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节
“而且,我知道你手里有梁竟的把柄--”霍靖宇穿走到苏禾面前,伸手拿掉了他嘴里的烟自己抽了起来。
“何以见得?”苏禾问。
霍靖宇衔着烟,穿上了外套之后回答:“因为你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苏禾挑眉,“这两者之间有关系?”
“这就要问你了。”
根本是场毫无意义的对话,苏禾没找到任何头绪,但是也没问下去。霍靖宇穿好了衣服,抽着烟走了。
现在的霍靖宇感觉有点“神出鬼没”的状态,虽然还不至于落魄,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低调的异常。除了梁竟在找他之外,似乎还有其他原因。
不过苏禾也没有兴趣知道,霍靖宇走了之后,他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茶几低下的笔记本电脑,开机之后,他看着桌面上仅有的几个图标,点开了其中一个文件夹,打开了数个文档中的一个,密密麻麻的数据让人眼花。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苏禾叹了口气,闭上眼倚到了沙发上。脑中先是暂时的混沌,随后慢慢的明朗起来。霍靖宇说得没错,他手上的确有些对梁竟不利的东西,当警察学到的东西在此时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好像最后都是为梁竟准备的,想来有些讽刺。
只是,苏禾有些犹豫不绝,但并不是因为要怎么样处理这些东西,而是他和梁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从沙发上站起来,苏禾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直浑浑噩噩的,从来没有从这里好好地看过外面。窗外有棵很高的香樟,绿油油的颜色在阳光下异常晃眼--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梁竟穿着礼服的样子。并不是在他家里的时候,而是在电视上看到的,挽着新娘时的笑容。
苏禾笑了两声,那个笑容背后的意味,可能只有他和梁竟才明白。
可以说,他们是真的有感情的。但是,苏禾觉得他也许对梁竟跟以往的感情不同,藏得太深,来得太诡异,又后知后觉。他没有过真正的爱情,也不知道怎样去经营爱情,他要公平,却忘了如果两人中的某一人付出一点,可能就是圆满。
即便假设一下:他们像是两个毛头小子,骄傲的连爱上另一个人都不自知。无聊的自尊不允许他们向另一个人低头,结果,终于越走越远--但其实是他和梁竟,到底还是有差异的。
苏禾想,也许在岛上的那天晚上,他跟梁竟一起唱那首歌,会不会他们之间就不会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可惜,有些事情只能在脑海里幻想一下,根本不可能回头。
这时一阵铃声从他口袋里传了出来,苏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没有记录,但是并不陌生。
接了电话之后,梁竟冷冰冰的声音在电话里说:“出来,我要见你。”
听到男人管用的命令语气,苏禾心里觉得好笑,他问:“梁竟,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要重新把你送回监狱?”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的人平静地说:“记得”。
“你觉得我这是固执、偏执、不可理喻是不是?”
