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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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601 更新:2021-02-17 00:09 字数:4714
就是你家,还回哪里去?”莲生将他一拽,冯生直起喉咙嗳哟,道,“亲人儿,哥哥吃你作弄杀了。你便要我这行货,待我明日取刀子割与你罢,只今且放它条生路。”莲生作色道,“与你睡两次也够了,我又不是女子,可以同你做得夫妻。明日你娶了娘子,敢情还把我强占在此不成?”冯生知他认了真,只得收起调情嘴脸,道,“好兄弟,你与我处恁久,怎不知我的心肠?若只求一夜风流,我却下这些功夫做甚么?我一向也不甚好男风,只从见了你,恰似那世里的冤孽般,日里夜里只是放不下。虽不合用强,却也因思想你得苦。再有一句至真的话,一发告诉了你罢。我的父母俱已亡故,我便与你做两口儿长相厮守,谁敢放个屁?你若不信,待我说个誓来。”莲生摇头道,“罢了,你也不消说,我并不信。自古穷不与富争,日后传出风声,世人还道我贪图财势,没廉耻勾搭你。你既爱这个身子,便把你睡几时又值甚么?只是我那块地,你须教人好生看顾,休撂荒了。过得半年三个月,等你厌了,我还要回去的。”说罢,闭了眼任凭冯生弄。
冯生听了这番话,顿口无言,半晌方叹道,“日久自见人心,你等着看罢。”一团春意打做冰冷,扯手巾替莲生拭干身体,换过了席子,自拿一本书,歪在床头守他睡觉。窗外蝉声阵阵,竹影森森,西边霞光映在窗纱上,恰染得半屋胭脂红。
莲生在枕上捱一阵,却睡不着,只觉丹田中烧得慌。悄睁了眼,见冯生只披着薄罗短衫,敞着怀,露出一身硬梆梆腱子肉,襟上坠个金八宝香袋儿,细细的麝香气扑鼻。腰系玄色棋盘汗巾,下穿弹墨绢裤子,薄薄贴在身上,倒越发衬出股间那物。莲生偷看一回,透耳根一点红云生面,头缩进被里藏了,却忍不住伸手摸自家下体。他还道有被子遮盖,外头看不见,冯生却发觉了,隔着被摁住他手,但笑不言。莲生大窘,蜷做一团,冯生一把掀了被子,和身便压上去。
这晚冯生加意奉承,品箫探菊,无所不至,将行院里学的手段倾囊卖弄。两人闹到四更,床褥都污了睡不得,将天明时才挪到靠墙的贵妃榻上,勉强打个盹儿。冯生醒来,且不穿衣,抱着莲生摩挲个不住。莲生困得慌,只往他怀里钻。冯生心下畅美,扒开他腿还要弄,只是那话征战一夜,软塌拉了。没奈何,从衣服里寻出昨日买的玉势,拣个小的放在嘴里,使唾液打湿遍了,便把来塞在莲生穴里。牙咬着乳豆,右中指套在玉势末端的环儿里抽送。莲生颤声道,“实在弄不得了,下面火辣辣的疼。”冯生道,“算你欠一次,记在账上,过后还罢。”莲生满口应承,冯生摸着下巴笑道,“样儿随我。”莲生也只得应了。冯生方才让他起来,两人洗过脸,叫早点来吃,冯生道,“县里要合驱瘟药,这几日好不忙哩。”莲生便提及潘金莲所赠的行军散,冯生捻了一撮,闻闻,道,“配方也罢了,只这犀牛黄甚是难得。你好生收着,休胡乱糟蹋了。”
自此冯生除早上在铺子里稍稍盘桓,不到午便回来同莲生厮混。谁知过不到一个月,他浮浪惯的人,渐渐在家坐不住了。先时去三瓦两舍,还碍着莲生面皮,免不了扯些谎,后来索性明来明去。莲生说了一回,冯生却道,“男子汉在外交游,事属寻常。你又不去,我少不得独自去。”莲生也不管他,白日自在书房里用功,却暗地将冯生平时送他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一记了日子,包做一处。
4
