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7 00:09      字数:4758
  !
  下来以后,烟洛顾不得叶橪的白眼,正经的问那小女娃,“好了,龙舟赛也看完了。现在你该告诉姐姐你的名字,还有怎么送你回家了吧。”
  那孩子精灵的紧,骨碌骨碌转着眼珠,“我叫周薇,我家在周府,但是我不认识路。不过我家肯定派了人四处在找我,姐姐只需要带我去那最热闹的街道,定会有人来接我。”
  “真的?”烟洛狐疑,叶橪说她人小鬼大,有道理啊。
  “真的真的!”
  无奈,送佛送到西吧,实不行再送官府得了。于是乎,一行四人,便开始带着个小孩子滴溜溜的压马路。一路上;周薇开开心心的粘着烟洛,“姐姐,粽子为什么是这个形状呢?”“姐姐,那个泥人好漂亮,怎么不是黄色的呢?”“姐姐,那只鸟儿在说什么啊?”“姐姐……”
  原来小孩子,可以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问题的。左右无事,烟洛耐着性子一一解答,觉得自己几乎变作了一本大部头的书,书名便叫做《十万个为什么》。喝了第三次路边的糖水,叹第一百二十五次气的时候,忽然奇迹般的听到了一句欢喜的惊呼:“小小姐,可算找到您了!快,去通知王爷王妃。”后面那句;似乎是与同伴讲的。
  热风过,大伙同时长长舒气,心中两字,解脱。
  唯独周薇翻眼叹气,不满:“唉,这么快就被找到了,我还没玩过瘾呢!”
  一旁走上来个仆人模样衣饰整洁的男人,瞧烟洛他们的打扮穿戴,不似歹人,迟疑道:“这位小娘子是……”
  烟洛冲他嫣然一笑,捏着周薇软乎乎的小手;问道:“她是你们府上小姐?”
  “是!”
  “请问,她叫什么名字?”总不好领了一路,末了却错交了人。
  “小姐姓周名薇,字女英;是周府的二小姐。小人乃是周府下人周庸;奉老爷夫人之命特来寻二小姐的。”
  再瞧瞧身侧的周薇,她只是冲那仆人顽皮的吐舌头扮鬼脸,两人显然相识。看来是正主!烟洛松了口气:“哦,那就好。我们在路上遇到她单独一人,她说不认识回家的路,我们便带她过来街市寻找亲人了。”
  “小娘子大恩大德,周家必当图报!多谢,多谢了!”那仆人深深一掬,显然极是感激。
  烟洛款款回礼,还未啧声,骤然一阵马蹄车碾匆匆赶至,马车一停,便有个动听优美的声音传了出来,带了一丝隐约的怒意:“女英,你又肆意妄为了!”
  帘子恍然掀开,烟洛转眸,登时震住,哇,好一位绝代佳人:杏眼香腮,双目流盼,明净澄澈;樱桃小嘴别致玲珑;如云乌发,高高挽起;如玉脖颈,颀长优雅;纤纤素手,如削葱根。虽然此际薄面生嗔,俏泠泠的冷意,然而丝毫无损她的娴静高贵,兀自的冉冉娆娆,真个风华绝代,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烟洛还来不及感叹完毕,却有人先那美女下了马车,他一袭白衫银纹秋菊,却是贵气俨然,出尘的容颜是道不出的儒雅俊美。体贴的将车上的美人扶了下来,动作依旧潇洒而风流。他缓缓转过身,琉璃色的眸望将过来,似欲微笑,待看清了对面的人,登时一怔;笑意凝敛,上扬的唇角全然僵在原地,上不去,亦下不来。
  烟洛亦是吃惊,实在是无语问苍天了。怎么搞的,送个走失儿童回家都能撞到久未见面的钟隐?不对不对,那小女孩怎得一把甩开了她,跟个小蜜蜂似的扑过去了,不去扑那大美人,反而挂到钟隐身上了,她喊得那叫一个娇滴滴甜蜜蜜:“姐夫,想我了没有?”
  登时瞠目结舌;大脑当机。妙目死死盯住那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啊啊啊,大,大小周后!
  知了知了
  日头骤然雪亮得刺眼,白晃晃的。来往行人被侍卫们隔开一段,却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望过来,靡靡不绝的低声议论着。
  钟隐万没料到此番意外,对住烟洛惊讶的水眸,一时失神。长街络绎喧闹,只是对面那女子恬静如竹,由震惊至了然,渐次的,那灿若明湖的漆亮眸中,一石轻坠,涟漪默默,盛满郁香。她温柔的,悠远的望着自己,亦望着娥皇,如凝晓雾昙花,感叹,悲悯,怜惜,却未带着丝毫情欲。心湖暗暗波涌,她怎么可以,如此?
