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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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7 00:09 字数:4753
吹摹薄?br />
烟洛听不下去,倏然打断他:“你别说了!”
一捏她的下巴,赵匡义恶狠狠道:“我为什么不说?他既然可以和你偷情快活,又要扮伟大装情圣,我成全他不好吗?”
烟洛憋了很久的泪,终于被逼了出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赵匡义的眸子顷刻墨如乌云:“苏烟洛,你混帐!你病你痛,舍不得他难过,怕连累他前程,对他永远一副笑模样。现在却对着我哭,还是为了他!你没有心,你知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心!”
烟洛只能拼命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放了我吧!”
赵匡义粗暴的抱起烟洛,把她揉进怀里:“不许你再说这三个字!不许!你瞎了眼还是瞎了心,只肯为了他掉眼泪?你要么现在就给我好起来,要么,我说不定真的杀了你,然后黄泉碧落也要缠住你,让你再尝够百倍千倍的苦楚!”
烟洛一日受了几次刺激,脑里一片轰响,力尽神危,再也坚持不住。眼前登时黑了,身子软倒,向一边斜去,模模糊糊感觉赵匡义的声音响在耳边,凋零一如秋叶:“烟洛,我好矛盾,你若不好,我会心碎;你若好了,却不属于我,我更会疯狂。要是能永远这样抱着你,该有多好……”停不下的泪水,濡湿了黑细的睫毛。失去意识前,感觉眼角被一个暖暖的东西轻拭,他在她耳边低语:“这一些泪,可有一滴为我流?为何又涩又咸?”
女人的病
明晰的光线,染亮了花格窗牅,无声无息的在房中撒了一片均匀。烟洛缓缓醒了,吃力地撑开了胀痛的眼睑,头痛倒是轻了好些。喜儿立刻迎了上来,伺候着她喝了药,托着铜钵让她漱漱口齿。小引搭了毛巾过来,小声给烟洛赔不是:“小姐,小引该死,昨天半夜不知怎么盹着了,小姐没有叫过我吧?”
烟洛微微发呆,想许是赵匡义昨晚动了手脚,转而安慰道:“没事,我一直在睡。”
“哦,小姐生病还真算听话。一晚上那额上的湿巾都没有掉下来,早上秋萍进来才拿走,既然小姐已经不发热了,可以进点稀粥,想吃甜的还是咸的?如意她们炖了一个早上了。”
他,守了她一晚?烟洛深深叹口气,这份疯狂情钟,她怎么承得起?外面秋萍一掀帘子,“郡主,皇上皇后驾到。”
语音刚落,符宁已先穿帘进来。一身雨过青天的蓝,华丽的凤尾钗子,点了五色的宝石,让她插着,却是自然一股尊贵气。她紧走两步,按下了烟洛欲起的身子,伸手探了探烟洛的额,细细打量半旬,终于松了口气:“还好,不发热了!妹妹,你又吓坏为姐了。”
烟洛无奈吐舌:“我没想到伤风那么严重。”说起来,自己现在这个身子,还真是不经折腾的,哪像在现代,她简直一无敌铁金刚,所以自己才总是不够小心。
后面的柴荣,脸色就不怎么好了:“病了为何不明讲?难道朕是暴君吗?”
烟洛微一瑟缩,符宁温和劝道:“皇上,烟洛病着,您就息怒吧,有什么话等她好了再教训也不迟。”
柴荣瞟了烟洛一眼,难得和颜悦色了一些:“算了,这次不怪你。你安心养着,规规矩矩的,想吃什么叫御厨做了给你送来。”规规矩矩四个字,都是平平一声的重音。
符宁推推柴荣:“好了好了,这儿有臣妾陪着,肯定稳妥。皇上还有国事要忙,这就去吧。”
柴荣似乎也放了心,对妻子笑笑,带了小太监退出去。烟洛这才靠定了身子,呼出一口气:“多谢姐姐!”无论自己决定如何,这一次,对于柴荣的横加干涉,她仍是几分心结难消。
符宁叹气:“你呀……”
说起来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烟洛的无奈,就是自己的病丝抽得慢而又慢。突然无比怀念现代发达的医学,感冒发烧便抓住打一针速效青霉素,休息一下,三两日又是条梁山好汉。不像如今,每天把那苦药汁子当顿得灌,没头没短。那些五花八门的补药更是要捏紧了鼻子,全当浆糊喝下去。可恨自己的身体恢复得不够快,药就成等比倍数的增加。不许下床不许沐浴不许吹风不许移动,搞得烟洛苦不堪言。
潘美曹彬曾来探过她,烟洛故意轻松说笑,抱怨自己是颗灯心草,还没吹就坏了。别人说红颜薄命,自己虽不算红颜,为了往上贴贴就偶尔闹点小状况。最后搞得潘美终于发飚,问她能不能闭嘴作个正常的病人。可是那以后,他却来得频繁,人参燕窝,冬虫夏草,细致的粥菜,可以捂手的小暖炉,次次都不空手。每每来了,偏又不甚耐烦,有时候丢了东西便走,倒像烟洛欠了他什么似的。
烟洛从不作揣测,更不多问,对着潘大哥的时节,始终和颜悦色。只有一次,潘美送了冰糖燕窝粥来,大冷的天,那红枣艳艳的,在乳色的小碗里冒着腾腾热气。烟洛失神了一瞬,吩咐喜儿给盛了两碗,请潘美陪她吃一点。自己靠着织锦榻子微低了头,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他好吗?”
