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7 00:10      字数: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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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洛只是一径冷笑,身体紧绷,如玉石雕塑般一动不动。张永德的说辞做法恬不知耻,纰漏连连,她其实无心戳破。自己来自现代,并非一贞二烈被人摸了两把就要寻死的女子,目前作此情状,只为保全自己。她有意半掩半露,令张永德对遗旨惊疑忌惮,便可拖延些时间。其间宫中或赵大哥的人察觉了她的失踪,必会出力寻找。如此,总有一线获救的希望。
  张永德佯作大方的挥挥手,道:“今日洛兰郡主受惊,快些送郡主好生入宅歇息。”
  韩通应了一声,便欲来拉扯。烟洛直了直身子,朱殇几乎又快入了皮肉,明眸如火,切齿道:“滚!”
  韩通怒极正要发作,张永德却淡淡吩咐:“韩郎,你先退下!万事从长计议……”不再容烟洛抗拒,命人将马车驶进大宅中。
  烟洛抓紧时机匆匆将身边的东西收好,就被推耸下车,丢进了一间摆设简单的屋子。门在身后缓缓阖严,纤细的身子原本立得笔直,在木门关牢的一瞬,不禁猛地捂住朱唇,脱了力一般,一径滑倒下去。蜷缩的身子颤抖一如秋风中的蝶,惊恐的啜泣被死死的捂住——她怕引人疑心,她真的害怕。恐惧,将时间的黑洞延展成无边的深暗,在血液间疯狂的流窜,放肆的滋长,几快将人的意志摧毁逼疯。
  夕阳残辉尽,天地越发冷煞,苍穹鼓风,阵阵撼动窗棂。
  张永德的确够狠辣,除了水,他未曾着人送来任何饮食。烟洛一人哭了许久,在送水人来的前一刻惊跳起来,迅速的爬上床,和衣入被,面朝里侧卧着。跟着进来的的张永德立在她身后,似乎在与她打商量:“郡主今日在这里作客,不便回去。叫故人等急了担心可就不好,不如将那暗语和地址告知,张某派人替郡主跑上一遭,也免得悬心!”
  烟洛明晓得他不过是想顺藤摸瓜找到密旨,此刻也不能质疑。也没翻身,只是边思索边胡编道:“苏府西门不远处,第三颗柳树下的泥地。我落日前若不现身,便会派人夜间去那里画一个“洛”字,他第二日晨曦时分会去确认。”
  “是么?”张永德迟疑片刻,低声笑:“如此,末将不打扰了,郡主好生休息。”转身定定然去了,如果郡主撒谎,料也躲不过今明几日,他正踌躇满志,并不担心。
  木门“吱呀”一声重又关阖,黑夜带着冰寒席卷而来,渐渐蔓延着一股诡异的静寂。烟洛回过身,冷的发僵,脑子再也转不动。只在稀薄的月光中一遍遍的辨认银钩爬过墙角树梢,幽幽升至苍然的天穹。想象着月弧圆缺如意,不觉就念起他的眼,变幻蛊惑,在凝注的一瞬惊心动魄的情深如海,仿佛一生一世,几生几世,一笑间泯尽了光阴蹉跎。顷刻间心如刀绞,夜橪……烟洛苦笑了,闭上眼,心中淌过一痕炙热。至少,可能死去之前,让我放纵自己想你一次,承认某种无望无解却深刻难灭的情感。我一定是着了魔,无论如何压抑着心跳,却始终忘不了你。快乐时忘不了,惊惶时忘不了,自由时忘不了,受伤了,还是,忘不了……
  唇角不知不觉染着些许涩然的甜蜜,烟洛放松了片刻,坐起身,摸到桌边捏了杯冷茶慢慢啜。过了一会儿,踱到窗边悄悄窥视,发觉门外有五六人看着,两边的窗户下也立着暗影,凭她一人,看来是插翅难逃了。
  原本,在任何时刻都不肯放弃,是她乐天坚韧的性子使然。然这一次,烟洛重坐下来,静心分析了一阵,心中多少绝望。正自盘算还有无逃生的可能,南面的一扇窗“嗤”的一响,似有了动静。没容她反映,两条夜猫般的人影窜入了房间,烟洛微惊抬眸,那二人都套着夜行衣,灵巧而快捷。其中一人,伸手便捂住了烟洛的嘴,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道:“郡主收声!我们是救你出去的!”
  烟洛又喜又疑,搁了茶盅,戒备的望向那两个人,问句倒是极小声:“你们是何人?”
