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刚才最后一批客人也走了，要不，还可搭个顺风车。”方姨摇摇头，有些可惜。
  “哦，还有一人。不过……”冷心月突然想起了谁，满脸喜悦，目光闪闪，可一转念，眼中的星辰便坠落湖底，暗淡一片。
  “谁呀”方姨看她欲言又止，很是好奇。
  “唉，算了……”冷心月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
  “诶，那先生刚才不是走了吗？”
  方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心月看到那人边打电话边往门外走，暗暗鼓起了勇气。
  “先生，先生！”
  背后传来了急切的声音，伴随着紧促的脚步声。明熠星知道是谁，却没有停下脚步，快步流星地走到了车门旁。
  这什么人呀？不是又聋又哑，就是大变态、冷血动物……冷心月一边腹诽着前面暴走的那头驴，一边不得不加快脚步。眼看他就要上车走了，一着急，窜到他面前，挡住了车门：“先生，能载我一程吗？回城里。”目光里满是期待。
  可那人看也不看她一眼，伸出几根手指，就那么轻轻一扯，好像拿掉脏兮兮的垃圾一样。冷心月被他扯开，就在他用力开门的一刹那，她忙扑了过去，只听“嘭”的一声，她突然捂住了脸，痛苦万分地端下身子。
  明熠星先是一愕，马上明白了什么，连忙绕过车门走过去：“喂，起来！”
  见她依然低垂着头，颤抖着身子。他不耐烦了，伸手拉起她，抬起下颚，借着路灯橘色的光，看清了她一张小脸满脸鲜血。
  “你……”他又气又急，弯腰一把抱起她，转身火速冲进了店里。
  “小月怎么啦？”方姨忙迎了上来。
  “磕伤了，快拿药箱！”他看着怀里的她白色的连衣裙胸前沾满了血迹，鲜红鲜红的，心里不觉一颤，眼中划过一丝痛惜。
  简单清洗后才发现，她不仅磕破了额头，鼻子和嘴巴也翘了起来。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变成了猪头饼，着实让人痛惜。
  “诺，拿着！”明熠星觉得发生这样的事，自己也有责任，便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大钞和一张卡片，“我先走，有事再联络。”语气是一贯的冷漠。
  “先生，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小心撞的。我不会要你的钱！你能让我搭个车吗？”冷心月心里惦挂着韩笑，不知道她怎样了，自己的一点皮外伤算不了什么。
  这女人，什么事让她急成这样？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小月，荒郊野外的，你一个小姑娘怎能跟他走？再说，你还伤着呢？万一——”方姨把冷心月拉到一侧，低声提醒。
  “不怕。他不像那样的人！”
  “听话，留下！”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明熠星隐约听到两人好像在议论他，他默默地向冷心月看一眼后，转身往外走。
  冷心月站在那台高大霸气的车子前，正在犹豫着该怎么爬上去，突然双脚腾空，她被某人抱起塞进了副驾座上。
  “坐好，如果不想再有什么意外！”看着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女人，明熠星就觉得很有意思。这女人好像很胆小，特别怕他，有时看她被吓得呆呆的样子，特让人心情愉悦。
  “先生，谢谢你！还有上一次，手帕的事！”车开出一段路后，冷心月偷瞄他始终紧绷着一张脸，猜想是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心里过意不去，有些小心翼翼地道谢。
  “……”
  他沉默不语，似乎在专注地开车，冷心月见他不应，有些尴尬，手指绞着裙子边上的蕾丝玩弄，却掩饰不了心里的紧张。她都有些后悔搭他的顺风车了，不知为何，每次见他，她总无端地心慌。
  人与人怎么会差别如此之大？有的人，你跟他相处就如沐春风，心情舒畅；有的人，你呆在他身边一秒，就会把你给冻死。
  算了。她偷偷呼了口气，侧身面对车窗，心想，还是看窗外的夜色好了。
  车子不急不慢地行驶在山路上，车窗外的月色很美：一轮圆月高挂苍穹，明亮通透，被如水的月色沐浴着的山野，仿佛是一副中国山水画，朦胧而富有诗意。车窗半落，徐徐的山风夹杂着缕缕的花香迎面扑来，令人心旷神怡。