但是等了一会儿,梁竟却并没有回答。苏禾轻笑了一声,至少在这个时候,梁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他没资格这样说他。
“梁竟,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什么又是不能要的,哪怕是--”顿了一下,后面的话苏禾没有再说下去。
“哪怕什么?”梁竟问了一句。
这次轮到苏禾不说话了。沉默良久之后,他说:“别什么都等到我告诉你,你和我都不是傻子,但是偏偏碰到一起的时候就都成了傻子。”说完没有给那头的人一点反应的时间,利落地挂了电话。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陡然的寂静让人觉得刚才那通电话根本从来没有过。苏禾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的电脑的屏幕,半晌之后,面色阴沉地走过去关掉了电脑。
梁竟你从来不知道要我什么,而我也不知道你想什么。
两个月之后,苏禾迎来了在这座岛上的第一个雨天。海上的雨远比陆地上来得猛,但是好在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恐怖。豆大的雨点打在海面上,一眼望去支雾缭绕迷蒙的景象仿佛是这座海中的小岛已经是唯一的一个世界。
苏禾悠闲地坐在木屋的窗户上,看着外面的雨,身上穿着和警服搭配的白衬衫和一条四角的黑色贴身内裤,敞开的衣摆在风中飘动。空气中是咸腥的海水气味,闻久了居然也觉得不错。
再过不多久就应该换季了,苏禾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在这里的生活只能用无聊来形容,没有任何娱乐,也没有其他人,他能做的除了睡觉就是这样看着海面发呆。但是两个月,六十多天,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看似乏味的日子,在苏禾看来却充实无比。他从来没有这么愉悦过,一个人在角落里享受这种心情非常美妙。
只是他曾经起放那架唱片机,结果鼓捣了半天也没见它动一下,也是在这个时候,苏禾才会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个男人。如果一切没有出现差池,那么他现在应该在牢里。至于刑期,那要看霍靖宇能做到哪一步了。
独自来到这个和梁竟生活过的岛上,苏禾并没有逃避的意思。他只是想找个地方散散心,这是早就决定了的。但是可悲的是,他拎着行李袋站在路边茫然得像是迷了路,对要去哪个方向无所适从。最后,他只能想起这座岛。
他查过岛的具体位置,然后了解到那里曾经是座度假小岛,被人买下来之后就成了私人岛屿,而买下来的人就是梁竟。在唯一一个有船可以到岛上的码头上,苏禾用梁竟的名义很顺利的上了岛。然后就是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只有每个星期会有人送食物过来,无聊乏味又安静的世界,足够他回忆很久。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雨下了很久,这时终于小了一些。海面上风浪也比白天的时候小了些,今天应该是码头的人送食物过来的日子,只是看天气,可能来不了了。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在这种天气出海。
苏禾点了根烟,坐在窗口静静地抽完之后,关上窗回到房间里躺到了那张水床上。
他跟梁竟的第一次就是在这张床上,那应该是段屈辱的记忆,但是如今一个人躺在这里,却好像想不起当时的情形。他不知道自己也有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的时候。
正在苏禾在心里讽刺自己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大股凉风瞬间涌了进来,苏禾愣了一下,以为是码头的人,结果起身一看,门口的男人却是个意外。
梁竟穿着墨绿色的雨衣,仍然几浑身几乎湿透,袖口和裤管还在还淌着水,一脸的疲惫,整个人有点难得的憔悴,更是难得的狼狈。
伸手用手指把贴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梳了一把,梁竟前向走了一步,反手关了上木屋的门。
“我不在牢里却出现在这里,你很惊讶?”他脱了雨衣扔到一边。
苏禾的确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下一秒就释然了。梁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能出现在这里不足为奇,也只能说明霍靖宇失败了而已。
“你们并没有失败--”梁竟一边说一边朝他走了过来,同时脱掉了湿透的衣服顺手扔到地上。
“你给霍靖宇的那些东西他充分利用了,并且效果很好。本来我现在不应该能站在你面前,但是,最后是元末代替我进监狱了。”
站到床边,梁竟赤丿裸着上身地看着苏禾,表情看不出太多愤怒和喜悦。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苏禾的头发长了点,气色也好了点,甚至还比以前胖了点,这让他有种微妙的挫败感觉。
苏禾支起一条腿,抬头看着他说:“让一个孩子代替自己坐牢,你这个大哥未免太没担当了。”
“我不会让他在里面呆太久的。”梁竟腿一伸踢掉了裤子,然后弯下腰扯掉了已经粘在身上的内裤,潇洒地往旁边一技,大大咧咧地双手叉腰看着苏禾,扬起嘴角说了一句:“如果你是监狱长,我很乐意再回去坐牢。”
苏禾冷笑了一声,“我本来是,是你让我不是的。”
梁竟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半天,最后说了一句:“苏禾,我没想到你恨我到这个地步。”
恨他?对--他的确是恨他的。那种恨,甚至可能超过了他们之间一点点的爱。
“那你现在也恨我,我们就扯平了。”
“为什么要恨你?”梁竟反问。
苏禾有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爱你不行吗?”
