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17 00:11      字数:4899
  “一点原因也没有?”
  “这个嘛,也不完全是。这种死亡往往伴随有心脏或神经的小创伤。但这种创伤一般情况下不会导致死亡。我以前碰到过几个这样的案子。一个10岁男孩胸部被一只棒球撞了一下——并不重——但却倒毙在学校的运动场上了。他周围20米内一个人也没有。还有一个案子:一个妇女开车时出了点小意外,胸口撞在驾驶盘上,撞得并不重。当她打开车门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倒在地上死了。一般来说,对于颈部或胸部的撞击、损伤似乎容易导致这种猝死,因为这类伤害可能刺激与心脏相通的神经。所以说,是这样,汤姆。从技术角度来看,猝死是完全可能的。由于发生性行为不是什么重罪,所以这可能不是谋杀。”
  格雷厄姆乜斜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也许她不是被谋杀的?”
  凯利耸耸肩,他拿起活页夹说:“我并不打算把这个想法写下来。我将把窒息致死列在死亡原因中,仅次于强行窒息致死。因为也有可能她是被勒死的。但你也必须考虑到,她也有可能不是被勒死的。也许她就这么突然死掉了。”
  “见鬼,”格雷厄姆说道,“我们把这一点记录在案,把它记在验尸官的想象一栏里。你们其他人找到她的身份证件没有?”
  还在房间里继续搜查的技侦处的人嘟囔着说还没有。
  凯利说:“我想死亡时间已经出来了。”他看了看温度计探针,然后对照一张表查起来。“内部温度是96。9度。在这样的室温条件下,已死亡近3个小时了。”
  “近3个小时了?太好了。你听着,凯利,我们早就知道她是今夜的某个时刻死的。”
  “我最多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凯利说着摇了摇头。“遗憾的是,如果时间少于3个小时,冷却曲线是无法准确给出死亡时间的。我只能判断死亡时间是在3小时之内。不过我的印象是,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坦率地说,我认为接近3小时。”
  格雷厄姆转身问技侦小组的人说:“有谁找到了内裤?”
  “还没有呢,中尉。”
  格雷厄姆环视了一下办公室,说:“既没有手袋,也没有内裤。”
  “你是否觉得有人清理了现场?”我问他。
  “我不知道,”他答道,“一个身穿价值3万美金裙子的姑娘来参加招待会而不带手袋,这符合常理吗?”然后,他从我的肩头望过去,笑着说:“唔,彼得君,你知道吧,有个崇拜你的人来看你了。”
  朝我大步走来的是市长的新闻秘书埃伦·法利。她35岁,深黄色的秀发剪得短短的,贴着脸庞,总是修饰得很漂亮。她年轻时当过新闻播音员,到市长办公室工作已经很多年了。她的动作潇洒、步履轻快、体态诱人。人人都知道她保持这种体态有她的特殊用处。
  我很喜欢她。在局里新闻处工作的时候我曾替她办过两件事。由于市长和警察局长之间素有嫌隙,所以从市长办公室来的一些要求有时就通过埃伦传给我,由我来处理。这些大多数都是区区小事,把某项报告的发表时间推迟到周末,让它在星期天见报,抑或是虽然已经对某个案件提出了起诉,但宣布的时候却说还没有。我都给她办了,因为她为人心直口快,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看来这一次她又准备直言不讳地谈自己的看法了。
  “我说,彼得,”她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个叫石仓的先生到市长面前狠狠地告了你们一状——”
  “可想而知的——”
  “市长让我提醒你们,这个城市的官员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对外国人粗暴无礼。”
  格雷厄姆拉大了嗓门说道:“尤其是因为他们向竞选活动提供了巨额资金。”
  “外国人是不能出钱资助美国的政界竞选的,”法利说道,“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接着她的声音低下来:“这是个很敏感的案子,彼得,你要谨慎行事。你知道,日本人特别关注他们在美国受到的待遇。”
  “好的,我知道。”
  她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隔板朝外面那间敞开式办公室看去:“那不是康纳吗?”
