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莫再讲 更新:2021-02-19 07:25 字数:5285
◇◇◇
其实老板娘说的登报,仔细一想是个不错的办法,只要随便哪个人能认出来,解开了Alex的身世之迷。到时不管怎样,他都能把这大家伙打包送回原位,顺便结清欠帐。至于这广告费,也算小投入大回报了——如果有回报的话。
不管怎么说,先打听清楚情况总归没错的。他抽了个没课的下午,跑了趟全城最大的报社。
「哦,你要附照片啊,那样大小的话,差不多八百。」
「八百?」钱皑就差直接做捧心状,「……人民币?」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因为人家不收日圆或者冥钞。钱皑同学只得郁郁的打道回府,这年头真是做什么生意都来钱,就他怎么都不来钱,他果然是前世和财神爷结了怨。
挠挠背有些痒,好象又好些天没洗澡了,唔……Alex那家伙估计早痒得不行了,他还真忍得住没抗议。好吧,那就给刚学会如何正确洗衣服的某人,一个实践锻炼的机会吧。
正巧又是星期二,钱皑晚上回家收拾了东西,拖上跟班直奔澡堂。
「人怎么这么多?」Alex看着周围一群的大叔爷爷直打嘀咕。
「今天来得比较早吧,嗯,放衣服的箱子还有。」钱皑眼尖的找到个带锁的,虽然那锁也早锈得不能用了。
Alex一抬头,突然看见那个光洁溜溜的身躯……轰!不晓得因为什么,只觉脑子里一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不明白,那个满是伤痕本应显得丑陋的身体,怎么突然间让人移不开视线了……清晰得感觉到脑中血管的搏动,下一秒——糟糕!
居、居然在这种地方,他男人的本能抬头了……一会脱光了还不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看见?那他真是没脸活了。要死!
招子不敢再乱瞟,Alex赶紧脱到剩条裤衩,手上拿了毛巾肥皂作为遮挡,就往浴室里冲。见角落有个喷头,立刻缩了过去。
没一会就听见钱皑大着嗓门在那叫:「你要不要过来,我边上还有个位子,水挺大的!」
「不、不用了,这里也挺好……」心虚的家伙回答。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对着个男人的裸体产生了欲望?
心不在焉的搓着肥皂,刚才丢脸的反应,已经被强行镇压下去,但不代表Alex的内心就此平复。
——难道说我原来就是个gay?
不像啊,平时自己的性幻想中,对象还是以女人为主体,没道理实际喜欢的是男人吧。
——嗯嗯,刚才一定是个意外!对,是意外,哈哈……
勉强说服了自己的某人,心底却一点也不轻松。尤其在想到今后日日晚上,要和钱皑同床共枕,顿时一种受难般的感觉漫过全身。
「你还没洗好?我来帮你搓背吧。」钱皑洗差不多了跑到Alex边上建议。他晓得这位少爷的洁癖不轻,能忍受到如今这个地步着实不容易,所以他主动来帮忙擦澡,作为奖励。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Alex,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哎哟!」一个脚滑,差点摔下去。
「当心!」钱皑见状大惊,连忙上去掺扶——咳咳,这过程中当然免不了一些肢体接触。
……对于Alex来说,之后的发展又是一场灾难,幸好他的面子最后还是保住了……非常勉强的保住了……
◇◇◇
从澡堂散步回去的一路,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后,整个人仿佛褪了层皮般轻松了不少。
进入三月后,每一阵雨期后,天气就相应的退去几分寒意。抚过面庞的微风,虽还算不上杨柳风,但也带上了几分温柔。春日里的点点迹象,似已造访这座古城,即便是夜间走在街道上也能感受到。
钱皑生性敏感,对于他人微小的情绪波动,常常第一时间就能侦察到。Alex从刚才就有些小小的别扭,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原因虽不明,总之结果他一清二楚就是了。
想着要活跃下气氛吧,他脑筋忽然一动,指着路过的一条小巷说道:「哎哎,就是这个地方了,我刚到这里念大学的时候,那时还不懂,被人欺负,然后在这里和人打过一架!」
「哈?」Alex如他所愿的吃了一惊。不是说什么,钱皑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人打架的料。
看了他的表情,钱皑小小的得意了起来。头一昂,尾巴翘得半天高的炫耀起来:「你别看我一副不长肉的样子,哼,论起打架,我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的。那次就是在这里,被那两小子挑衅得真火了,我一个对两个最后还赢了,嘿嘿。不过你这大少爷,八成是没经历过。诶,我跟你说,打架听着好像很恐怖的样子,其实真正单挑起来,都是没两分钟就结束。一般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只要两头都别动硬家伙。像我混了那么些年,认识的人里就一个出了点问题进了局子,至于闹出人命的就更是少了。」
这男人的光辉战史一说起来,就有些收不住口。突然发现Alex一直没吭声。钱皑回头,就见他蹙着个眉头,目光怪异的瞪着自己。呃?难道吓到他了?