这下苏禾完全无言以对。他们没有像仇敌见面一样暴怒和撕打,也没有极尽讽刺,平和得像是一对还没相互表白的情人。苏禾觉得他和梁竟永远都没办法用普通的方式相处和发展。但是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是终于习惯了。
苏禾对梁竟说过,他累了--现在想想,他觉得另一层意思也可能就是他习惯了。
苏禾明白了,而今天来找
86、end 。。。
他的梁竟,似乎也明白了。
“你一直说我不喜欢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根本不是爱情--”梁竟弯下腰,双手紧紧扣住苏禾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苏禾觉得骨头都在被挤压,“但是,不是爱情又怎么样?这辈子能碰到几个像我们两个这样的人?”
遇到了彼此,已经足够了。
苏禾静静地看着梁竟,不回应,也不反驳,像是在琢磨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梁竟捧起他的脸,几乎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想想掐死你--但是又舍不得。”他一只手来回捏着苏禾的脸弄成可笑的表情。
苏禾有点木然地任由他蹂躏自己,直到梁竟低头想要亲他的时候,举起手“啪”地一声在男人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
“你结婚了。”梁竟瞪着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惹得前者笑出声。
“我结婚那天新娘就跑了,一个月前我就离婚了。”
梁竟满脸的笑意,完全不像是个被抛弃的男人。苏禾并不惊讶,想到林薇薇,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女人并没有外人认为的那么爱梁竟,至于为什么要伪装起来引起别人的错觉,他没兴趣知道。
“怎么?被女人甩了,就到我这里找平衡感了?”他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梁竟摇摇头,看着他说:“你那天说不要什么都等着你告诉我,而我现在明白了,我发现我们和平相处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别把另一个人的讽刺放在心上。”
看苏禾皱眉,梁竟又解释了一句:“就是要厚脸皮。”
虽然不屑,但苏禾还是笑了出来。
看到他笑了,梁竟的表情却有些严肃起来。他看着苏禾,突然觉得如果能早些让他这样笑,一切都会简单许多。但是转念又一想,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走到今天这一步,才让他得到了很多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他不相信爱情,因为自己的妈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但是他和苏禾,却并不仅仅是爱情。
那天晚上,苏禾靠在梁竟怀里,外面风声呼啸,小小的木屋里却让人觉得安心。梁竟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话,有时候是他们从前发生的事,然后又突然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笑话,疲惫让他昏昏欲睡,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肥胖的、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傻瓜,现在看那样子倒是有那么点可爱--然后是他在警校的时候,那个曾经被他爱慕的男人就在不远处,只是等他有点忐忑地走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梁竟--
苏禾猛地睁开眼,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明亮,看阳光的刺眼程度,已经快到中午了。
屋里就他一个人,梁竟不知所踪,苏禾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如果不是身上大大小小的红点,他都要怀疑梁竟是他昨天做的一个梦了。
刚想到这里,窗外传来了一声口哨声,然后是男人的一阵“鬼哭狼嚎--
苏禾无奈地闭上眼。真是个恶梦--
昨天的船是梁竟自己开的,冒着大风大浪来找他,苏禾说不清自己有没有感动。他早就对生离死别什么的麻木了,年少的时候也不懂风花雪月那一套,只是想到有个人喜欢着自己,那种感觉像是新奇大过欣喜。
坐在窗口,苏禾享受着风雨过后的傍晚的阳光,海鸟的叫声伴随着海浪冲刷海滩的声音,还真有点度假的感觉。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铃声打破了安详的气氛。苏禾四周扫了一眼,然后走到不远处弯腰从梁竟的衣服里掏出了他的手机。
电话是赵行奕的电打来的,苏禾接了。先开口的是赵行奕,在苏禾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梁竟呢?”
“钓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