  深深地吸了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冷心月觉得自己的急躁好像被过滤了一般，尽管心中还在担心着韩笑，可心情却变得舒缓多了。她静静地靠在车窗前，把头搁在手臂上，看着外面朦胧的夜景如放电影般变换不停，看得有些痴了。她很喜欢这样的月色，在繁华的都市里，如此静谧幽美的夜景，怕是难得一见了。她犹记得，以前在乡下时，曾有过这么美的月光。
  高三那年暑假，没有了考试的压力，没有了吴晴的责难，她的天空是那么的晴朗，连笑声都是甜的。温阳是在她接到大学通知书的当晚赶回来，也是这样美的一个月夜，温阳和她，坐在家乡小河的木桥上，桥下的河水汩汩流过，他们心中的甜蜜与幸福也在悄然流淌。
  那晚，就在柔和的夜色下，温阳小心翼翼地拥吻着她，像呵护着世间的珍宝一样。而她却哭了，吓得他以为她还没有从赖五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可很快她就以青涩的吻回应了他，她要以行动告诉他，自己的泪水是幸福的，而不是恐惧的。她爱他，从第一次相见，那个在霞光中微笑着向她走来的俊朗少年。即使是现在，天各一方，他在她的心中，也从未走远。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的月夜，让她不由地想起温阳送给她的银镯，那上面曾刻着的这样美好的诗句。
  她坐直了身子，目光轻轻地落在左腕上：银镯还在——是从来舍不得拿下来过，可当初送镯的人，却已不在身边。她一时觉得禁锢已久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自己沉溺其中，久久不能浮面。
  大学毕业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温阳会离开，而且离开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当初他送镯子时，不是说要永远在一起的吗？可现在呢，他又在哪儿？
  江山犹似，昔人非！
  一样的月夜，一只镯子，让她瞬间思念成灾，不能自已。泪水慢慢溢出了眼眶，一滴又一滴，滴落在银镯上……
  明熠星双手紧握住方向盘，眼中却无法集中精力。他知道这女人很怕他，从上车时的小心翼翼，到后来蜷缩着身子躲到一边。刚开始，他觉得很开心，他就是想要看她害怕的模样。可现在，现在她竟然哭了，低垂着头，小小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很伤心的样子。
  或许是刚才的伤，可能是现在才觉得疼吧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这样的她，让他有些无措。
  “不许哭！”
  他突然又觉得心里很烦，心里本想问她是不是很痛，可说出口的却变成了另一层意思。
  冷心月冷不防听到了一声厉喝，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忘了他人的存在，连忙用手又擦眼睛又拧鼻子，急于“清理现场”。
  “擦干净！弄脏车子，就把你扔到路边喂山猪野狼。”明熠星随手抽出几张纸巾塞在她的手中，还不忘吓唬她。
  只是，当他的指腹无意间擦过她的小手，肌肤的相碰让他感到她手上的温度很低，冰凉冰凉的。一瞬间，他真想用自己的大手紧紧地握住那一双小手。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佯装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你，叫什么？”明熠星认为自己总不能像贾人杰那样叫她三小姐。如果有一天，她后悔了，找上门来要他赔赏，至少也该知道她姓甚名谁。
  “我们也不可能再见面，不说也罢。”冷心月鼻音有点重，说话嘤嘤嗡嗡的。
  “你……”明熠星想不到她是这种恹恹的语调，一下子给气着了，顿时拉长了脸，“你以为我对你感兴趣呀，回去照照镜子吧！”
  “先生……”冷心月刚想辩解些什么，却被车子的突然加速吓着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被他的低气压罩着，她不敢再作声。
