奇却受不了,他皱眉,不由自主地把脸移开了,“好姑娘不该说这种话。”
  翘翘闻言,立刻起身,良家妇女般的含蓄姿态,却带娼妓的愤愤表情,她不再说什么,拂袖退了出去。
  为奇烦恼地叹口气,有些力不从心地挠着额角,正此时,珠帘又被人挑起,只见进来的是个靓妆艳饰,兰麝熏人的中年美妇。
  她一边啧舌一边笑,“二公子,真正好本事啊,我的姑娘们,您可都得罪尽了。”
  “风声夫人。”为奇欠欠身,向妓馆当家打了个招呼。
  老鸨行到近前,敛袖坐下,位置选得极有技巧,正好可以让主位上的少年看到她低开高走的领口中去。
  “听说,大公子明日即将凯旋归城?”她替为奇重新满了花茶。
  为奇点头,“是,大哥要回来了。”
  为望城所向披靡,第一武将已是囊中之物,外加升官发财揽大权,老为家愈来愈牛,也正因为如此,他为奇才敢同皇帝的儿子————那些著名的膏腴纨绔们————夺风头、争女人。
  风声夫人飘过一眼,“您那快腿小厮,正火烧屁股,满城妓院兜转着找您呢。”
  “老爹派人拿我,十方儿机灵,知道我在这,不会过来的。”
  “那么,您是已打定主意,要当个败家子了?”
  “败家子?”为奇闻言,忍俊不禁,笑得露出牙齿,表面上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可在久经风月的老鸨看来,这人的骨子里,说不定出奇地道。
  “明日,等大哥一回来,老爹定会哭着向他告状,说你弟弟如何如何没出息,说为奇这杀千刀的小冤家如何如何挥霍不上进,接着便请出家法,满院追着打我,当然,大哥总是护我的,他很有分寸,每十下,会让老爹打到我两、三下过瘾……”为奇说得眉飞色舞,“经过这么一折腾啊,大半夜也就过去了,老爹既能出气又能减肥,回头管保睡个好觉,大哥也难得热闹热闹,不必再为那些尔虞我诈的人事听老爹唠叨,一家人就应该这样热火朝天开开心心的团圆。”
  “的确如此,”风声夫人抑扬顿挫着点头,笑了笑,“不过,若二公子能更用心一些习文习武,入得官场上得战场,担起为二的责任的话,想必令尊令兄会更加欣慰。”
  “但是,”为奇却立刻反驳,显然非常习惯使用这个连词,被打断后又紧接着说了另一个也很喜欢的词,“然而,我也习文习武的话,那么为家上下就都成精英了,你知不知道,精英们聚在一起能干什么?他们不干别的,光惦记着算计人和防备自己被算计了————早上起床说要算计谁,吃饭时说要算计谁,关在书房里澡房里茅房里也都在商量要算计谁,哪还有喘息的余地,况且,老爹自有一干门生使唤,大哥也多的是忠心手下,我想了很久,真的真的,咱姓为的什么都不缺,光少一败家子了,这才明白自己责任重大……”
  风声夫人已经笑得花枝乱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为奇撑住脸颊,也很得意,“所以,又要借夫人宝地一宿,也好尽尽我这败家子的责任。”
  “二公子光知道为家的责任,”老鸨忽然不笑了,却也没有沉着脸,只是带上高深莫测的神情,“您是否明白,对我这里的姑娘们,您可十分地不负责任。”
  为奇一惊,不明所以。
  老鸨接着道:“您花了重金,包养翘翘一月,却只是弹琴喝茶听说笑话;您与诸位公子竞价,买下醋醋小娘子的初夜,却让她梳拢后仍保持完璧之身……二公子啊二公子,您到底当我的风声馆是什么地方?”
  “我……”
  “我们做贴皮生意的,把浑身骨头和肉都舍出来,教人家捏捏揉揉,其实也就同卖米卖油的一样,最忌讳第一个恩客不玩而去,这样败兴的歹头彩,二公子却几乎赏给了我这里每个未开苞的姑娘。俗话说,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二公子,若不问花柳,不尝杯酒,还是请您另寻高就吧。”
  风声夫人一甩袍袖,侧过面孔,胸口的春光也跟着不见了。
  为奇立刻长身而起,“不是的不是的,”他有些焦急地上前半步,“我我我……”颧骨处顿时开出一朵红花,干干净净的小纯情呼啦飞了过去。贵公子跺足,十六岁的年纪,纵然已足可以云雨,终究还是个孩子,“好男人怎么可以对姑娘这样那样,书上说,疼得很!!!!!就像大罗卜塞入鼻孔里一般……”
  风声夫人回过头,眯起双目。
  为奇道:“还会流血,隔壁的燕燕姑娘,每次伺候那老胖子,总是哀哀叫救命!”他举出一个例子来,很怜惜很抱不平的表情,直惹得老鸨放声发笑。
  原来原来,如此如此,她边笑边想,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从来都不缺责任感,他缺少的,也许,只是技巧,与经验,而已。
  风声夫人突然旋了个身,罩衣的袍子以极富魅力的弧度飘了开去。
  烛火荡漾,雪白肌肤外,肚兜是红底金丝线,上头绣了鱼型的图案,形状极耐人寻味。
  为奇很吃惊,下意识垂目后仰,却被一条丰腴的臂膊兜住了头颈。
  “二公子,也该您尝尝付了大钱的都该吃些什么货色了,”老鸨在被挣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