「你怎么了?」
「你说什么……混了那么多年?」Alex是越听越不对劲,这小子在说什么啊。
钱皑想了想,似乎告诉他也没什么关系吧……「那个我以前上中学时,混过一段时间。」
「什么叫混过一段时间?」
「呃……反正就是在一般人眼里不太好的学生,平时我就和那些哥们混一处玩。其实大部分时间,也都挺安分的,谁有钱就请客,其实请客也都是些小零食。不太安分的时候……比如和其他学校的人起了冲动,或者哪兄弟的熟人被人砸了,我们就一起去单挑或者群挑……说白了就是拉帮结伙打打架。」
要死啊,Alex这混蛋干嘛那种眼神看着他?不过钱皑最生气的是自己为什么越说越心虚。
「你别这副样子,其实都是小孩子凑一起玩玩而已,不顶真的。」顺了口气,「我是初中开始混到高二上学期就不玩了,后来就认真念书,不然考大学都危险。哦,对了,你上次不是还问我身上那些伤哪来的吗?」
「是啊。」有种不妙的预感:「怎么说?」
「嘿嘿,其实上次我不好意思说,」钱皑傻笑着挠挠头道:「这些伤,其实是我混不良时留下的。也算我少年时的一笔英勇痕迹吧。背上最长的那道你看见了吧,是给人用刀砍了留下的,那次外面两件衣服都给砍破了,流了好多血,还不敢让家里知道。嘿嘿!」
Alex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他、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家庭暴力?!
混不良的英勇痕迹?
他居然为了这个骗子彻夜难眠!
什么叫天字一号傻瓜?!这里就有一个!
「喂!你怎么了?」钱皑吓了一跳,只见Alex气冲冲的越过他往前走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
「生气了?」
「我不是有意想骗你的!」
「喂……喂喂……喂喂喂……」
◇◇◇
钱皑花了大力气,才勉强跟住了那个横冲直撞的家伙。拜托,你就算再气愤,用跑断气这种方法来报复的话,也未免太狠了点吧。
「你……你给我站住!」吼完这句话,他就累得只剩下扶着膝盖大喘气的份。XX的,这小子看似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这样能跑,回头一望,都跑出了十里路,一身的汗,刚洗过的澡全白洗了,怒!
再一看,果然那家伙远远站定在了那,一脸怒容的瞪过来。看吧,果然是不吼不行,对他好言好语就不睬,这人就是贱啊。
钱皑走到他面前矮身作了一揖,「大少爷,您大人大量,原谅小的这次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要编也先把话编圆了再来。」
Alex被气得不行,「你还再来?」
钱皑认真的点点头,说:「我当然不能保证你问什么就答什么。要是你问我银行卡密码怎么办?」
「我哪会问这种事……」Alex有些哭笑不得。就算知道钱皑是在故意搅混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胸口的那口气,还是渐渐平了下来。
「好啦好啦,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就两清了。」不给对方反诘怎么叫两清了,钱皑亲亲热热的凑上拉着人往回走:「先回家吧,你再给我愣头冲下去,连我都要迷路了。要知道一到晚上,我这方向感就只剩下白天的一半,你就多体谅我这把老骨头吧。」
「你啊……」见好就收的道理Alex是没有忘记的,所以拉过这台阶赶紧下了。
虽说钱皑是骗了自己,可说到底,他并没有明确的资格立场可以指责人家。凭什么?就凭他这么个借居不到一月吃白食的家伙?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微微颓丧。
再说回来,钱皑本意只是回避个难堪的话题,顺便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吧?反而是自己这样冲动发火,显得很不成熟。
想了想,他大大方方的开口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钱皑惊喜的抬起头,立刻化为满脸的高兴:「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气太久的。」
看着他欢快的面容,Alex只觉得春天夜里的风,和和暖暖,一路吹进了自己心房。侧目望去,见那微微盖过眉毛的刘海,随着脚步起伏,一震一震的。还有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差点就想伸手去帮他抚平……
一步又一步,心跳的感觉和步伐整齐划一,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强烈的感知自己正活着……
「其实我就骗了你那一次。」走在前面半步之遥的人突然开了口,不是玩笑,而是温柔正经的口吻。
Alex突然感觉胸口紧绷得有些疼,预感到自己马上会听到些很重要……重要到令他丢失一些东西的事情……
「真的,今天我说的都是真的。」依然稳稳向前走着,没有回头,没有犹豫的继续说着:「我混不良……呵,『不良』还是这两年才冒出来的说法。原来我可能就那么一直混下去,考个本地大专,继续和朋友们吃吃玩玩,然后毕业了找个工作,过两年自然就不玩了。不过到了高二那年……」稍稍的停顿,有心人还是能听出其间的感情波折:「我爸得了肝癌……没人告诉我,可能是不想让我担心,也可能我不是那种懂事的小孩。我只知道,我爸要做个胆囊手术住了医院,他住了两个多月的院,我才去看过他五次。甚至,连我妈一夜间白了头发,都没注意到。」看了一会天空,吸了吸鼻子,他才继续说下去:「等到最后几天我才知道,可那时真的已经是最后几天了……再后来,我幸好脑子不笨,成绩飞上去的速度,吓傻了一票人,哈哈……」瞬间展露的得意表情,并没有维持太久,「高考前三个月,我妈查出来慢性肾衰,还算好的是,她那之前已经办成了退休,退休工资算保全了,加上社保的卡,定期复诊配点药的钱还算支撑得过去的。不过等我考上大学,开学的学费一交,家里除了房子,真的是山穷水尽了。我知道,我妈肯定会不顾身体,去外面兼差帮我准备以后的学费,唉,我想管也管不到啊。现在我也不是真缺钱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只不过每个月打工领了钱,然后存到我妈卡上,她看见了,应该会比较放下心来休养。」
突然他站住了:「上次你问我时,我说是『家庭暴力』,知道为什么吗?」立刻自问自答起来:「其实我心里是真这样希望的……我……宁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想亏欠他们这么多。真的……那种欠一辈子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所以我不忙不行,每多忙碌一点,感觉就还了一部分……」
一个回头,钱皑被小小的惊到,「你!你哭什么哭啊!」
某人恼羞成怒的随便抹了把脸:「要你管!我眼睛进沙子了不行啊?好,这里我已经认识了,不用你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