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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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00:13 字数:4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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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绵竹的叫声,女人转过脸来,并不用正眼看她,而是慵懒地半睁着一双凤目,斜着眼静静地打量着她,眼神同那一团烟雾一般朦胧,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看着绵竹呆愣的表情,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声音不小,连胸前的浑圆也随着颤动而起伏,波浪一般,惹得绵竹的眼睛瞪得更像两个圆形。
女子终于不再笑,歪着头,像是在打着瞌睡,眼睛也舒服地眯成了一条缝,慢慢地吸完了最后一口烟,一脸陶醉,连呼吸都稍稍顿了一下,接着那团青烟就轻轻地从鼻子里面散出,变幻做七彩的霓裳,做飘渺的轻纱,做云层上袅娜的倩影,最后再伴着多情的风儿飘走,留下淡淡的、渐渐嗅不出的芬芳,就如她口中的乐音一般,婉转而悠远。连绵竹都要醉了,醉倒在这片温柔乡里,在那温暖又柔软的怀抱中长眠……
那女子猛地睁开眼,释放出两团熊熊火焰,惊醒了一场春梦。她的手轻轻扬起,那还燃着的烟蒂和那团皱皱的白色手帕便一同飘到了窗外,一团是冰,一团是火。
她灵巧地从窗沿上跳下来,径向绵竹走来。不得不承认,她走路的姿势也很美,轻轻地扭腰摆臀,却并不令人觉得做作。满头青丝披散开,有几缕顺着光洁的肩膀滑了下来,带着一点疲倦的弯曲,随着身体的摇摆波动着,恰巧遮住那对挺立的蓓蕾。未施粉黛,眼角却是飞扬的彩翼,眉梢是绵延的青山,有些倦怠,却依旧明媚。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正勇敢地直视着面前的一切,稍稍扬起的下巴带着一点点骄傲,一点点疏狂。此刻发生的一切仿佛再自然不过,即便她□地站在别人面前。
“你不怕被人瞧见么?”这个问题脱口而出,说出后绵竹马上就觉得有些后悔。
女人的一只柔荑结了朵兰花,掩住唇角的冷笑:“哼,下面那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往上看,而且,他们也看不起。”
“你是谁?”绵竹怯怯地开口。她是第一次想到退却,在这个女人面前,她竟感到胆怯。
“这该是我问的吧,小妹妹。”她的声音低沉,甚至有些沙哑,却是绵竹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像是夜半十分枕边人的低语。即便是说话的时候,她的两瓣丰唇仍是微微嘟着,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亲一口,细细品尝那甜美而销魂的滋味。
“我叫曲绵竹,是这里的舞女。”她尽量做出不介意自己身份的姿态,不想在这女人面前显得卑贱。
女子挑了挑未经修整的两道蛾眉,并不回答,而是俯身捡拾零落在地上的衣物,然后一件一件仔细地穿在身上,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小妹妹,这里的工作你可干不来。”她一手扶上椅背,另一只手拢着满头卷发,脚下慢慢画出一道弧线,仿佛在跳着慢舞。说话间她已从椅后踱至前面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绵竹,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笑。修长的腿随意摆着,嫩白的大腿在旗袍开叉的地方暴露出来,让人忍不住想抚摸那一片腻滑。
“我可以。”绵竹的声音虽小,却很坚定。
“凭什么?凭你的相貌么?只有脸蛋就只配做下贱的□。”女人对着残缺的镜子,状似漫不经心地在脸上描绘着,却勾勒出了动人的线条。