  视线一偏,她身后的少年微微侧头眯眼,斜斜的勾起了嘴角,一副玩味的神情,心弦复又绷紧,钟隐合眼一瞬,飞快地睁开,已是恢复了朗朗明澈。他轻轻拉开周薇抱得紧紧的小手,兀自笑得清浅:“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了。娥皇,为你引见,这两位其实都是从嘉的故友,叶橪叶兄与宋小娘子,目前也住在金陵城中。”一面礼貌周全,看向烟洛:“这位乃内子娥皇,迷路走失的是娥皇的小妹女英。烦扰叶兄与宋小娘子费心了,钟隐感激不尽!”
  娥皇慢条斯理的打量了烟洛他们一眼,矜持的款款为礼,三色绣金锦裙微微散开波纹,艳如繁花:“多谢两位善心相助,是奴家小妹鲁莽闯祸,令二位见笑了。”
  叶橪只点了点头:“幸会!”
  烟洛原本尚在神游,被身后的叶橪偷捅了一下,微疼,神魂归窍。想想这里是熙攘的金陵大街,人多嘴杂,不便冒冒失失错了礼数,反引人注目。遂垂目,敛身,低头,客气地回道:“民女宋清,见过瑞王,王妃殿下。今日途遇令妹实乃因缘际会,助她亦只是举手之劳,请王妃不必挂怀。”
  一旁的孙易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有些担心的望向他家少主。哼,对面的女子实在不识好歹,她并不晓得,瑞王殿下为了确保她的平安,独自谋划安排,费了多少的心力;倘若日后真相被戳破,少主又要担多大的干系。自受过那次淡淡的冷面,瑞王再未踏足“闲芳轩”,却依然提防着大皇子,吩咐家将暗中护着那小小茶庄。想不到久久不见,她开口便是一句“瑞王殿下”,叫得还真是直接而脆然。幸而殿下沉静自若,只是温玉般无暇的面,在阳光下似乎几分透明。
  唯有王妃的妹妹闹腾欢悦,拽着瑞王的衣襟摇来摇去的撒娇:“姐夫,这半日我不见了,你着急了吧!”
  娥皇不悦,沉声道:“女英……”周薇显然颇怵自己端凝的大姐,立时松开了钟隐的衣袖,瘪着小嘴磨蹭到旁边,眼神怨怼:“不说便不说么!”
  娥皇复又转向烟洛他们,仪态万方,姿态气度分寸不差:“今日的恩情,周家必当图报。既然二位亦是瑞王的朋友,改日奴家在府中略备薄酒,望二位届时务必赏光。”
  她冉冉俯仰,一阵冷幽幽的脂香袭了过来,眸色始终清冷,高傲而疏离,就似她的人,名贵的冰石一般,令人难于亲近。钟隐在一边飘然立着,只是静静。烈焰无边,冉冉烘烤着大地,蒸得四处过火得热灼,偏偏这儿的气氛似搭错了线,溢出一丝别扭的冷闷。
  烟洛干笑,立时发觉自己与这教养绝佳冷艳无双的大周后不是一个频道的。去王府赴宴?不必了吧!方欲敷衍婉拒,叶橪却先开了口,直截了当:“不必客气了,人已还给你们,我们还有事,告辞!”
  点点头,一拽烟洛,秋萍与竹子便欲跟着往后撤。烟洛了解叶橪的脾气,若是留下,他再不耐甩出几句逾越之辞,难保不得罪人。只得冲他们尴尬的匆匆一笑,“不好意思,今日我们还与人有约。既然如今已是完璧归赵,就请恕我们无礼,先行一步了!”
  微施以礼,欲跟着开溜。周薇见状,却急忙摆脱家将粘了上来,揪住烟洛轻薄的绿丝宽袖不肯撒手,满脸的舍不得:“姐姐别走啊!我还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姐姐呢!”
  她的小脸仰得高高,光下看来,竟有层细细的茸毛,水果般清新可口。如此天真无邪,又活泼肆意,虽只短短相处,亦叫人忍不住爱煞她的娇憨。烟洛登时心下一软,嫣然安抚了一句:“姐姐家就住城北,小薇薇日后可以来找姐姐玩。”一顿,抬眼朝钟隐探寻的望过去:“可以么?”
  “难得女英与你如此投缘,也是好事。”钟隐略略思忖,柔和的声音依旧好听似竹叶落雪,“等有机会,请娥皇问过周大人夫妇,我再作安排吧。”顿了一顿,又体贴的补了一句,助烟洛下了台阶:“今日已是耽搁了二位正事;叶兄与宋小娘子只管先行,误了约便不好了!”