潘美本不想陪喝,闻言一愣,端了碗一口便把那甜甜滑滑的粥喝尽了,不知是不是被烫到,咳嗽两下,闷了声音:“不好!”
“那么,便请潘大哥多多费心了!”烟洛说得诚心,只是依旧垂头,纤巧的小手只顾一下一下的搅那甜羹,手指头被腾起的湿雾笼了,润润的一层梨花的苍白。
潘美还想说什么,到底却也表达不出,末了重重叹了口气:“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烟洛捏紧了小碗,不再回答。当初如何,今日又如何?成或不成,好与不好,真的难以判断。只是辗转之间,任性了一遭,快乐了一遭,也是伤筋动骨的痛了一遭。知道自己重伤了他,他的苦痛必定更胜于她。但她更是知道,他是个旷世的英雄,他要成就的事情还多得很。他即使不好,一样会挺了过去,义无反顾的去走他的路。原谅她自私了一次,那段相处的幸福,至少可以自己留作永恒的记忆,这样子,总不会打扰了谁。
长日漫漫,心事氤氲。病需养好,心么,不知病好了,还能不能够鲜活如初。
何况这病一养,便养了不止两三月。烟洛成日待在家中,管家怕她伤神,也不许她操心“宋萌”的生意。烟洛只管喝水喝药吃饭睡觉,偶尔靠在织锦棉榻上拨拨古琴,不成调子,左一弦,右一弦,宫商角徵羽,都似心事一弧,乱而清冽,在指端淡淡化开,尚未寻出痕迹,便浅浅散了。
喜儿迟疑问过烟洛:“小姐,你自小最爱抚琴,技艺精湛,怎么现在……”
烟洛一愣笑了,推说可能是上次落水后一并忘了。
秋萍安慰道:“到底学了七八年的琴,没有那么快忘掉的。只是手生而已,小姐操练几次,自然便能记起来了。”
烟洛也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笑着应了,无事便翻翻琴谱,反正手头富裕得很,索性请了个老师,每周来教她几次。后来符宁知道了,极是赞成,大张旗鼓派了宫廷的御用琴师来,耐心教授琴技。烟洛本来薄有音乐天赋,这身体这双手却似乎真的对琴弦有着记忆,自自然然,便能找到想挑的琴音。花了心思练习了一段,倒真如习了十年的一般,素手揉琴,有模有样,烟洛自己也很是意外。
初春的时候,身子终于彻底的平安了。柴荣却一过了年,便预备南征大唐,紧锣密鼓地训练军事。符宁原本请了烟洛进宫,说要庆祝她身子康复,坐不上一会儿,却是玉容怔忡,三番两次的走神。宫里一派静谧,龙鼎吐烟,流了一屋,却似愁云一般,晕出了几分惨淡。
烟洛心里明了由于姐夫此次执意御驾亲征,征期在即,义姐才会如此神思不属。忍不住道:“倘若姐姐挂心如此,求皇上不要亲征不就行了?”既然赵大哥迟早会做皇帝,那么柴荣再勤勉,也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裳。人的一生,再是流芳百世,也不过是史书上的几行小字。柴荣的执著,从她的角度来看,有点无谓,也有点可怜可叹。
符宁摇头:“皇上的社稷大事,我怎能擅加干涉?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危,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一日厮杀疆场,总是危险万分……”
烟洛念起前番柴荣亲征,心里也是唏嘘。只好打起精神,笑道:“皇上雄才大略,英勇无敌,一定会马到成功。姐姐既然不会死拉住他不让他走,只好就放宽了心。凡事往好处想想,姐姐不是这样子教导烟洛吗?”
符宁一头珠翠晴光摇摇,径自雍容美丽,却叹息道:“劝人容易,服己难!”
