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17 00:11      字数:4939
  “一盘带子后来被换掉了?”
  “是的。”
  我皱起了双眉。“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所有的带子都是9点钟换上的。不管怎么说,没有一盘带子显示这场谋杀案。”
  “不错。”康纳说道。
  “那么他们干吗要用一盘带子来替换另一盘呢?”
  “你问得好。这叫人摸不着头脑。我很长时间里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现在我恍然大悟啦。”康纳继续说道,“你得记住时间。带子都是在9点钟到10点钟换的。而有一盘带子在10点一刻又换掉了。显然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假设,在9点到10点一刻之间发生过某个重大事件。这个事件被录像带记录了下来,而由于某种原因,带子被拿走了。我在问自己:这会是什么样的重大事件呢?”
  我回想着当时的情形。我皱起了眉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特里萨一面点头,一面笑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事情使她感到很有趣。我问道:“你明白了吗?”
  “我能猜到。”她笑着说道。
  “唔,”我说道,“我很高兴,似乎除了我之外,你们都知道了答案。因为我无法想象在这盘录像带上会录下什么重大的事件。到9点钟时,那根黄绳子已经拉上,犯罪现场已经封锁,那姑娘的尸体在屋子的另一头。许多日本人站在电梯旁,而格雷厄姆在给我打电话,要我去帮忙,但是,在我10点左右到那儿之前,实际上并没有人开始进行调查。然后,我们和石仓先生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一会。我认为在大约10点半之前,没有人中断过录像带。或者说,至少在10点一刻之前不会有人动过。所以,要是有人看过录像,上面显示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还有一个姑娘躺在桌子上。就是这些。”
  康纳说道:“很好,只是你忘记了什么。”
  特里萨问道:“有没有人曾穿过屋子?不管什么人?”
  “没有,”我回答道,“我们拉起了黄绳子后,任何人都不准越过警戒线到房子的另一边去。事实上……”
  这时,我突然想了起来。“等一下,有人去过!那个拿相机的小伙子田中,”我说道,“他到黄色警戒线里去照相的。”
  “那就对了。”康纳说道。
  “哪个小伙子?”特里萨问道。
  “一个日本人,他在照相。我们向石仓打听过他的情况。他说,他的名字叫田……”
  “田中。”康纳说道。
  “对了,田中先生。你还要石仓让他把胶卷交出来,”我皱着眉说道,“可是我们一直没有拿到。”
  “是的,”康纳说道,“坦率地讲,我从来也没指望能拿到这胶卷。”
  特里萨问道:“那个人在照相?”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照相,”康纳继续说道,“也许是真的,因为他用的是那种小型尼康相机……”
  “是那种拍摄电视录像静止镜头用的、而不是拍电影用的机子?”
  “不错,那些镜头在改动带子时有用吗?”
  “也许有用,”她回答道,“那些镜头可以被用来更改录像,它们能迅速输入,因为它们已经全部数字化了。”
  康纳点点头。“那么,他也许真的在照相。不过,有一点很清楚,他要照相只是一个借口,使他能走到黄线的另一边。”
  “啊。”特里萨点头说道。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回想一下。”康纳说道。
  我当时面对石仓站着,突然格雷厄姆大声吼道:“哦,见鬼,怎么搞的?”我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矮个子日本人已经越过黄色警戒线10米。他的背对着我,在给犯罪现场照相。那相机很小,几乎完全握在他的掌心里。
  “你记得他是怎么走路的吗?”康纳说道,“他的走路方式与众不同。”
  我设法回忆当时的情况,可什么也想不起来。
  格雷厄姆当时走到黄绳子前面说道:“你不能呆在这儿,这是他妈的犯罪现场,你不能拍照!”当时一片吵吵嚷嚷,格雷厄姆对田中吼叫着,但田中继续专心致志干他的事情,一边拍照,一边背对着我们向后退着。尽管受到训斥,田中的反应不像一般人那样转过身,向黄绳子走来。而他是倒退着走到黄绳子跟前,背对着我们,低下头,钻过了黄绳子。
  “对,”我说道,“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一直是用背对着我们倒退行走。”
  “不错,这是第一个令人费解的地方。为什么他用背对着我们?现在,我想,我们明白了。”
  “我们明白了?”