“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绵竹深吸口气,终于咧开了嘴,“该你回答了。”
“嫣红。”女人轻轻道出这个名字,然后理了理衣衫准备离开,却被绵竹拦下。
“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像那些老色鬼一样和我在这里——”嫣红笑得诡魅。
绵竹听到却并不生气,反而笑盈盈地看着她,清脆的声音里满是愉悦:“凭你是我的师傅,你的徒弟绝不会比别人差。”见到嫣红有一瞬的呆愣,绵竹终于笑了。
“你想学怎么伺候男人么,小雏儿?”嫣红脸上再难挂出笑容,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绵竹走到她身旁,竟比她还高出半个头。握住嫣红冰凉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等我红了,就能保护你。”
嫣红挣不开手,直直地瞪着绵竹的脸,刹那间褪去脸上的所有表情。
过了片刻,嫣红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这次笑的时候她笑弯了腰,两手捂着肚子,嘴巴弯成半个满月,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脑后刚刚束起的墨色波浪舞动得更加剧烈。笑到最后,大笑化成了嘴角的翘起,她轻轻哼唱起并不流行的小调,褪去荒靡,只剩欢快和俏皮。轻抬藕臂,弯成优美的曲线,脚下的步子有节奏地挪动起来,伴随着跳跃的音符旋转,配合起上身的摆动,翩然起舞,青丝飞扬,奶色的锦缎勾勒出最柔美的油画。绵竹见沁雪跳过几次,说是叫华尔兹的外国舞蹈。
嫣红的头微微仰起,上面布满幸福的韵光,专注的目光如水般温柔,却不知看向何处,也不知里面饱含的晶莹是喜是忧。
良久,从她那娇艳红唇里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想不到,竟又听到这句话。”
总而言之,绵竹打动了嫣红,于是她便接受了她,或是她救赎了她。
明容或许是个大忙人,平时并不经常出现在舞场,但今日,在彩排时,他来了。每次出场,他俊俏的脸总会惹来无数惊艳的赞叹,就如同此刻,在众人诧异地注视下,他径直走到绵竹身前站定,又从头到脚打量了绵竹一番,似是在确认些什么。最后,他终于满意地笑了,突然俯身对着她耳语道:“绵竹,跟我来。”说罢牵起她的手,朝着后台走去。绵竹本想侧身避开,可惜终究迟了一步,造就了这无比暧昧的气氛,羞得她面红耳赤,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你找我来到底要做什么?”一出大厅,绵竹便没好气地问道。
明容回头冲着她嫣然一笑,说道:“怎么,小丫头生气啦?这可怎么办?我要如何向嫣红姐交代呢?” 说完还伸手抚上绵竹的脸,那冰冷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来回摩挲,惹得绵竹一阵战栗。
看着绵竹大惊的表情,他笑得更加得意,娇嗔道:“这下,我可算是把账讨回来了!刚才嫣红姐跟我说要你的时候,我吓得不比你轻!这可都是你害得!”说完又拧了拧绵竹的小鼻子,说道:“小丫头,鬼灵精!不用担心,过几天就让你搬出去。不过,以后还是要准时来上班的,不要以为自己有了特权。你的身份没变,知道吗?”
绵竹还处于震惊之中,只能痴痴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明容所说,没过几日,绵竹就搬出了幽兰阁舞女住的集体宿舍,住进了尤嫣红的家,一座位于郊区的小洋房。不过,除了住处有所改变,其他倒是一如既往。
就像此刻,绵竹在排练间歇被雀儿拉到一旁,说起了小姐妹间的悄悄话。
“绵竹你真厉害,竟能亲近尤嫣红这样的女人。你不知道,那天她亲自和明少打招呼让你搬出去住的时候,我们都快看呆了!那么女人的女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呢!不过,我可更是对你刮目相看呢!”排练间歇雀儿凑到绵竹身旁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绵竹也不说什么,只能抿嘴微笑。
“快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雀儿一脸兴致盎然,“大家都很好奇呢!”