这日冯生同着几个酒朋肉友在花家听曲,说不尽那歌似行云、色如神女。妓女们唱了两套曲子,便近席前磕头,冯生每人打发了二钱银子,别的客各有赏赐不提。冯生因赞其色艺,帮闲的孔学尼便道,“这个弹琵琶的唤作好好,是花九妈的甥女,他姐姐花玉卿现是东京上厅行首,好不有名哩。”冯生道, “九妈家倒也人才辈出。”董不舒接嘴道,“九妈前日曾与我说,待寻个好客人梳拢他罢,今日逢着哥,却不是良缘天就么!”冯生笑道,“罢了,原是你心爱的,我怎好僭。”董不舒手儿乱摇,道,“时新货儿,合该哥享用的。”一旁朱又熹道,“我听张闲道,你怎地改换门庭,包着小倌在家哩。”冯生道,“信他嚼,并无这事。”董不舒使扇子敲朱又熹的头,道,“该死的,哥又不是你,放着正门不走,倒去钻洞?”大家笑一回。冯生久未沾女色,原有些心痒,被几个帮闲东说西说,晚上便在表子家歇了。睡到五更,唤小厮拉马骑了,一径回家来。本想趁莲生未醒,悄悄摸上床便罢,谁知莲生早起了,正提个壶浇花儿。冯生未敢高声,脱了斗篷与他披上,又将头一日街上买的琥珀扇坠与他,莲生就他手里看一看,只道,“平白坏钱作甚”。冯生搭讪了几句,见莲生淡淡的,倒浑身不自在,回房丢倒头便睡。莲生推他起来,递过一张请柬道,“昨夜张翰林府上送来的。”冯生见是姑娘奉请,少不得强振精神,换过周身衣服,饭也不及吃,打马便奔张府而来。
方入府门,便见箱笼担子,乱糟糟堆满一地。冯夫人唤他近前,垂泪道,“我的儿,你大表哥的岳丈在朝中被参了,现下在天牢中不知死活,你表哥两口儿昨夜三更才到,把我唬得通身打战,如今却怎地好?”冯生慌忙磕头道,“姑娘休要烦恼,待小侄与姑父、表兄商量个万全的法儿。”一面上堂同张翰林厮见了。张翰林嚼着槟榔,满嘴翻白泡道,“亲家镇守北边有年,虽不曾收得半个城池,却也没甚大过犯。御史参他贪渎,其实为将的谁个不吃空缺。又说私卖军马五千匹,其实不过三千匹而已,有些老弱的卖不动,他还送了我几匹,现养在后头拉车哩。又说费千金买了女子送上司,其实他那个师爷极善还价,买两个不过六百两,还陪了个小的。如今这些言官,一个个惯会夸嘴栽赃,极其可恶。总之是飞来横祸,若细究起来,我每亲党都不得干净。幸而参知政事李闽州是我同年,如今事急,只得打点礼物上京走遭。”冯生道,“李相年纪高大,近来听说又患了头眩之症,不大管事。一应事体,尽是他府里小李学士把持。这小李学士当初做过邻近知县,他得脚气,还是在小侄药铺合的药儿。”张翰林之子小张道,“也罢了,父子总是一般,这份人情免不了要出的。便有劳贤弟辛苦一遭,事了时必当重报。”冯生道,“哥说的哪里话,小侄蒙姑爹姑娘恩养到今,出力是原该的。”当下兑了五百两纹银,又备下妆蟒缎匹、金银酒器、犀牛角带、花红表礼无数,冯生带了两个能干的大家人押送,星夜走去东京。
到了都城,不消说四下打点。李相收了礼,便同大理寺说话,在原拟的人犯花名册上勾去了小张姓字。冯生又寻相熟的鸨儿,买了两个出色的妓女特地与小李,小李学士甚是感激,即共订交,请冯生吃了一日酒。冯生眼睛里见这相府,果然是乌泱泱人出人进,黄灿灿财去财来,羡慕不尽,只恨自家没有功名。小李学士知他心思,持觞在手笑道,“进士是块敲门砖儿,虽没大用,若没时,毕竟不好看。只今却有个良机:龙图阁学士范可进点了主考,家父恰同他至交,我当为兄图之。”冯生叩首道,“若得大人抬举,粉身难报!”小李学士当下切实修了一封书,交与冯生。冯生另备重礼,便去拜范学士。范可进见了礼物,又有小李的书,如何不作人情,留茶留饭、殷勤之至。只道,“世兄但来考,都在下官身上。”
谁知冯生方回下处,相府便送贴儿与他。冯生不知底里,倒吃一大惊,慌忙具衣冠去见。小李学士见他便笑道,“恭喜老兄,不但功名有望,又兼乘龙之喜。”
原来范可进有个女儿,娇养在家二十余年,尚不曾字人。那日在屏风后偷窥到冯生好表人物,又且家财广有、能言快说,倒一心看上他,央小李做媒。冯生待要推,又舍不下富贵,遂满口答应下来,飞书回去报知姑娘。张家得知,一块石头落地。冯生回日,张府大开宴席迎接。酒过三巡,冯夫人将他唤进后堂,嘱咐道,“我的儿,这门亲事非同小可。若巴结得好时,何愁不能飞黄腾达?不说你姑爹同我放了心,便你爹娘知了,口眼也闭。我晓得你伶俐,只这些时我风言风语里听起来,你在家却还不干净。我儿,你如何连轻重通省不的?待功名到手,随你娶多少个,谁敢说话?只这时节断不可别生枝叶。休论你有甚闲帐,回去速与我了了。”
