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7 00:10      字数:4752
  暗中保护后蜀的皇族,守卫国家。举凡暗中随护,刺杀,收集情报,黑暗的“涅轮”为皇室为后蜀而存在。那位大人,便是专司情报的大员。他和小孩很有缘份,认他做了义子,将他交与了暗杀组织开始训练。那孩子天赋不错,能忍够狠,不出十年,武功已胜过自己的师傅,成了后蜀的第一刺客,专门负责各类暗杀行动,帮皇帝清除身边的障碍。他冷酷无情,渐渐崭露头角,很快的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十八岁的时候,他统领了“涅轮”的刺杀机构,全面负责蜀国所有刺杀行动!他的义父,一直对他十分疼爱,为他敷药疗伤,教他读书识字,更教他国家存亡的道理。他记得义父说过,你是孤儿,没有家,但仍有国!国家国家,整个蜀国就是你的家。世道动荡,行非常手段做非常事,只要为国为民,便是男儿本色。那小孩其实为人极其懒散,但是却记住了这句话。他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一个人,便是收容与栽培他的义父大人。他义父的名字,洛洛,你想不想知道?”
  烟洛正怔怔的听着故事,听到他忽然发问,就下意识点点头。
  “他,姓陈!”叶橪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吓了人:“单名一个炯字。他说是在一堆木材旁遇到那孩子的,所以,给他起名作橪。橪枝,木也。而“涅轮”中所有的男子,都姓夜,黑夜的夜。暗夜的树木,不需要等待阳光,可以肆意的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变幻伸展。”
  “夜……橪……”烟洛不自觉地重复着。原来他姓夜,并非她一厢情愿以为的叶。而陈炯,嗬,她震了一下,她竟没忘了这个名字。两度相逢,她凭借侥幸赢了他,令他狼狈坏他大事。而夜橪,竟是他的义子!脑中的众多疑虑浮出水面,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烟洛涩然望向夜橪:“所以,你真的并非凑巧遇到逃亡的我,对不对?”
  夜燃锁紧眉,不敢看烟洛。低下头说的很急很快,似乎那些话说得快了,听的人便能忽略掉什么似的:“不错。义父两次栽在你身上,铩羽而归,后蜀在大周的情报机构几乎被连根拔除。皇上大怒,降了义父的官阶,命他在家思过。我一气之下,请命前往大周重组机关。然后,我调查了你。”
  一句话出口,没有意外的看到烟洛颤了一下,夜橪咬紧牙,继续叙述着:“还未来得及深入,我却意外发觉你连夜的逃离。帮你的人,就是大周鼎鼎有名的虎将——赵匡胤。”
  烟洛的眸光也开始不稳定,失声道:“你,你跟踪了我?”
  夜燃顿了顿,没否认。
  “为什么?”
  “初初只是好奇,后来我隐约觉察你的逃离与皇后大丧有关系。我想,一个势单力孤的郡主,说不定还能为我后蜀所用……”
  原来如此,他想要利用她,所以……水眸里倏然寒气涌动,“所以,林中劫匪是你的安排?”
  夜橪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痛色,仿佛怕听到下一句追问,慢慢否定道:“不是!”
  “但是那场杀戮,你可以阻止,却从头到尾在一旁欣赏。所以,其实小丰不用重伤,小引更不必死,对不对?”
  她的敏锐,令夜橪无奈,他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清亮的眸子满是质问,为什么一定等到我们死伤殆尽,你方才现身?
  “因为你身边的几个人,都是赵匡胤的心腹。而想要捕猎,总要趁猎物着最软弱的时刻。”理直气壮的精密逻辑,此刻变的卑鄙而残酷。
  浅樱的盈唇隐隐泛白,“那为何你救了我们,又走了?”
  夜橪停了一下,似乎懊恼自己的诚实:“我不想让别的人发现你或走漏消息,只有做掉所有见过你的匪人。导致你对我的戒心大盛,远超过了我的预料。不过更因为如此,你激起了我的兴趣。”
  “兴趣?”