  特里萨说道:“他在倒退过来重复着那姑娘和杀手的走路动作,因此他的动作就会出现在录像带上,他就会得到房间里的影子的正确图像。”
  “不错。”康纳说道。
  “我记得,当我提出抗议时,石仓曾对我说:‘这是我们的雇员,是中本大厦保安部的’。”
  “我当时说:‘这样做是肆无忌惮。他不能拍照。’而石仓解释说:‘但这是替我们公司拍的’。”
  一会儿那个家伙穿过电梯边上的那群人,不见了人影。
  但这是替我们公司拍的。
  “妈的!”我说道,“于是田中离开我们,下了楼,取走了一盘带子,因为那带子上有他穿过屋子的记录,还有他投下的影子,对吗?”
  “不错。”
  “他需要用那盘带子来改动原来的带子?”
  “对。”
  我终于开始明白了。“但是现在,即使我们能断定这些带子是如何改动的,他们也不会受到审判,是不是?”
  “是的,”特里萨说道,“任何一个好律师都会肯定这样的案子不会受理。”
  “因此,唯一取得进展的途径是找到目击者,能证明所发生的一切。坂村也许知道内情,可是他死了。我们如果找不到田中先生,就会一筹莫展,我认为我们最好立即拘留他。”
  “我不知道我们能否这样做。”康纳说道。
  “为什么不能?你认为,他们会把他藏起来吗?”
  “不,我认为他们不需要那样做。很可能田中先生已经一命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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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纳立即转向特里萨,“你对你的工作在行吗?”
  “是的。”她回答道。
  “十分在行?”
  “我认为是这样。”
  “我们只剩两个钟头了,请你和彼得一起干,看看你们从录像带里能了解什么情况。好好干。请相信我,你的努力会得到酬报的。现在,我要去拜访几个人。”
  我问道:“你要走吗?”
  “是的,我要用一下那辆车。”
  我把钥匙给了他。“上哪儿?”
  “我不是你的妻子。”
  “我只是问一声嘛。”我说道。
  “别犯愁,我得去见几个人。”他转身要走。
  “可是你为什么说,田中已经死了?”
  “唔,也许他并没有死,等我们有空时再讨论吧。在4点钟之前,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做,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最后限期。我想,有好戏在等着你呢,后辈,这就是我的直觉,是不是这样?如果你遇到麻烦,或者遇到意外,往车上打电话。祝你好运。现在你就和这位可爱的女士一起工作吧。Urayama Shii na!”
  他走了,我们听到后门关上的声音。
  我向特里萨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羡慕你。”她在黑暗中微笑着。“我们开始吧。”
  她迅速地按动设备上的一系列按钮,录像带回转到了开始的地方。
  我问道:“我们怎么干?”
  “要知道录像带如何被篡改,有3种基本检查方法。第一种是边缘模糊和色彩;第二种是录像带上有隐约的线条。我们可以设法用这些原理来检查,我已经连续工作了两个小时,但进展不大。”
  “那么第三种方法呢?”
  “反射要素,我还没有看这些要素呢。”
  我摇摇头。
  “简而言之,反射要素就是从画面本身中反射出来的部分场景。譬如坂村离开屋子时,从镜子的反射中可以看见他的脸。在那间屋子里,几乎可以肯定,还有其它东西具有反射作用。如果有一架镀铬的台灯,它也会具有反射作用。当有人从它附近走过时,它就会显现出那个人,当然有点变形罢了。会议室的墙壁是玻璃的,我们也许能从玻璃中捕捉它的反射图像。办公桌上一块银的镇纸上也会有反射的图像。一个玻璃花瓶,一个塑料容器,任何表面闪光的物体都会产生反射。”
  我看着她重新把录像带插入机器,准备放像。她说话时,那只完好的手迅速从一台机器移动到另一台机器上。站在一个这么美丽、但对自己的美貌却无所谓的女人身旁,真有些奇特的感觉。
  “在多数画面中,都有反光的物体,”特里萨说道,“在室外,有汽车保险杠、潮湿的马路路面、窗户玻璃。在室内有照相框、镜子、银烛台、镀铬的桌腿……反正总会有的。”
  “但是,他们难道不会在反光问题上做手脚吗?”