烟洛想起自己心事,也是恍惚片刻,点头道:“嗯,姐姐说的是。”
两人默默坐了一阵,烟洛便开口告辞。
符宁侧头想了一想,道:“听闻妹妹琴技过人,大军开拔那日,不知妹妹可否在城边奏琴,为皇上和众将士们饯行。相信皇上亦会龙颜大悦的!”
烟洛尴尬一笑,推却道:“烟洛琴技不过了了,近日才捡回来重新练练,恐怕上不得台面……”
“只是为了姐姐,哄得皇上开心,妹妹也不愿么?还是,妹妹仍在怪皇上?”
烟洛一呆,情知避无可避,只得一点头,轻声应了:“烟洛勉力一试便是!”
十日之后,大军果然出发。四面八方旌旗猎猎,鼓角相闻,一片戟光剑影,马蹄声疾。浩浩荡荡行至城外,突然凭空里一声拨弦,生生穿裂云霄的九层。琴声原本清扬,此刻却怒似惊涛,急若垂瀑,急速的乐澜溅开一泓巨浪,直迫人心。有个天籁般的声音,揉在激烈鼓荡的琴声之中,豪气万千劈开正月的寒冷:“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字字传人肺腑,一瞬便能唤醒所有军人心中不灭的斗魂,坦坦荡荡,浩气长存,正是那曲——《精忠报国》。
柴荣勒住马头,望向城外小亭,一个白衣袅袅的少女,带了一顶竹笠,竹笠外沿撒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瞧不清眉目。她身材纤细如新月,端坐亭中,素手操琴,银光山色盈然相对,飘逸胜似涟涟的清云。一曲饯行歌,却中气十足令人震撼。一刻间,大军伫立,所有人都被琴声吸引,心中激荡无比……
赵匡胤身形一滞,握紧了手中长剑,眼中深邃的痛,逐渐的,凝为一抹深深的坚定。火红的战衣,金色的铠甲,衬着完美身躯神一般的风姿飒飒。赵匡义抿了嘴,禁不住叠了左手,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翡翠指环,郁郁的望向长亭,目光始终复杂阴戾。潘美在赵匡胤身侧,端详了一晌赵氏兄弟,心里不安,惟有他,听不进乐音,只是长叹了口气。
一会子,烟洛奏完了。立起身来朝皇帝的方向遥遥一福,不再多言,翩翩转身出了小亭,韩丰紧紧跟在身后,抱着她那把宝贝——桐木银弦的“芯”。
大军走了,这一走,却真的去了许久。柴荣亲率大军南下淮水,本拟攻克重镇寿州。然而虽然败了轻敌的南唐主将刘彦贞,将寿州城团团围住一月有余,却始终无法破城。为了制止敌军船只逆流而上,增援寿州,赵匡胤领兵涉险攻驻地势险要的涡口。柴荣围攻寿州不成,只好改变的战线,派赵匡胤征战滁州,随后顺利进驻了六合。与此同时,东进军也顺利地袭取了南唐的东都扬州。一个多月,柴荣又接到捷报,从西线出击的将领已攻下了南唐的光州、舒州、蕲州等地。自正月出兵以来,已近半年,将至盛夏,兵力疲惫,军粮短缺,加以雨季来到,暑热潮湿,兵士多为北方人,水土不服。于是柴荣听从阻劝,决定先班师回朝。
柴荣是个军人,他不曾明了一件事情:沙场一日,宫闱深处,已是千年万年……
正午时候,几个宫女缓慢的挥动着巨大的羽毛栾扇,上上下下,只是疲沓。烟洛坐在宁宣殿的窗旁,低了眉,了无心绪的拨调奏琴,香炉袅袅,隐约着小脸一片清愁笼罩。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在地上打破了宁静:“启禀娘娘,皇上预备班师回朝,三日后进京。”
“锵!”弦断了,在烟洛的指头划出一道血痕。烟洛顾不得什么,甩了手一跃而起,冲到符宁的床边,脆脆的嗓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姐姐,皇上就要回来了。你听到没有?”
符宁靠着明黄的靠枕,搭着龙凤织锦的华被,却是玉容苍白,手细如柴。她咳嗽了几声,惟有乌亮的眼珠光彩乍现,似乎不敢置信:“皇上真的要回来了?”
烟洛这一阵子,没少背着她落泪,这时眼眶复又潮潮的,仍旧不敢哭:“是啊,姐姐,皇上身体无恙,这就回来了。姐姐也要养好病,漂漂亮亮的迎接皇上才行啊!”
符宁闻言叹了口气,低声道:“幸好,还赶得及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