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雨帆      更新:2021-02-19 07:36      字数:4805
  好了,让你帮他学学英文,你明天就去吧。
  我记得是星期六,那时候还没有双休日,只休星期天。星期六下午,我回到家里,就告诉我父亲了。我问父亲,怎么办?主席打电话打到学校办公室去了。我父亲倒是挺高兴的,他说你有这个机会,跟主席能够学点东西。第二天我就去见主席,父亲还让我带了一本书给他,那本书叫《智囊》。平时,他们两个人经常交换书看,上次吃饭的时候,他提到想看这本书,我父亲就让我把这本书带过去。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下午,我去的时候,是主席的秘书林克接待我的,他说了主席想学点英文,然后就把教材也给我了,主席自个儿选的教材。当时,我还背了一堆教材去,想让主席选一选。主席选的教材是反苏反修的九评,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近毛主席。
  毛泽东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学英语呢?
  这是一个许多人感兴趣的问题。当时,我还年轻,我也搞不懂,毛主席为什么要学英文。拿九评的文章学英文,从教学上来说,是不适宜的。而且,他的英文水平我也不敢测呀。我也不敢说,主席你要学英文我先考考你。主席没有要我的教材,也没有要我拿出一个教学计划来。我也只好就稀里糊涂的,他拿给我什么我就给他讲什么。我觉得,毛主席对书面的东西能看懂一点点。但是,说英语基本不行,大概会一点词汇。我当时想学英文就是学英文。实际上,学英文有几种目的,我看主席当时是生活里要找一些消遣,换一换脑筋。多少年过去,我回想他的生活也蛮单调的。我现在想,我们常人可以看电影,逛百货公司、逛公园,他不行,公园就是中南海,接触的人也就是有数的十几二十个人。如果把我们放在那么一个环境里,我们也会觉得比较沉闷吧。从目前我们所知的材料来看,那段时间,毛主席在思考很多问题。正是在“大跃进”之后,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文化大革命”的前夕,那个时期似乎是主席政治生涯一个比较低潮的时期。因为主席思考的比较多,所以我觉得主席并不是太忙。每个星期和我一起学英文,每次花费两三个钟头。实际上,跟我聊聊天,吃吃饭,差不多半个晚上就过去了。一般从下午四点钟开始,到七八点钟才结束。我觉得,他并不想把英文学到什么程度,但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转换脑筋的办法。另外,他可以不看到他经常见到的人,我就是这种感觉。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叫我章老师了,这个章老师的头衔,可能要跟我一辈子了。因为主席叫我章老师以后,别人就跟着叫我章老师了。我到了外交部工作以后,倒是没人叫我章老师了。到(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我调到国务院农研中心工作。我记得,农研中心在京西宾馆开农村会议。我在电梯里碰到了纪登奎同志, 他和我打招呼说,哎哟,章老师来了。电梯里的人就很奇怪,纪登奎的年纪比我大,为什么叫我章老师。我初来乍到,电梯里的人就很疑惑地看着我。纪登奎同志说,你们不知道吧,她教过毛主席英文,主席管她叫老师,所以我们大家都要叫她章老师。
  和毛泽东在一起的时候,章含之第一次吃了肥肉。
  冬天的时候,主席喜欢吃火锅,他喜欢把挺肥的猪肉,在里头煮一煮,然后,夹起来蘸着佐料吃。佐料里头有辣椒什么的。主席把肥肉夹给我,我不好意思不吃。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肥的肉,跟吞什么似的,囫囵吞下去,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其实,上海人也是挺喜欢吃红烧肉的,红烧肉必须要带点肥的才好吃。只是,主席喜欢吃的那个肉,肥的太多了点儿。并且不是红烧,而是白煮的,我有些不习惯。不过,我跟着主席吃了这个肉以后,觉得肥肉也蛮好吃的。
  第九部分访问 章含之 下
  1964年春节的时候,主席提出我们一起去南方过年,一路上互为老师,可惜……
  1964年的春节之前,主席说春节完了以后,他带我坐火车到南方去。他说,你教我读英文,我教你读历史。你就带一部《史记》。这事对我来说,真是很有吸引力。我年轻的时候,老造家里的反,跟我父亲什么也没学到。如果有机会跟毛主席学学历史,无疑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主席认真地说,你不要拿你父亲的书,你父亲的书都是值得收藏的好版本,你就去书店去买一部《史记》。我到书店把书买了,就等着什么时候动身了。可到了年初二那一天,他叫秘书来电话,就说去不成了。后来,他又叫我去,他当面跟我说,现在党内的事情比较忙,我们走不了了。这事不能成行,我感觉特别遗憾,但也没有办法。
  章含之的教课任务,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结束的呢?
