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19 07:54      字数:4951
  立刻称陈置制使说得在理,小王爷微笑不答,却上下仔细打量青川。
  青川首次见到这许多达官贵人,一时间口燥舌干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以他这种身份,平时想得起来官府有关的字眼,都是与逃命有关的。正昏头涨脑间,只见那小王爷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眼见他越走越近,青川没想到自己会离个王爷离得这么近,呼息都急迫起来。那个少年却走过了他,停到了方停君的面前,端详了他半天,才道:“这位公子?”
  方停君低头行了一礼回道:“在下儒教的乐堂弟子方停君。”小王爷呆愣半晌,一把抓住方停君的手,脸露喜色道:“我就想你才能是方停君。”
  方停君原本一直是神色淡淡,突然被小王爷抓住了手,竟然神色一慌,但很快就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那小王爷见方停君如此冷淡,似有点急道:“我是福王府的赵祺!”
  方停君退后了两步,深深作了揖道:“草民方停君见过小王爷。”
  赵祺似乎恢复了常态,又回到上首的八仙椅上坐下,下令给各位赐座,笑道:“我在临安就常听人说儒教乐堂方停君的琴技天下无双。心中好生仰慕,没想今日能在此处与公子会面,实属我来川的意外之获。”
  “小王爷,今天不妨请方公子等会儿给咱们奏上几曲。”天气虽寒,赵隆之略显肥胖的脸还是在不断的渗出油汗,他一边拿着罗帕擦汗,一边笑道。“我已经给小王爷摆下了宴席,请来了成都府内最好的歌舞,等下正好请方公子伴奏,想必此景会成为成都府的绝唱。”众人纷纷大笑,等他们笑完了,方停君才淡淡地道:“我没打算奏琴。”
  他一开口,陈隆之的脸色僵了一下,但随即笑道:“想必公子今天累得很了,明天在宴席上奏也是一样的。”
  方停君语气不变地道:“我想陈置制使没听明白我的话,我的意思是我没打算为各位奏琴。”
  “大胆!”陈隆之一拍手边的案几,震得手边的八角茶碗都翻了。“你敢对小王爷如此无礼?”
  “我觉得各位大人不适合听曲看歌舞,”方停君的语气有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却透着不容置疑,道:“尤其是小王爷您。”他转过脸看向赵祺,两人对视良久不语。青川第一次看见一直脸上有笑容的方停君也有严肃的时候,他没想过原来秀气的方停君也可以不怒而威。
  赵祺收回了视线,对陈隆之笑道:“置制使的美意谢过了,如今国难当头,宴席用度不菲,且我在川时间不长,还有许多要事要与各位商量。”
  陈隆之脸露失望之色,当今天子理宗膝下无子,最忠爱的周国公主也早逝了,福王之子赵祺是最有可能隆登九五的王子。难得他因为此次代天酬军入川,原以为是天赐良机,可转眼间不过因一个平民少年淡淡的一句话,自己费劲心机张罗的宴席,歌舞里的绝色美姬眼见就泡了汤。他干咳了一声,笑道:“小王爷,事要商量,饭还是要吃的,不如我们在席间一边吃一边慢慢谈谈。”
  “赵制置使,我们真没有时间再浪费在吃饭,听歌舞上了。”座位上忽然站出了一个清瘦的青年,他肤色黝黑,一脸的风霜像是长年在野地外风餐露宿。他走上前单腿跪地道:“小王爷,蒙古忽必烈今年已经拿下了大理,如今蒙古南北的驻军已经对我大宋形成了夹击之势。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一定是川内要塞,”
  赵祺皱着眉说:“你是说他们对成都会卷土重来?”