  “不错!我那时心生厌倦,义父为皇室甘心一生隐匿在黑暗里,到头来不过因为无妄之灾而被排挤打压。而我在黑暗中麻木了太久,需要点挑战性。”
  就像驯兽的人,软硬兼施心机用尽,过程无外乎征服的快感。
  一切,都有个清晰的脉络。烟洛抬眉,屈辱感席卷而来,理智却清醒地令她替自己悲哀:“所以,你重新安排计划。吃准了我不会见死不救,利用了我想要从大内侍卫身边逃脱的心,陪你演一出傻女救英雄的戏?夜橪,你的苦肉计使得上乘又卖力,精彩,真精彩!”冰凉的字句被雾气染润,阴湿的铬在人心头。
  “不,不全是这样。”夜橪不愿面对烟洛眼中的恨意,他急切地解释:“我初初的安排,并没有包括要用自己的命来扮戏。但是其间出了纰漏,夜尚,我唯一的拜把兄弟,竟然趁我轻忽骤施暗算,欲一举置我于死地。而“涅轮”其他人对我惟命是从,一击便撤离,再不插手。如果当时放我不管,依照我的伤势,肯定必死无疑。所以,洛洛……”低沉的重音带着求恕的肯定:“你的确救了我的命!”
  烟洛倒愣了,张了张嘴,“哈”了一声。世间最荒谬的,莫过于阴差阳错,绵羊拯救了大灰狼,最后竟沾沾自喜与狼共舞。忍不住自嘲的冷笑:“我如你所愿的愚蠢,所以你就将计就计待在了我这个白痴身边?”
  词锋的讽刺,蓦然灼痛了夜橪,他眼神一暗,急急道:“洛洛,你别这样说。我……我当时身负重伤,又正与皇上闹僵,无法确定夜尚此举是否乃上头的安排。而在恢复自保能力之前,大周和后蜀对我而言都不甚安全,所以才留在你身边。我承认初初我的用心不良,而后与你相处也暗藏机心。不过,我纵再有计谋,却仍败给了你。未曾令你疯狂的迷恋上,反而是自己,莫名其妙被你感染被你吸引为你改变,然后矛盾反复,离去又舍不下你,下定决心再度回来找你。我只想帮后蜀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就带你离开,陪你天高海阔,陪你山野溪涧。我的用心,难道你感觉不出?”
  感觉?如果所有人都信任感觉,下场会不会同她一般的可笑?唇角牵了牵,全身都疼,神经中流淌的剧痛涌进心脏,她无力抵挡。烟洛模模糊糊的思索着,对了,还有一项,她没有问。她抬起头,几乎算是和气的:“那么,你是否截下了赵大哥的信,然后造谣说我与钟隐情投意合已成鸳偶?我查过了,血玉枫叶的盒不翼而飞,那片叶子却还完好无损,被寄回的血玉碎片又是什么呢?夜橪,你知道么?”
  夜橪被逼退了一步,她眸中的平和,似种不祥的符咒,令他心魂缺失。他吸了口气:“是我截下了信。不过,我只是命人粗略打造了相仿的枫叶寄回,并未附带任何留言。”那时候,他无法立即脱离组织带她离开南唐,他了解洛洛,在秘密坦白之前,洛洛对他的依恋程度是否能敌那段曲折的旧情,他没有把握。所以,他计划拖延一段时日,再与她解释。
  话音落,空台上好一晌静谧,白雾沿着粗糙的石阶宁然流泻,渺茫的不似人间。
  “还有,瞒我的事么?”烟洛清脆的声音,失去了温度。
  “没……有……”夜橪试图回答的安定。
  “思年”,顾名思义,每隔一年剧毒便会发作。然而只要他不背叛后蜀,就可定时得到解药,脱离组织的代价,不过是须要每月忍受那三日的余毒钻心之苦,其实算不得什么。这个,他不想说。他是为了眼前的女子才不惜一切,但是,却再不该对她耍任何取巧的手段。所以,他不能说。
  答案种种,水落石出,交谈,嘎然而止。
  雾气更浓了,山间落英零乱,野鸟叽喳几声,绿染静林,潮冷春山。原来,爱情的脸,真相的魂,残酷的令人失语。抬眸,夜橪的神情复杂,歉疚,焦灼,不安,祈谅,还有深深的深深深深的情感,浓烈的酒一般的醉,忧伤的星陨般的绝然。他收起了懒散,一双深邃如子夜的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眼中的雾气吞吐着光影,深情魅惑让人屏息。
  心却似乎已沉进了最深的海底,残渣都捞不到。烟洛恍然明白了夜橪的矛盾,他曾说要带她去遨游天下,他曾说会为她建一间竹林的小屋,他说了许多的话,可是他一直不敢许下任何承诺,也一直拖延着坦白的约期。原来他早就料到了,所谓的远走高飞,过去,他给不起;日后,她也许不再想要。夜橪太聪明,太厉害,步步为营筹划周详。这一次,她真的,口服心服!