  这之后,主席学英文这事,就不像以前那么正规了,但我断断续续的还到他那里去。随着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又称“四清”的展开,主席又忙碌起来。当时,学校也要搞“四清”。我就问主席,你看我去不去搞“四清”?我要去的话,你的英文就得暂停一段时间了。如果你希望接着学,我就给学校请个假就不去“四清”了。当时,主席说,不行,你得去,回来告诉我你学到了什么。所以,我就去了“小四清”。不是“大四清”,“大四清”一去要一年,我当时去了三个月。搞“四清”回来以后,我又陆陆续续地去主席处几次。一见面,主席就问我,去“四清”,你学到什么?当时,我虽然年轻,但是对见到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疑惑。因为搞不清楚,所以我也没说。因为我们下去“四清”以后,有些农民干部自杀什么的,使得我的脑子比较混乱,我就没敢跟主席说我有什么看法,只是说没学到什么东西,可能时间太短了。再往后,大概到这年夏天,1964年的6月份的时候,我看到主席的时候,主席就说,我们的英文课恐怕就要停了。当时,他跟我说党内出了一些事情,我要忙了。我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对主席说的事情懵懵懂懂的。我说,那主席什么时候有空了,需要学英文再通知我。这大概是我在“文化大革命”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然后,这一年接下来就是北戴河会议,我记得,主席说不能学了之后不久,我们学校就放暑假了。我在报纸上看到北戴河会议的决议,有“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一类的话。 后来,我就想大概主席说的忙就是要抓阶级斗争了,连话剧什么的都开始涉及阶级斗争了。“文化大革命”的前奏就开始了。后来我想这就是说党内出事了。主席开始忙了,北戴河会议的决议就是这样的。我的英文课也到此为止了。
  ……
  毛泽东的一番话,改善了章含之与父亲章士钊的关系。
  1963年的时候,有一次,我上完英文课,主席问我,你跟我说说,你对行老怎么看,就是我父亲,他的号为行严,好多人就尊称他为行老,主席也这么称呼。我说,我们代表两个阶级,我代表共产党员,他代表剥削阶级,我跟他划清界限了。主席说,哦,你倒挺痛快的。你是共产党员,你什么时候入党的?我说1957年。主席就说,你是共产党的老党员哪!我当即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就说主席,我哪敢说我是老党员哪?你们老一辈的革命家都没有这样说。然后,主席说,我跟你说,你参加了共产党,挖了你父亲的墙脚,这一点呢,我欢迎,但是你说,你要跟他划清界限,我倒要问你,你划清什么界限哪?我就说,哎,他当过北洋政府的教育总长,他镇压过学生运动。他跟鲁迅吵架,鲁迅骂他落水狗。主席说,就这些呀,他就代表剥削阶级啦。后来,主席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他说,看人要看全面,你不能从一件事两件事看一个人。你说你父亲当时是这个那个的,也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不完全是。他说,我还问问你,你还知道你父亲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比如说我拿出一件,你父亲的苏报案的事情你清不清楚?我当时就糊涂了,我哪知道这段历史呀。我说什么苏报案哪?主席说你看你,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你父亲当时是反清的战士,他跟孙中山,跟黄兴,跟蔡锷,这些人都是特别好的战友,当时的苏报案里头你父亲是主编,被捕入狱,以后好像是蔡锷他们把他营救出来,流亡日本,你知道这段历史吗?我说我不知道。主席说,你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历史,你就批判他,这个不公平。他说毛泽东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革命者,我一开始的时候是相信达尔文的进化论的。所以,看人要有一个发展的过程,对行老也是这样。