  或者说,是谁的人。她担心这是张永德的疑兵之计——一旦他得知自己一心想逃,自然便能猜出其实他并无把柄在自己手中。如不小心,杀身之祸绝难幸免。那人矛盾了片刻,不敢再拖延时间,实话招了:“赵二公子,派我们前来保护郡主!”
  烟洛讶异,心内却不觉安妥。如果他们真是匡义的人,为何不将她被劫的消息报备守在苏府的赵普,反而偷偷摸摸登堂入室?不觉间又退了一步:“你们要带我去哪?”
  另外那人见烟洛狐疑,恐生迟则生变。咬咬牙,急道:“先带走!”
  旁边的人无声一指戳来,烟洛但觉腰间一麻,登时全身无力的软倒下去,被打头的黑衣人轻松截住,抱住她便闪身出了屋子。屋外还散着四五人,见他们出来倏然围拢,轻巧作伞状散于身侧。烟洛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此刻变作你争我抢的香馍馍,脑中刹然恍过匡义绝艳的疯狂的眸子,警铃大作。该不会,是匡义暗中计划着劫了她藏匿去某个地方吧?若果真如此,日后如何,她不敢设想?心中不住地苦笑,原来苏烟洛的自由甚或性命,竟然分毫由不得自己呢。
  七转八转,眼底只是疏疏光影,几双深紫如墨的精致鞋履,令人联想到匡义艳媚耀目的品味。然后,他们停住,似乎顺利的退到了最后的墙围。训练有素的几人极有默契,有两个人已经率先腾上墙头,飞快地抛下了绳索。绑绳索的人小心翼翼,似乎怕弄伤了烟洛,所以只在她腰间捆绑仔细,倒颇费了些事。
  烟洛觉得自己似个粽子一般,反正不能动亦不可言,只得睁着乌溜溜的眼安静的听凭摆弄。身体一倾,倏的被卷至半空,却似遇到什么障碍,骤然一停。风声忽过,眼前的一切猛地摇曳起来,晃得人目眩头晕。烟洛恍惚听到几声轻呼,腰间却被一股大力缠上,借势一甩,身体便轻盈的飞上了墙头,跌进一具等候的怀抱中。她无力抬首,只能平视着那人的肩胛。那是一幅非常漂亮非常男性的肩,肌肉的线条无比流畅,微露的锁骨连接着健美修长的脖颈,微微一弯,锁骨必现,便是万般的性感撩人,引人遐想。
  身上不知被点打了几处,似乎力量与声音又回到了软弱的躯壳内。烟洛使劲地吸气,却控制不住抖颤。奋力地抬眸,终究看到那人的笑,乌云去了,清月渐明。他微勾的嘴角,几丝戏谑一如往日。幽漆的眸底深处却蕴了月光,漾着漾着,渐渐漾作水云一般至极的柔:“洛洛……”他轻轻地撩过她散乱的发:“果然,你没有我,是不行的!”
  夺位风波(下)
  熟悉的气息霸道得密密包围上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令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松弛。烟洛怔怔,一瞬却已无言。夜橪瞥过她稍微零乱的领口,倒脸色一黑,疼惜的语气揉进了懊恼:“你受伤了?”
  烟洛还来不及答话,眼梢便瞟到几条人影腾空而起,抢上了墙头。此刻无空将前因后果一一解释,她只得仓促道:“他们非友,快些离开!”主动靠近了夜橪,换来他胸膛的微僵。夜橪嘘了口气,似笑似叹:“洛洛,闭眼!”,稳稳的环住烟洛的束腰,顷刻间在墙顶不可思议的旋转了身子,连连避过了几双袭来的拳劲。
  要紧的人被凭空截去,黑衣人念起主子可能的发狠,哪敢再留手,如网般严严封上,决不允许夜橪他们脱身。夜橪单手御敌,高墙上可腾挪的余地也少,多少吃力。顷刻间一阵拳脚相加的闷响,不过两方人马倒有默契,只是默不作声的你攻我闪,怕惊动宅中的人。
  冷月朦胧。
  水袖如蝶,万千凶险间回掀起月影翩翩,千回百转,于夜橪的怀侧缠绵旖旎。烟洛咬唇,却于急速的旋转中仰头望住夜橪的面,心情复杂无法言喻,一双眸子却渐渐的明澈如星。
  黑衣人几番进攻,却摸不到烟洛的衣角,急了,不知怎得打了个唿哨,各自取了顶刁钻的角度,全力自左右夹攻而来。夜橪晓得避无可避,只得错步一闪,避开了一边,右肩却正迎上了左手袭来的掌风。在肉掌触身的一霎,猛地弹起,借着那一击之力,带着烟洛鸟儿一般向墙外掠去。
  几个黑衣人又惊又怒,纷纷“锵锵”亮出兵刃,团身涌上。其中两个伸手入怀,暗器裂风的轻声登时“嗖嗖”不绝。终于引来墙中几声呼和:“什么人?放下兵器!”风息一止,接踵便是几声惨叫,划破了夜空。
  “来人,郡主逃了!逃了!”墙内一阵恐慌的惊呼,连带着匆匆的人声马嘶,下剩的几道黑影也迅速的窜下,朝烟洛他们这边不依不饶的追赶上来。
  被发现了!