  “是的。”
  “我还以为他退休了呢。他来这儿有何贵干?”
  “帮我处理这件案子。”
  法利皱了皱眉头:“你知道吧,日本人对康纳抱有一种复杂的心理。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一个喜欢日本的人一旦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就变成了一个对日本的攻击者。”
  “康纳并不是什么攻击者。”
  “石仓觉得自己受到了粗暴的对待。”
  “石仓是在对我们指手画脚,”我说道,“这儿有个姑娘被杀了,可大家似乎都把这事置之脑后——”
  “得了吧,彼得,”她说道,“没有人对你指手画脚地告诉你该怎么干。我只是说你得考虑特别——”
  她突然不往下说了。
  她的目光落到那尸体上。
  “埃伦,”我喊了她一声,“你认识她?”
  “不认识。”她把脸转了开去。
  “真的?”
  我注意到她有点不知所措。
  格雷厄姆问她:“你早些时候在楼下见过她?”
  “我想没——也许。我想是见过。听我说,伙计们,我得回去了。”
  “埃伦,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她是谁,彼得。你知道,要是认识她,我会告诉你的。跟日本人打交道要客气一点。市长关照我告诉你们的。我得走了。”
  她匆忙朝电梯走去。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
  格雷厄姆走过来站在我身边说:“她真够味儿。不过,她甚至对你也不很坦诚。”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甚至对我?”
  “大家都知道你跟法利两个人是一条新闻呢。”
  “这是什么话?”
  格雷厄姆在我肩膀上捅了一拳:“得了吧,现在你已经离了婚,谁也不会说三道四的。”
  “那不是真的,汤姆。”我说道。
  “你想怎么干都可以,像你这样一表人才的美男子。”
  “我告诉你,没有那回事儿。”
  “行啦,行啦!”他把手举了起来。“我的错,我的错。”
  我看见法利走到了敞开式办公室的那一头,从绳子下面钻了过去。她按了按电梯门口的按钮,边等边不耐烦地用脚尖轻轻敲击着地面。
  “你真的认为她认识这姑娘吗?”我问道。
  “她肯定认识,”格雷厄姆说,“你知道为什么市长喜欢她?她站在他边上,轻声地把每个人的名字报给他听。有些是她多年不见的人了。丈夫也好、妻子也好、孩子们也好,不管是谁。法利知道这个姑娘是谁。”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妈的,”格雷厄姆骂了一声,“这件事对某个人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她像兔子似的,溜得真快,是不是?我说我们最好弄清楚这个死去的姑娘是谁。我绝对不愿意成为这个城市里最后一个知道情况的人。”
  康纳站在房间的那一头,向我们招手。
  “他现在要干什么呢?”格雷厄姆说道,“那种样子招手。他手里拿了什么?”
  “好像是只手袋。”我说道。
  “谢里尔·琳·奥斯汀,”康纳念道,“生于得克萨斯州米德兰,毕业于得克萨斯州立大学。23岁。在韦斯特伍德有公寓住房,到此地时间不长,得克萨斯的驾驶执照还没有换掉。”
  手袋里的东西都摊在了办公桌上。我们用铅笔拨动着这些东西。
  “你在哪儿发现这只手袋的?”我问道。这是一只用珠子编串的小巧玲拢的黑色女式手袋,搭扣是一颗大珍珠做的,是40年代的上乘精品,非常珍贵。
  “在靠近会议室的一颗盆栽棕榈树下找到的。”康纳拉开了夹层的拉链。一小卷钞票掉在桌上,都是100美元一张的。“很好,奥斯汀小姐受到很好的关照。”
  我问道:“没有汽车钥匙?”