他说,行老一生做了很多事情,他开始的一段是非常坚决地反清的,后来帮了共产党很多忙,这些你知道不知道?他还说,在1945年重庆谈判的时候,谈不下去了。当时就广泛听取了党外的意见,这时候我找了你父亲。他当时在我手心里头写了一个字,就是走。我问你父亲怎么解,你父亲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说马上回延安,老蒋是不会诚心诚意和你谈判的。老蒋是想拖延时间。如果打起来,你就是他的人质,你就回不去延安。所以,我们就撤回延安了。主席说,你知道当时行老的这个意见对我们是很重要的。他是我们共产党的好朋友,你倒好,你是他女儿,你跟他划清界限,我们要做他的工作,你在家里头造他的反。
  主席跟我谈完以后,我真的思想斗争蛮激烈的,我觉得无地自容。就是说,对自己家里的事情,我都不了解,一味地斗了十几年,也不回家。听了主席的一席话,我忽然觉得我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和家庭的关系自然缓和了。
  毛泽东的性格决定了,他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主席是一个特别有趣味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特别不拘小节的人,他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只有他这种性格才能作出这么大的事业。
  一次,尼泊尔国王夫妇来访。会见时,国王来了,王后没来。他就有点失望,因为我们跟他讲过这个王后什么的。他就问王后怎么没来?我们说因为今天是见主席嘛,所以就安排国王来了,没有安排王后来。主席说不行,把王后也请来。在国王已经到场的情况下,再去请王后是非常不合外交规矩的,而且所有的人都等在那照相了。主席突然提出来要见王后,只好派车急忙去接。王后正在友谊商店买东西,她提出要先回钓鱼台换衣服。所有人都等着王后,真是尴尬的一件事,国王一时不知所措,可是主席倒没觉得什么,仍处之泰然。
  王后好不容易赶来了,主席高兴地和王后握手。王后当时戴了一个特别大的珍珠戒指,一握手可能硌着主席了。主席就看着人家的手,仔细观察这个戒指。我想,当时他的表情就是他根本忘了这是戴在人家手上的一个东西。他挺好玩的,还问什么东西这么大呀?我们大家在旁边就想笑,毛主席根本就无所谓,我觉得他当时就是注意这个东西,真的感到奇怪。王后当然很窘了,国王在旁边也有点窘。
  后来,他看了半天,看清楚了,就把王后的手放回去了。我觉得这些地方,主席就是特别可爱,自己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第九部分访问 周福明 上
  1959年12月26日,杭州时美理发厅的青年理发员周福明接到一个重要任务,去给一个特殊人物理发。
  说起杭州的汪庄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但说起南屏晚钟这个杭州著名景点,大家可能会熟悉一些。南屏晚钟对面就是汪庄招待所,像刘庄招待所一样,汪庄也接待过许多中央领导人。我就在那里的游泳池给毛主席理发的,那也是我第一次直接面对主席。为主席理发之前,一个同志就问我,说你知道晚上给谁理发吗?我说,给谁理发?不是到杭州饭店给外宾理发吗?具体给谁理,王厅长也没说嘛。我不知道给谁理。他笑了,看起来,你是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给毛主席理发。我听了大吃一惊,因为我上午刚刚给几个首长理了发。我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我知道是领导,并没听说主席来杭州,怎么会是毛主席到我们杭州来了,是不可能的。吃惊之余,我冷静下来,我说,你是不是骗我?他说,不是,真是毛主席,你马上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他加重语气说,你马上能见到毛主席了。
  我根据领导事先的安排,就先去了游泳池。游泳池里面呢,用一个屏风隔出了空间,屏风后面放了一张床,还有一个小桌子,都是很普通的物件。就是临时为主席准备了一处换衣服的地方,我就准备好理发工具。主席的卫士封耀松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