  “非也,小王爷。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关中门户。”他似怕赵祺听不明白他的话,伸手在果盆里抓了一把反子,然在地上摆放出了一个简易的地势图。“小王爷请看,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合洲,只要攻克了合洲再经至钩鱼城,三江屏蔽不再,到时重庆被拿下将是迟早之事,重庆一但入陷,不但断了大获,青居川地的后援,还等同于打开了关中的门户,蒙人铁骑将会由此入陕,再加上由大理入湖南的骑兵对我大宋采取迂回包围。小王爷,宋岌岌可危啊。”他双腿跪下,连连叩头道:“请小王爷早纳良策,以应变动。”
  赵祺脸色发白,转脸问众人,道:“各位大人,此事属实。”
  陈隆之连忙说道:“小王爷千万莫要心急,这只是一介武夫个人揣度,岂能当成事实。他一小小合州守将,当然心挂自己守地的安危,难免夸大其实,他不明白国与国之间,不会像他们武人这般一味只懂得穷兵黩武。”他转脸沈声道:“王坚,你退下。”
  王坚的脸色露出焦虑之色,但犹疑了一阵只得退下。赵祺松了口气,笑道:“王将军犹虑自己守地的安危还是好的,而且他说的这情况我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这样吧,陈安置使就把歌舞撤了,我们就吃个便饭吧。”
  陈隆之大喜,立刻吩咐人下去准备。方停君听到此处才站起身,作了一揖笑道:“小王爷,草民连日奔波很有些乏了,想先下去歇息,就不能作陪了。”
  陈隆之等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心想你不去我还没打算请呢。赵祺的脸上却不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道:“你今日乏了,先歇着,明日我们再聚吧。”
  方停君微笑着颔首算答应,陈隆之一脸不快得让人给他安排住处。青川刚起身想要跟出去,却被龙五一把拉住,悄声对他说:“少侠,小王爷可是大大贵人,你可要多多亲近亲近,现在朝庭正是用人之际,以少侠的身手必有大展鸿图之处。”等他把话说完了,青川眼见方停君已经不见了人影,只得坐了下来心里竟有些牵挂方停君。
  方停君跟随着一个老仆从来到后院,眼见这个宅子处处亭台楼阁建得很有些江南风味,许多处显见是近日修缮,看来这个陈隆之为了迎接赵祺很是化了一些功夫。方停君放下包袱,用轻功掠过了高墙,借着夜色在屋顶四处掠视了一番之后,在通往厨房的长廊梁上横卧了下来。陈隆之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准备这餐宴席,再加上川地靠山近水,珍稀的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川菜难入大雅之堂,陈隆之便特地化重金请来了几位做鲁菜的高手为之烹饪。方停君在上面见所使用的器具极尽奢华,不由皱了一下眉头。他看了一阵子,也没发现什么不妥,眼见陈隆之防范措施极严。送菜人一律只能在长廊候着,屋内的太监过来端菜,在廊外的亭子里用银针验菜,然后先行试菜。为了防止这在个过程中菜凉了,石台上还放着几个银架子,菜放在上面,下面是烛火,等菜试完了,可保菜依然温热适中。
  方停君心里暗想这陈隆之当置制使可惜了,合该去当个太监头,才不浪费伺候人的这身本事。突然转眼见远远有一黑衣帮厨模样的仆人端着一个菜盘走过来,方停君心里一动,从长廊跃下,飞快朝那个人走去。走得近前见那人上得是一道川菜,名唤满堂红,是用江里的鲢鱼头剖开来盖以红椒清蒸,菜颜色鲜艳,鱼肉鲜美嫩滑却又带有辛辣余味,是川菜极有口碑的一道菜式。
  那衣黑衣仆人眼见方停君停在他的面前,不由哈着腰道:“这位客官,请让让道,前头还等着这道菜呢。”
  “小王爷说这道菜他不要了,”方停君冷笑道:“他现在改要九碗阳春面。”
  黑衣仆人大惊,一挺腰将手中的托盘朝方停君抛了过去,他挺起腰竟然是个相当高大的人。方停君一接托盘,手一转化开了上面抛置的力道,嘴里笑道:“这么味美的一道菜不要糟蹋了。”眼见那高个子轻功还不错,这一刻竟然已经转身往后跑,轻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抛出,那托盘的边缘击中了高个子的膝关击处,又转了个圈回到了方停君的手里。他走近了跌倒在地高个子身旁,轻声道:“你是想将这府里的侍卫惊来,还是跟我走。”
  高个子满面惊疑之色,但还是低声回道:“我听少侠吩咐。”
  方停君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书案上,才回去看一脸惊色的高个子,笑道:“我听人说毒厨屠宏杀人之法寄于美食中,技艺高超。今天才得知原来毒厨师出鲁系。”
  屠宏诧异看着眼前这面带笑容的俊秀少年,他一共见这少年两回,两次都因为他而功败垂成。
  方停君淡淡笑道:“我只是从你上次丢在面案板上的那根!面杖联想而来的。每个菜系做面方式都有所不同,自然做菜的器具也有所不同。你要做这么复杂的一碗毒面,没有自已衬手的面杖总是不方便。何况一个茶摊老板应该不会用这么考究的!面杖,所以我猜想那根面杖是你的。进这大门那会儿,听见几个仆人谈鲁菜师傅的事,我就想会不会在这里碰上你。”
  屠宏脸上的神色已经从惊诧转为了惊骇,半天道:“今天掌厨的是我的师伯!”
