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青词      更新:2021-02-19 07:50      字数:4771
  站着喘气的轩辕望忽然发出“呵呵”的声音,倒在了地上。
  华闲之心中一惊,轩辕望突然而来的暴发,在他心中也引起疑惑,他快步来到轩辕望身边,探了探轩辕望的脉搏,心中又是一颤。轩辕望的伤虽然没有柳孤寒那么重,但也需要静养,而且他分明已经精疲力竭,按理早该不能动弹了……
  轻轻叹了口气,华闲之又来到凤羽身边,比起柳孤寒轩辕望,他的伤算不得什么,除了些外伤,只是在被掷出后重重撞在树上,脑袋有些震荡而已。这让华闲之略有些宽心,再看崔远钟,他肋下的剑已经拔了出来,血也止住了,好在他侧身时肌肉扭曲,因此这伤口看起来深入肋下,实际上却不曾伤着内脏,只需稍事包扎就无危险了。
  “华先生,远钟哥……远钟哥如何?”石铁山紧张地问道。
  华闲之吁了声,向石铁山招手道:“不妨事,铁山,让我看看你的伤。”
  石铁山倒只有一些皮肉伤,他身体强健,虽然才十四岁,却长得有如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华闲之略一沉吟,道:“铁山,麻烦你一件事。”
  石铁山眼睛亮了起来,方才这阵打斗,虽然他也参与了,但都是崔远钟和轩辕望在照顾他,如今能帮华闲之做上些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吩咐石铁山去找人将凤羽与崔远钟抬回去并将自己病坊里的药拿来,华闲之又来到轩辕望身前,轩辕望的伤颇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身体中的怪异,实在是让华闲之又忍不住想探究一下。
  密林中冰冷刺骨。胸象是被撕裂了一样,轻轻呼吸都剧烈的疼痛,但身后传来的阴森森的笑声,让自己不能停下来,必须跑,必须跑,要逃出去,不能停在这里!
  父亲脸色铁青,说了声“这样不行”,他不跑了,把自己的手交给了母亲,母亲一边拉着自己跑,一边回头,母亲那仓皇的眼睛,母亲那满脸的泪痕,母亲那强忍的哭声……
  看不见父亲了,胸口疼得厉害。快跑,快跑……那是什么声音?父亲的叫声!母亲为什么不停下来等父亲呢,母亲为什么父亲还不来呢?
  跑,跑,跑吧。那个阴森森的笑声又响起来了。母亲的脚步不稳,跌跌撞撞,母亲停下来了,抱着自己亲了亲,“快跑,快跑,让妈妈看你能跑多快……”
  “好啊好啊,妈妈你别哭,我跑给你看!”
  然后,自己又快跑了,跑得好快啊,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这么快。后面没有声音了,啊,我撞着谁了?
  “大叔,大叔,我妈妈呢?”
  那个奇怪打扮的大叔没有回答,只是叹气,过了老久他才说:“孩子,你记着,这个世界的人,有的是杀人的,有的是被杀的,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你一定要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可是大叔也不是最强的那一个,他教自己剑,但他后来终于死在了剑下。执剑者恒为剑所伤。大叔死的时侯,火好大啊,火光刺眼,连树林都被烧着了。
  为什么这么大的火,却不能让人觉得温暖呢?仍然觉得冰冷……全身都要冻僵了……血要不流了……人要死了……父亲,母亲,大叔,我来了,我来见你们啦……
  一只手摸在自己额头上,这只手好暖,好暖,身上……不再冷了。火旁边,真的很温暖啊……
  收回放在柳孤寒额间的手,华闲之松了口气,由于严重的伤势加火毒内侵,柳孤寒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他肺部的创伤太重,稍一颠簸便会伤口破裂,因此华闲之不敢把他也抬回自己的病坊,而是将他安置在颐苑湖畔的一座废弃了的龙王庙里。这几日他不眠不歇,终于将柳孤寒的性命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烧退了,再休养两日,便可以把他带自己病坊中去了。”
  华闲之默默地想,他站起身,来到龙王庙门口,外头正是清晨,似纱似水的薄雾,将颐苑湖妆扮得象是在仙境中一般。
  “浓妆淡抹总相宜。”华闲之心中想,万里江山,象颐苑湖这样得天地灵秀的地方有的是呢,西岭松海,关河日落,花山锦绣,洼江山水,自己足迹,可是踏遍了这大余国的山山水水。万里河山如许,若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不振作不奋发,不勇武不智慧,如何能守得住这无尽的财富,如何能对得起将这古时莽荒之地开拓成富饶肥美之居的祖先们,又如何对得起那些尚未出生将来要接过这江山的子孙?