  漆亮的瞳孔凄凉的收缩,烟洛只是点点头:“好!”
  很轻很定,说完,她转身便走。
  迷雾断情
  山间的朝雾真的很凉,凉得烟洛直想发抖。才行了两步,柔荑被一股温热覆盖,夜橪似乎小心的微屏着呼吸:“洛洛,去哪里?”
  “下山!”清音不染一丝情绪。
  “我陪你!”他越发温存。
  “不必了!”
  烟洛轻轻一挣,脱离了夜橪的掌握。他的手怅然的落于一带虚无,只得苦笑:“洛洛,我知道你在生气,非常生气。过去的事我无从辩解,不过如今我已离开组织,这趟回来,就是为求你原谅。你想气多长时间都可以,但是在你消气之前,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生气么?
  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大眼迷离,眉间若蹙。烟洛有些诧异自己的无力,可是,身体就似被一棒打懵,又仿佛溺于无醒的眠睡,思维隔着一层细细的毛玻璃,痴顿着无法分析。她隐约的想,下山,回家,离开他……秀致的面逸出几丝冷淡。
  洛洛恹恹然的疲惫,令夜橪眉宇间阴影重暗。再次紧紧扣住她纤细的腕踝,却似乎抓不住她轻飘的魂魄。心脏登时猝不及防的疼,“洛洛……”他试图好脾气的微笑着,压低声音:“我错了,千错万错千刀万剐,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过请你,别走!”
  烟洛缄默片刻,黛眉渐渐蹙深,是不是该唤一声丰儿呢?被夜橪这么绊住,似乎也不像话。缓缓抽出手指,她重又前行,对他的言语显得心不在焉。
  夜橪怔了一下,绝然的将她扯回来,手臂用力的箍紧,他的坚定中带了振颤:“洛洛,别这样!我说过了,要惩罚随便你,但是,我不会放你就这么离开!”
  他竭力维持着如往日一般的松驰,不愿令她感到紧张抗拒。可是,他的怀抱泄露了颤抖,他心跳紊乱了脉搏。烟洛浅弱的气息都被搅乱了,她不禁咬咬牙,夜橪,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逼我,不肯给我个清静呢?
  “夜橪,没用了。你不明白么?”她抬眸。
  “什么叫做没用了?”心跳都被那一句话激停了,手臂微宽,天使般的魅颜陡然暗如纠结的灰雾。垂首,深眸锁紧了烟洛,漫溢的柔波比言语还要急切:“我明知道你会恨我,还是要对你坦白,是因为我不想这辈子永远都欺骗你。以后,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一起,你要的生活方式你要的逻辑,我都能给你,我们会非常的幸福。所以,洛洛,别急着下断论,给我一个机会好么?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提!”
  洛洛的柔情,洛洛的真心,洛洛对自由的渴望,他曾经笃定地握在手中,不是么?为何感觉幸福稍纵即逝,流水落花般无可挽回?无双的机智对上情感,却堪堪束手,无策以对。
  烟洛思忖片刻,安静道:“好!”她想,既然避不开,其实伤他,也无所谓的。直直望进夜橪漆黑如墨的眸,没有一分激动的情绪,她说的认真:“我原谅你!”下一句话,便将夜橪的惊喜全然打入无间的谷底:“只要你今生今世,再不出现在我面前。”
  呼吸骤止,眼底汹涌腾上一层血色的迷雾。他以为自己已预备好承受洛洛可能的恨意,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狠狠的咬牙,心疼得快要抑制不住。在他无可自拔的爱上她,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为她舍弃一切之后,她怎么可以提出令他如此绝望的要求?过了一刻,唇角扯出个沉涩的笑:“你不如干脆杀了我!”
  “你死不死,也和我无关!”烟洛依旧客客气气的,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有点雾。她像个出色的剑手,精确地选中敌人最致命的弱点,然后,一剑无回,鲜血淋漓。
  迷雾蔓延,花落几声,簌簌。
  “你……”夜橪凄怆的握紧了她,压抑着吐出一句痛语:“好,如果你真要如此……”手中一花,多出了那柄“朱殇”,他将那繁花秀丽的柄直直塞进烟洛的手中,握住她的挣扎抵向自己的胸口:“你的要求,我没办法达到,不可能放弃你,也不可能永不见你,除非——我死。那年端午没做成的,你现在可以继续,杀了我,你就得到自由,。”
  他宁可接受冰冷的刃穿裂他的身体,也无法再面对凌迟他心的冷漠。只要她能狠得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