  “要是有时间,他们会那样做的。因为现在有电脑程序,可以把一种图像嫁接到录像片中任何形状物体的表面。你可以把一幅画面嫁接到录像片中非常复杂、甚至扭曲的表面上。但是需要时间。所以,但愿他们没有时间这样处理。”
  她开始插放带子,当谢里尔·奥斯汀起初出现在电梯旁时,第一部分的带子漆黑一片。我望着特里萨问道:“你对这事有何看法?”
  “你是什么意思?”
  “帮助我们。帮助警察。”
  “你是说,因为我是日本人吗?”她瞥了我一眼,微微地笑着。这是一种古怪的、变形的微笑。“我对日本人不抱幻想。你知道佐古在哪儿吗?”
  “不知道”
  “这是一个城市——实际上是个小镇——在北方,在北海道一个偏远的地方,那儿有个美军飞机场。我就出生在佐古,我的父亲是个kokujin,机械师,你懂这个词吗Niguro,黑人。我母亲在一家面馆里干活,空军基地人员常上那儿去。他们结了婚,但是我两岁的时候,父亲在一次事故中死去。寡妇能得到一笔小小的抚恤金。所以,我们有一点钱,可是我的外祖父拿走了大部分钱,因为他坚持认为,我的出生使他丢尽了脸。我是ainoko和niguro。这两个词难听得很,他就这么叫我,可是我母亲想留在那儿,留在日本,因此我是在佐古长大的。在这个……地方……”
  我听出她声音中那种不可名状的痛苦。
  “你知道burakumin是什么意思吗?”她问道,“不知道?我并不觉得奇怪。在日本,在那块被认为人人平等的土地上,没有人谈论burakumin。然而在婚前,青年男子的家庭要调查新娘的家庭历史,确保过去没有burakumin的血统,新娘的家庭也是一样。如果存有疑问,婚事就告吹啦。burakumin就是日本的贱民,被遗弃者,社会中的最底层。他们是制革工人的后代,在佛教中是肮脏的人。”
  “原来如此。”
  “而我比贱民还低贱,因为我是畸形的。对日本人来说,畸形是丢脸的事,不是难受,也不是背包袱,而是丢脸。这就是说你做了什么错事,畸形使你的家庭和亲友感到耻辱,你周围的人巴不得你死了才好。要是你有一半黑人骨血,是长着美国大鼻子的ain oko……”她摇摇头。“孩子们可恶得很,而这又是个偏远的地方,一个乡村小镇。”
  她眼睛注视著录像带。
  “所以,我很高兴能来到这儿,你们这块土地受到老天多大的恩泽,你们的内心享受着多大的自由。你无法想象,如果你在日本被排斥于团体之外,你的生活会寸步难行。可是我对这一点却深有感受。如果由于我用这只好手做出的努力使日本人遭受一些痛苦,我毫不在乎。”
  她没好气地看着我,那严厉的神态使她的面孔变成一张面具。“这番话有没有解开你的疑问,中尉?”
  “是的,”我回答道,“解开了。”
  “我来美国以后,觉得美国人对日本人的看法很傻——不过没关系。现在这是连续的镜头。你看上面两台监视器,我看下面三台,仔细观察反射物体,要聚精会神。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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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黑暗中注视着这几台监视器。
  特里萨·朝熊怨恨日本人,可我也是一样。与韦塞尔·威廉的不期而遇使我感到愤怒,这是一种受到惊吓的愤怒。我的脑海里不断地翻腾着他的一句话。
  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法庭让你来监护你幼小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