  石铁山送完饭刚回去,这破庙里,很长时间就会只有自己和柳孤寒了。华闲之伸了个懒腰,收回在大地上驰骋的思绪,柳孤寒既无生命危险,那么自己该稍稍休息一下。
  龙王庙里的火堆更旺了,这个四面漏风的破庙,这几日却被从不间断的火烤得暖烘烘的。火光下,华闲之进入深深的梦乡中,他唇上的八字胡随着他呼吸轻轻颤动着,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脸上浮起一层轻轻的笑意。
  看来在做一个美梦。悄无声息侧过身体的柳孤寒如此想。他细小的眼中射出蛇一般的光来,手慢慢移向放在一边的那柄狭锋剑。当他手握住剑柄时,剑出鞘发出的轻微声音让他的动作停了一停。
  柳孤寒的目光停在华闲之起伏的胸上,他慢慢支起自己的身体,胸部传来剧痛,也许伤口又裂开了吧。他慢慢举起剑,而这时华闲之翻了个身,由仰卧变成侧卧,将背对着他。
  柳孤寒的剑一寸一寸向前递过去,慢慢靠近华闲之的后心。龙王庙里火堆发出燃烧的噼叭声,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树脂的香味,缺胳膊少腿的龙王神像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斑驳,这应该是那些俗人口中妖孽活动的地方吧,可自己觉得在这里似乎很安全,很安心……
  身下垫着的棉被可真暖和啊。
  柳孤寒慢慢地又是无声地把剑送回了鞘中,他躺了下去,象个孩子似的、无声地抽泣起来。
  多久的时间,没有哭过了呢?多久的时间,没有心情哭过呢?多久的时间,没有一个可靠的哭泣的地方呢?
  华闲之实在累极了,即便是他,在不眠不休地坚持了三天后,也觉得身心俱疲。因此他睡得极沉,直到中午石铁山又给他送饭来才将他唤醒。
  “饭可真香啊,铁山你还有这一手。”
  米饭的香味传入鼻中,柳孤寒喉节轻轻颤了颤。华闲之没有转过身,却问道:“醒了?”
  柳孤寒睁开眼,冷冷的目光停在华闲之背上,脸上似乎罩了一层冰。华闲之端着一碗莲子粥转过身来,迎着他的目光,却不以为意。
  “还好,铁山挺有办法的,这粥还热着。”华闲之将柳孤寒枕头垫了起来,舀了一勺粥送到柳孤寒唇边,温和地道:“吃吧。”
  少年用来保护自己的坚冰几乎在这温和的声音里融化了,他偏过头去,不让华闲之看到自己的脸。
  华闲之微微一笑:“你现在伤口刚开始愈合,还不能自己进食,因此就不要不好意思了。”
  “是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几日里你饮食便溺可都是华先生在照顾……”石铁山也劝道。
  “饮食便溺……”柳孤寒脸腾地红了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对他这样的半大小子而言,确实是一种羞辱。
  “为什么救我?”柳孤寒扭过头,瞪着华闲之,终于说话了,“我是你的敌人,我输了就得死!”
  “你错了。”华闲之神色有些困惑,对于如何开导这个少年,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征服一个人是容易的,但征服一个人的心却是困难的。华闲之停了一下,微笑道:“我救你之时,想到的不是你是敌人,不是要你死,想到的只是你是一个伤者,而我是一个医者。”
  “什么?”柳孤寒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大道理,这让他已经出现裂缝的心更加松动了。
  “说起来……一个医者,若是坐视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不理,那他就不配作一个医者。”华闲之若有所思,“医者父母心,所以你不必挂怀。”
  柳孤寒看了看华闲之,慢慢张开嘴。
  人,难道说与禽兽究竟是有所不同的么?人,难道说并不完全是弱肉强食的么?人,为何会有医者这样的行当?