  一路上，车子在飞驰，尽管是山路有些凹凸不平。
  看着某人浑身散发着戾气，冷心月吓得噤若寒蝉，只盼快点到达城里。
  进城后，车子终于在一个公车站牌下停下。刚下车，冷心月还来不及说声谢谢，车门便被嘭的一声关上，接着从车窗里撒出好些红钞和一张卡片，在路灯下像蝴蝶一样，飘飘悠悠地落在她的脚下。
  “这混蛋，不得好死！”冷心月望着绝尘而去车子，恨得牙痒痒的，禁不住像韩笑一样粗野地骂了一句。
  她赶到医院，韩笑已经好多了。其实这丫头得的不是阑尾炎，只是急性肠胃炎，医生给她开了些药吃下，再挂个点滴，就没什么大碍了。
  两人见面，反而被吓到的是韩笑。看到与早上出门时判若两人的人，她还以为是冷心月为了赶时间遇上车祸了，心里愧疚不已。
  冷心月看她满眼担心，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怎么有这种烂人！下次遇到，姐帮你收拾他。”韩笑挥着手，张牙舞爪的，哪里还像个病人。
  冷心月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也就放心了：“其实，你没事就好。只是这钱怎么办？”
  “傻呀，你！不要白不要。你流了那么多血，就拿去买些补血的营养品来补一补呀。”韩笑瞪了她一眼。
  而她，一笑，一张变形的脸便显得有些滑稽。
  第六章
  从电教室出来，冷心月看到刘波正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她吓得转身躲进附近的仪器室。显然刘波是来找她的，可能是在办公室里堵不着，就一层楼一层楼地找人来了。
  说起刘波，她简直烦透了。自从她进这所市里的重点学校的第一天起，这位身材高大、长相堂堂的体育老师就对她进行不屈不挠的“围、追、堵、截”。她也曾多次对他表明了态度，可他却不当一回事儿，总是乐呵呵地说：“你说你的，我追我的，你哪能剥夺别人追求的权力呢？”
  到现在都三年多了，他还是热情不减。有一次，她躺在床上跟韩笑说起这烦心事，韩笑还劝她：“此等痴情男，世间少矣！不如从了他，忘了温阳？”
  冷心月看她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得拿枕头砸她。
  其实，她何尝不想，可心里的小屋好像除了温阳，谁也无法踏进去了。
  听到刘波的脚步声经过后渐去渐远，她才溜回了办公室拿包。可当她刚出校门，有人又追上来了。
  “心月，等等。”刘波迈开他的长腿，很快就追上来，“刚才去哪里啦？让我好找！”
  “有事吗？”她只能装傻。
  “大家都走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刘波伸手想替她拿包，她却轻轻避开。
  “刘大哥，你别这样。你真的是个好人，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别再耽搁自己了。”
  想起几天前刘波的母亲来找她，说很喜欢她，让他们早些结婚别再耽搁。她听后，感到很惭愧。心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跟刘波说清楚。
  “三年前你就说有男朋友了，可现在不是人影也不见一个吗？如果能找个比我好的，我也服了，我会祝你幸福的。不过，在没有别人之前，还是让我来当护花使者吧。”
  “我真有男朋友！我现在正准备去找他，我们今天有约呢。”
  冷心月急于摆脱他，便随便找个理由敷衍。
  “你等一下，我去拿车送你！”
  “……”看来是对牛弹琴了。
  趁着刘波去取车，冷心月连忙跑到大街上，看到有辆出租车过来，头也不回地就冲过去。
  “嘎——”汽车紧急短促的刹车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她猛一下跌跪在地上。
  林子叶刚刹停车，看见前面的女孩跌在地上，忙下车走了过去。
  “小姐，还好吧？”
  清亮悦耳的男声，仿佛很熟悉，听在耳里，令人心动。
  冷心月不由得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关切的俊脸。
  是他？！
  她有些惊诧。为何总是在自己狼狈困窘的时候遇见他，这个像温阳那样浑身充满亲和力的邻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