  “没有。”
  “这么说她是跟别人一起来的。”
  “显然也打算和某个人一起离开。100元的大票子出租汽车是找不开的。”
  此外还有一张金黄色的美国捷运卡、一支唇膏和一个小粉盒。
  一包柔和七星牌香烟,是日本的牌子。一张东京大胜夜总会的会员卡。四粒蓝色的小药丸。大体上就是这么些东西。
  康纳用铅笔把手袋挑着让它倒竖起来,这时有一些绿色小颗粒状的东西掉到了桌上。“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我承认说。格雷厄姆拿起放大镜对着它们看起来。
  “是山榆菜裹的花生。”康纳说道。
  山榆是一种绿色辣根,在日本餐馆里用做调料。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山榆裹花生。
  “不知道在日本以外的地方有没有这东西卖?”
  格雷厄姆说道:“我看到的够多了。约翰,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石仓会不会把你要的证人找来呢?”
  “我想不会很快。”康纳答道。
  “对呀,”格雷厄姆说,“要到后天,等这些人听完律师跟他们说明该怎么讲话之后,我们才能见着这些人。”他从桌子旁边向后退了两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拖延时间?这姑娘是被日本人杀害的。我们要应付的就是这么一个案子。”
  “有可能。”慷纳说道。
  “嘿,伙计,岂止是有可能。我们在这个地方。这里是他们的大楼。那姑娘是他们所垂涎三尺的那种美人儿,一朵长刺的玫瑰花。你知道这些小日本个个都想抱着排球运动员玩一玩。”
  康纳耸耸肩:“也许吧。”
  “得了吧,”格雷厄姆说道,“你知道这些家伙在国内的时候替大公司干活,挤地铁上下班,整天都过得不舒心,不知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他们摆脱了国内的种种束缚,到了我们这儿来,一下子变得有钱了,变得自由自在,可以为所欲为了。有时候他们当中有人就得意忘形起来。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康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良久才说道:“所以,汤姆,你觉得一定是一个日本人在中本公司会议室的桌子上杀了这姑娘?”
  “对。”
  “作为某种象征性行动?”
  格雷厄姆耸耸肩:“天啦,谁知道呢?我们并不是在谈正常情况应当是如何如何嘛。不过,有一点我要告诉你,即使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也非他妈把这个混蛋捉拿归案不可。”
  5
  电梯迅速下行。康纳靠在玻璃壁板上。“不喜欢日本人可能有多种原因,”他说道,“可是格雷厄姆却一条也沾不上。”他叹息一声接着说:“你知道他们说我们什么吗?”
  “说什么?”
  “他们说美国人太热衷于总结理论了,说我们没有用多少时间来观察现实世界,所以我们不了解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不是禅宗思想?”
  “不是。”他笑道,“这只是一种见解。你如果去问一个日本电脑经销商对美国同仁的看法,他也会这样告诉你的。在日本,与美国人打交道的人都持这种看法。你只要看一下格雷厄姆,就知道他们所言极是了。格雷厄姆没有切实的认识,没有亲身的感受。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大堆偏见和从各种媒介中接受的不合实际的狂想。他对日本人可以说一无所知——他也从来没有想去了解。”
  “这么说你觉得他说得不对?”我问道,“这姑娘不是被日本人杀死的?”
  “我可没这么说,后辈,”康纳答道,“很有可能被他言中。不过现在——”
  电梯门开了。我们看见了招待会的场面,乐队正在演奏《月光小夜曲》。有两对前来参加招待会的夫妇走进电梯。他们看上去像是真正的有产者。两个男的头上已是银丝缕缕,外表引人注目。那两个女的很时髦,但却俗不可耐。其中一个女的说:“她比我想象的矮小。”
  “是啊,矮小多了,那么……那人是她的男朋友吗?”
  “我想是的,他不就是录像里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吗?”
  “我想就是他。”
  其中一个男的说:“你觉得她的乳房整过形吗?”
  “大家不是都这样吗?”
  “可是我就是个例外。”另一个女的笑着说。
  “是这样,克里斯蒂。”
  “不过我正在考虑这么做。你看见埃米莉没有?”
  “哎哟,她把她的整得那么大。”
  “呃,简起的头嘛,要怪她。现在大家都把乳房做得大大的。”
  那两个男的转身朝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