  随着柳孤寒身体的恢复,再在这破庙里住下去就越发地显得不方便起来。终于在第七日,确认柳孤寒的伤口不会因为远距离搬移而破裂,华闲之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病坊中。他在颐苑湖遇袭的事情早已惊动了赵王,因此他回来不久赵王便遣人召见他。
  “几个弟子伤势如何?”赵王首先问伤情,让华闲之心中一暖,虽然明知这是身为帝王者的权谋,但听到耳中仍让人舒服。他施了一礼,道:“托殿下之福,远钟与阿望都见好了。”
  请华闲之坐下后,赵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华先生,孤将孤身家性命,还有这大余国十万里江山,全都托在先生身上,以后请先生不要轻身试险。”
  “闲之知罪了。”华闲之微微一笑,这次困于鲛网,着实来得惊险,这世上有些事情并不是凭剑就可以解决的,自己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犯了剑士常犯的错误。
  “京师传来密信,陛下已经准孤去扶英了。”见华闲之认错,赵王又笑了起来,恩威并施,正是帝王之道。他将这消息告诉了华闲之,又道:“传旨的钦差估计两日后能到开定,华先生以为还需准备什么?”
  华闲之沉吟了会儿,石铁山与柳孤寒的脸在他眼前闪过,他道:“殿下,此去扶英不是一日两日,何不招徕些少年一起去,既可让他们在扶英学习魔石之技,又可给殿下培养一批忠心耿耿的部下?”
  赵王轻轻抚了抚手,思忖了会儿道:“人数不宜多,孤远渡重洋,若是国中有所变故,人太多了恐怕孤养不起啊,哈哈哈哈……”
  华闲之也微笑起来,若是大余国朝中稳定,即便是到了扶英,赵王的俸禄也是少不了的,但若是太子或秦楚二王执政,赵王的日子便没有那么好过了。
  但华闲之也明白,赵王早就不指仗亲王俸禄来开支了。赵王喜好魔石之技,倒不是一昧沉于奇技淫巧,他早就托亲信利用魔石之技敛财,怕只怕国中有变,这些敛财手段也会随之遇上麻烦而已。
  “殿下,此去扶英,倒要看看能否有在扶英发财的机会。”华闲之展眉道,“殿下有没有经商的人才?”
  赵王嘿然一笑,岔开了话题:“华先生以为,到了扶英孤又当如何?”
  “广结英雄,多方留意,韬光养晦,以避小人。”华闲之轻而快地吐出十六字。赵王微微一笑,他听出了华闲之言外之意。
  第二十二章 剑之道(上)
  大海波涛起伏翻滚永不息止,海面上水天空阔,极目望去,万里碧空如洗。几只海鸟贴着海面飞掠,在浪尖之上舞蹈。海风拂面,调皮地抚弄着人的须发衣衫,而被海风鼓起来的白帆,则象天上的云彩。
  正是暖春时节,来自大陆的季风将船吹得向东南而行。柳孤寒斜靠在甲板上,经过几日昏天黑地的晕船之后,他原本重伤未愈的身躯越发虚弱了,但好在肺部的创伤在一个多月的休养后已不碍事,他原本想悄悄离开华闲之,但却被挽留下来。这一次赵王出使扶英所乘的宝船有三艘,再加上那些小船小艇,倒也是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华闲之与赵王在最大的宝船之上,而他的弟子则与去扶英“随侍”的少年们呆在这艘船中。最大的一艘宝船高有五层,上面若是满载可乘六百余人,大余帝国的造船业,倒不曾因为这些年的闭关锁国而完全毁弃。
  “若是没有什么确切的地方可去,何不随我们一起东渡扶英,看看那异国风情?”
  华闲之邀请的问很随意,却让柳孤寒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现在想来都让他自己觉得奇怪。除了他,石铁山因为被车行老板开革了无处可去,也跟随而来。
  “远钟师兄,你随老师日子最久,说说老师的心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轩辕望收回木剑,这些日子他们便在宝船的甲板之上练剑,因为华闲之不在侧他们害怕收不住手便换了木剑。
  柳孤寒向他们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自己两次为华闲之心剑所制,他明明手中无剑,但那剑意却真真实实。
  崔远钟盘膝坐在甲板之上,宝船的甲板早被少年们擦得干干净净的,见他坐下,石铁山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个世上高明的剑技,无外乎三种。”崔远钟看了看满脸崇敬之色的石铁山,微微一笑:“第一种是烈士之剑,使剑者以精气神御剑,手执三尺青锋,剑锋所指,虽铁石莫能当;第二种是帝王之剑,使剑者吞食天地,包容四海,提剑者拓疆辟壤平定天下;第三种是仁者心剑,仁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