  方停君手一指台上的菜,问道:“其实我现在还没想明白,你这道菜怎么能通过那些太监的而毒害小王爷呢?”
  屠宏知道要骗眼前这个少年实属意想天开,于是只得一五一十答道:“这条鲢鱼在半个月前我便养着了,我听说赵祺很喜欢吃鱼眼珠子,于是每天拿沾了毒汁的棉球擦试一对鱼眼,其它的地方绝对不碰。十五天擦下来,这对鱼眼珠早就沾满毒素,而鱼的其它地方却完全无事。太监绝不会想到要拿银针去插眼珠子破坏它的形状,自然……更加不会去试吃。”他抬眼见方停君的瞳孔一收缩,连忙把头又低下去。
  “谁派你来的。”隔了一会儿,方停君又淡淡的问。
  屠宏低头眼珠子一转,道:“是蒙古人出钱让我怎么干的。”
  他话还没出完,突然有一样东西滑入嘴腔,还来不及吐出已经沿着食道滑了下去。屠宏惊慌地抬起头,见方停君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正慢条斯理拨弄着那鱼头,那鱼眼眶里赫然少了一个眼珠子。屠宏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伸手探入怀中想要取解药,方停君姿势不变,只是食指一弹,那根银针便射入了屠宏手臂的曲池穴,屠宏的手立时便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少,少侠,饶命!”屠宏双腿一软,几乎瘫在地上,他一生取人性命无数,没想到会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手里。
  “你不要求我。”方停君微笑道,“求人不如求己。”
  “真,真是蒙古人派我来的。是忽必烈,就是忽必烈。”屠宏用手卡着喉咙干呕着,生似要将那个鱼珠子从肚腹中呕吐出来。方停君面带笑容,神情悠闲地看着他。
  隔了片刻,屠宏汗流满面,脸露灰色,但却拒不改口供。方停君倒有些诧异,眼见这屠宏怕死怕得要命,却又硬撑着不肯吐实。他从屠宏的怀里摸出青磁瓶,取出一粒药丸塞入屠宏口中,见他喘过气来,才笑道:“何必,你死了,得了好处的是那个幕后人,他未必会可怜你半点。你何必如此替人卖命。”
  “少侠原谅这个,屠宏一生不堪,但此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屠宏是万万不能做出卖恩公,行那猪狗不如之事。”
  方停君突然手一挥给了他一巴掌,将刚挣扎着爬起来的屠宏又打回地上,冷笑道:“赵祺身系大宋江山,万千子民的安危,你三番四次行刺于他,猪狗不如的事做得还少了。”
  屠宏面露惭色,低声道:“如今我还了那人的债,与他再无挂葛,此等事是再不会做了。若是少侠肯饶屠某一命,屠某愿追随少侠,从今往后痛改前非,行侠仗义,绝不食言。”
  方停君手一伸,拔出他手臂上的银针,看着窗外隔了一会儿说:“如果说我要你从今往后追随赵祺左右,专伺他的饮食,如何?”
  屠宏惊得大张嘴巴,半晌方道:“少,少侠?”
  方停君转过脸微笑道:“如果你答应了,你从明天起就是赵祺的私人厨子,将来御厨房的大司长,如何?”
  屠宏喘着气看着方停君身上突然闪现的不容逼视的威严,他像是猛然省过神来,爬起身给方停君叩了几个头,道:“屠宏一切听从少侠的吩咐。”
  方停君微微一笑,转脸去望窗外,眼透过那高墙仿佛看到还在宴席台上赵祺,先如今的小王爷,未来的天子。赵祺这会儿喝得兴怀大畅,王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