绵竹倒了杯水,刚想送入口中,被这样一问,又似猛然想起了什么,原本随意的动作不知怎么就变了味道。都是那女人干的好事,绵竹恨恨地想道,整天在自己耳边嘟囔什么女人要注重细节,举手投足都不能有丝毫懈怠,要美得无懈可击,单是拿水杯喝口水这样的小事每天不知会被她罚做几次。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雀儿疑惑道,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假小子一样的小女孩儿,不过是稍稍修整了头发,把厚厚的刘海别在耳后,怎么就凭空多了一股子女人味?特别是在她举杯出神的时候,那雾一般的眼瞳,叫人看不穿。有了秘密的女人总会迷人些。
绵竹眼珠一转,坐到雀儿身边嘻嘻笑道:“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好雀儿,我知道你是万事通,快给我讲讲那个尤嫣红的故事吧,我好奇得很!”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她的事情?那你怎么随便跟她住一块儿了?”雀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只怪物。
“还能怎么回事?她身边正缺一个打杂的小丫头,偏巧那天碰到我,又被我摔坏了一个水晶杯,她要钱我没有,只能去做苦工还债呗。”
“原来是这样,我原以为你运气很好呢,能被这样的人赏识,”雀儿若有所思,“也难怪,她那样的人确实难相处,眼高于顶的,可真是苦了你了。”
“好像你对她很了解嘛,快说说!”绵竹催促道。
雀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绵竹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在这九衢城,想不知道她尤嫣红是谁可也算是难事一件了,特别是做咱们这一行的。唉,她的故事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几句话听来如此耳熟,绵竹不觉轻笑起来,看来有必要恶补一下九衢近现代名人谱了,否则再这样有眼无珠下去,哪天死了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见雀儿住了口,绵竹还想追问几句,可惜小通子已经开始张罗排练下一场舞,于是也只能作罢,刚想起身,却被雀儿拽住衣角,耳语道:“晚上收工之后我再和你说。”
绵竹点点头,回了一个感激的笑。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清楚了,你才能知道以后哪些事是不可以做的,哪些人是不可以提的。”雀儿挽着绵竹的胳膊,两个人慢慢地徘徊在街上,天色渐晚,她们才终于分手。向北走来,凉意袭身,绵竹不觉拉高了衣领,身子缩在一块儿却还是感觉冷。
这可真是一个三天三夜都回味不完的故事啊——
那时,她还是凤鸢水榭的头牌歌女,一代歌后尤嫣红。梅雨时节,云总是低低地垂下,薄薄的雾笼罩着整座城市,就像她的歌,低沉而飘渺,流淌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那时,广播里放的、人们嘴里哼唱的,甚至是其他欢场女子口中哼唱的都是她的调子。每周一场的演出总是人满为患,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所有人的眼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台上,只因歌美人更美。灯光昏黄,人影晃动,裹在殷红锦缎里的娇躯蛇一般扭摆弯曲,朱唇轻启,嗓音低沉,似是耳语,又似叹息,没人能像她这样,既唱出灯红酒绿之中的繁华与纵情,又有曲终人散的萧条与寂寥,即便是靡靡之音,也能吸取出人的灵魂,令人义无反顾,情愿飞蛾扑火,换来这一世的纵情。
他也一样没能躲过她的诱惑,一样深深沦陷在她的温柔陷阱之中。他每晚都会在台下虔诚地聆听她的心曲,表演结束会亲手奉上鲜花,不论在哪儿,他热切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她的倩影,像是对待女神一般,带着深深的眷恋与崇拜。虽然她是出了名的清高自傲,遇着这样痴情的少年郎,她也禁不住沦陷了。
她的年纪稍长,而且出身卑贱,所有人都以为这段情不过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故事的最后,她会和其他风尘女子一样,得到一笔不小的补偿,退出这片风花雪月,找一个忠厚老实人嫁了,从此相夫教子,也算是不枉此生。
不过,他是不同的。在他眼中,年龄不是问题,身份更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因为她就是他最珍贵的宝藏。他坚持要迎娶她进门,毅然同家族决裂,过了半年,原先所有的猜疑和嫉恨到最后都化作了赞叹和祝福,故事的结局或许会变成这样,他们会是一对平凡的甜蜜夫妻,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可惜,他还是迫于家族压力,妥协了,坐上了远行的油轮,从此杳无音信。他到底去了哪儿,去做什么,何时会回来,无人知晓。
到头来,嫣红还是被抛弃了。
就这样,一场缠绵的春雨随着时间翩然飘离,而这个名唤嫣红的妖孽的魅惑演出也伴着季节的更迭而悄然落幕。虽然那件事曾轰动一时,但五年过去了,在人们脑中,连记忆深处那抹嫣红的身影都渐渐被抹去,竟没了痕迹。人总是薄情的,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只看得到今朝新人的笑靥。
叹息,无休止的叹息,却还是无法平复绵竹内心的波澜。又是一个多情人与薄情人的故事,与母亲的遭遇何其相似,守着一颗心,盼了一年又一年。
站在大门前,她竟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门。
“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做什么?”嫣红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绵竹回过头,淡然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喜欢看雪。”
稀稀疏疏的白色花瓣悠悠洒下,在她的周围飘落、融化,不留痕迹,仿佛未曾停留,却还是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