  “哦,嗯!”烟洛赶紧借坡卸驴,眼波感激的流向钟隐,他弯着唇角,明明优雅自若,笑如云水,她却无端端的有些歉然。一时冲动欲邀他去“闲芳轩”,想了一想,时机实在不合适。只得冲他真心展颜:“那么,告辞了!”点头扭身,纤纤盈盈的跟在叶橪身后,慢慢划入纷乱的人群,消失得没有踪影。
  娥皇的杏眸微闪,望住烟洛消失的方向。好一个清浅的女子,盈盈楚楚,不卑不亢,不算极致的妩媚,然清澈的眸子倒别有一番智慧的妍然。转而凝着钟隐的面孔,媚眸深幽几分。
  钟隐蹙蹙眉,唇角浅抿成一线;言语依然温润:“回周府吧。”
  娥皇睨他,语气淡淡:“不大像你呢!”
  知夫莫如妻。今日的钟隐,多少,有些不同。
  钟隐吸了口气,深墨的眸子锁住了环环细浪,只是洒然而笑:“从嘉孟浪惯了,自然经不起娥皇推敲。”
  娥皇再望了他一眼,又并非那么肯定了,俏面微沉,拉过妹妹,凉凉一句:“是否真正孟浪,你心知肚明!”兀自登了马车,将妹妹接上去,细竹帘搭了下来,一阵明暗的泾渭,将人的面孔映得深几分,浅几分,朦胧而艳魅。
  钟隐的目光穿透竹帘,微微苦笑,娥皇,优秀如你,能轻易驾驭世间任何男子的心;然而高傲如你,亦是因我初初的抗拒,而锁紧了心门。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们且算金童玉女,似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然而所谓用情的机会,却被我也被你错过了毁掉了,干干净净冷冷冰冰,洞悉的后头,原来,竟如此虚无。
  不意扫向街尾,笑容渐渐淡而无痕,却是出尘的温柔。面对一次,原来,并非那般可怕。她仍是她,令他意动。罢了,既然认定她的值得,何须计较太多,只要她安好,他便算立于远处,一样,心安……
  几只鸣蝉躲于高大的杨树,声声唱和,知了,知了……
  知了,知了。
  既知心归,何事不了?
  烟洛丝毫未觉身后的种种,一直心不在焉,沉溺于一堆如云般的思绪。娥皇女英姐妹,乃传说中帝舜的两个才情兼备的妃子,舜帝死后,她们因思念日夜啼哭,染竹成斑,最终还投了湘江自尽,人称湘妃。钟隐的两位皇后,却如此凑巧,亦是姐妹,名为娥皇女英,姐姐牡丹容姿,才艺双全;妹妹灵动娇俏,惹人垂怜。偏偏,也都是红颜薄命,陪伴着一代才子,华年未老,却先后离世。一段史记,不过一程记录,或换一段美谈,或余一串感叹,然对于如今的自己,却不吝变作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心情愈发的沉重,不由得怨愤重重。老天爷,你将我的灵魂引渡到这时代来,难道便是为了让我用这双眼一一见证,那些活泼美好的生命如何变幻消弭,见他起高楼,见他楼塌了。风流逝水,皇权入土……而自己,无端卷了进来,却注定无法平凡的过日子。萤虫之光,微微渺渺,只能眼睁睁清醒地看着,除了无奈,仍旧是刺痛心扉的无奈。如若上苍真存在着浩浩的神明,那么他们如斯的安排,令她生存,却倍感无力与渺小,难道亦可称作慈悲?
  叶橪见她深深颦眉,一言不发,也不说话,兀自前行。直到烟洛迷迷登登的快撞上了路边一个卖水梨的小摊,他才在秋萍的短促的呼唤中,反手去捞了一把,将她勾回来,扬起的声音似笑非笑,有丝挑衅:“一遇到他,魂就丢了?”
  烟洛其实业已回魂,原就心情郁闷,听到叶橪几分嘲弄的语气,犹如火上浇油,劈手扒开他的狼爪:“小人之心!”噌噌便往前走。
  叶橪的手被拨开,黑眸生冷,语声顿变可恶:“洛洛……”,他愈发的嘲道:“瑞王妃比你,可美上不止数倍。”
  这个,神经病……吸气,吐气。烟洛站住脚,竭力平静,却全没奏效,猝然转身,冷笑道:“然后呢?”
  叶橪愣了一愣,她真的生气了。亮晶晶的眸里怒火腾腾,黑发如云,红唇殷艳,雪肌生粉,房檐伸出的阔叶,绿油油的,为人拼凑着荫凉。她顶了一身细碎的光点,却鲜妍明媚不可方物。为了钟隐,她竟敢,如此的美丽?登时心上酸浪翻绞,失却了游刃有余的风度,脱口的言辞,犀利如剑:“然后?然后你莫再无谓痴心!”
  烟洛原本只是沮丧,这下被呕得浑身发抖,黑瞳隐上一层滟滟的泽光,死瞪着叶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