  烟洛心惊胆寒,急速的起纵中未曾察觉夜橪身体轻微的一僵,小手不由的紧紧捏住了夜橪的袖:“夜橪!”
  “放心,没事的!”夜橪稳稳回握,声音笃定,似乎胸有成竹。
  烟洛竟然就真的听话舒了口气,几乎有些惊异于自己对他盲目的信心。这当儿不该再多话分他心神,遂柔顺的轻贴住他,任他几起几落,带她逸至一颗离大宅不远的枯树旁边。那匹黑马似乎闻到了主人的气息,轻微的甩了甩尾。欣喜间,夜橪已经旋身上马,将烟洛小心护在身前。一拉马缰,黑鬃马顿了顿,立刻撒开四蹄,极通人意的驮着二人飞奔起来。烟洛认出这并非回城的方向,轻声问:“不回苏府?”
  夜橪鼻腔里一声轻哼,撩动了她耳边的碎发:“你猜,我是跟着谁的眼线,才寻到你的!”
  烟洛怔忪,颠簸令思维也不太清晰,“谁?”
  “赵普!”
  烟洛登时浑身僵硬,直觉道:“不可能!”
  赵大哥存心害她?她不信。
  夜橪沉默了半刻,挤出一句,仿佛淡淡的嘲讽,又似不甚情愿的解释:“他不会,不代表他底下的人不会!”
  烟洛语塞,大宅那边也越发喧嚷起来,回首望去,身后火光交杂,喊杀震天。隐隐的似乎有人在呼喝着:“汝等胆敢谋害郡主,杀无赦!”
  她还未死,被挟持则已,何谈谋害?烟洛愣了一下,记起赵普算计深沉的眼神,心尖颤抖。还未回神,西边的宅门已然大敞,一群人潮水般涌出,堵住了烟洛他们的去路。两边眼见撞个正着,夜橪无奈,猛提缰绳,拉转马头便向南边的林子奔去。仿佛为了印证夜橪的判断,张永德气急败坏的怒令在身后的大火倾杂中清晰可闻:“好你个苏烟洛,竟与赵匡胤合伙阴老夫!既如此,今日谁也休想逃!杀了她!”
  背后骤然“簌簌”频繁,净是破空的箭音,幸而夜深,兼之林层枯枝深茂,不易瞄准。夜橪纵马空隙,腾出左手,凌空不晓得做了个什么动作,身子倏然狠狠一紧。烟洛感觉到了,回过头努力的辨认:“怎么了,你……”
  夜橪却随手扔下了剧毒的暗镖,截断烟洛的询问:“没事!”
  双手交合,将烟洛环于胸前,越加催马。
  追兵如影随形,甚是难缠。寒风穿梭旷野,咆哮如夜魈。黑鬃马仿佛也明白此刻生死攸关,争气的鼓力奔腾如飞。宅那边的厮杀不减,却终于被距离拉得渐渐远去。其间夜橪稍几回身,扬手处,身后便是几声堕马的闷哼。待他们亡命般冲出了丛林,追逐的马蹄声几近绝迹。只余黑鬃马昂扬而有节奏的踏草之音。原是无尽的冬原,枯草凄凄,此刻却沙沙着马蹄“嘎达”,无端的添了些轻快潇洒。
  几折几拐,薄明的晨烟里,前方小村隐隐,安恬还在梦中。烟洛松了口气,凝神倾听,身后再无追兵。一颗乱跳的心终于慢慢回了位,这时才察觉身体酸疼不已——夜橪将她环得太紧,到了后来似乎全身的分量都倾压上来,她撑得腰酸背痛。
  “夜橪,前面似乎有个庄子,他们没追来了!”烟洛稍微直了直腰,收效甚微——夜橪继续吃豆腐般紧挨着她,秀眉微挑,她侧目:“夜橪,你……”看到夜橪的面色,倏的生咽下要讲的话,瞪圆了眼:“你怎么了?”
  夜橪紧紧地皱着眉,健康的肤色间透着诡异的暗紫,性感的唇已经变作乌青。他竭力控制住欲要痉挛的身体,咬牙摇摇头:“没事?”
  至少,先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