冯生听了,两手冰冷,只得答应着。酒罢归家,恰似热锅上蚂蚁,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将地板踩得铮亮。没奈何,晚间诳莲生道, “我姑娘身上连日不好,叫我过那府里住着,早晚侍奉汤药。你暂且家去住几日,待我事情罢了,却去接你。”莲生无可不可地应了。冯生备了一辆小车儿,连夜将他送回。却不料四乡疫情甚重,官中合药并几家大户施药尚且不够。死的人多了,人心渐渐浮动。莲生心善,便将出行军散分与邻里,着实救下几条性命。只是疫情看看越重,他那包药何消五七日,送得罄尽。父老每商议上龙虎山请张天师祈禳,却都畏惧有盗贼,无人敢上山。还是莲生出来道,“小生并无牵挂,情愿前往。” 众人大喜,酹三杯酒与他吃了,便将拜表与他背着,草笠芒鞋上山而来。
这时正是六月里,十分炎热。莲生向山上走了五七里,背心衣服都湿透了巴在身上,又走些时,背上结了白花花的盐道子。看看走不得,钻入林中寻一块大石头坐地,摘树叶舀山泉来饮,就嚼些带的炒米充饥。却听得半山乌鹊乱噪夹着马嘶,心道不妙,慌忙就数棵径尺大树背后躲了,只伸个头出来观看。
恰好不过半盏茶时分,一彪人马呼拉拉地横过林子。莲生度其来向,寻思“那条路乃是九江府方向,贼人却如何敢从那边来?是了,定然是躲瘟疫,远处求财。”马队中却有数个妇女,一路啼哭吵闹,莲生定睛一看,惊道,“那个穿红的,却不是潘家小娘子!他如何被劫到此处?”待要打救,却又无拳无勇,眼睁睁看着强盗走远,便偷偷跟在蹄印后尾追而去。也不记得路程、也不知饥渴,约莫申牌时分,却跟到一处山坳,内有个破庙,四周堆着些柴草垛子,亦有人看守。莲生盘旋良久,思得一计,捧几把泥灰将脸抹了,将袖口裤脚撕破几条,又在地上打个滚,弄作褴褛不堪。解开发髻,扮作乞食行者模样,口颂佛号,慢慢地往山坳里走。不上几步,早被把守的看见,喝道,“那花子,来俺山寨作甚?莫不是探子也未?”莲生忙打稽首道,“俺是行脚僧人云游到此,见瘟疫发作,苦害生灵,遂发愿替父老上山告求真人解救。只因失迷道路,胡乱走到此,还望大王方便。如若不信,请看僧人背的拜表便知。”那小喽罗道,“若是闲杂人等,你这番休了。且喜俺们头领十分好佛,带你去拜见了头领,却再说话。”当下提着刀,押着莲生进去。
却见堂上一把太师椅,坐着个黑塔般大汉,怎生模样?有诗为证:
铜铃巨眼,光闪闪明如宝镜。络腮须髯,雄纠纠硬似钢针。非同市井屠鸡辈,却是西天伏虎人。
那头领见了莲生,怪眼圆睁,喝道,“兀那厮鸟,你休得胡言乱道。你在何地出身、那个寺庙出家、治甚经文、有度牒也未?一句句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我教你一个葫芦变做两个瓢!”
莲生不慌不忙,合掌上前道,“僧人乃是江西清平人氏,自幼家贫,父母舍在宝峰寺悟空长老座下。随师时日无多,怎敢夸说治甚经文,凡《法华》、《楞严》、《华严》、《金刚》,也约莫晓得些儿。常用的经咒,也会念些。做法事的疏头也会写。不幸座师圆寂了,当家住持不容,收了僧人衣钵,赶逐出来,因此上无有度牒,只得作行脚僧,化缘度日。头领若不信时,僧人顶上有香疤为证。”
却不道他幼年体弱,当真在宝峰寺出了几年家,十二岁方被父母接回读书,因此答话有章有法。那头领听了,拨他头发验,确有六个香疤。遂一些不疑,改容道,“洒家原也是和尚出身,却因时乖运蹇,在此落草了。既是同道中人,我决不为难。这些时山下死的人好不多哩,依我说,你休下去了,便在此入伙却不好?”莲生假意道,“蒙头领厚爱,本不应辞。只是僧人受命上山拜见张真人,不敢失信于父老。且僧人手无缚鸡之力,纵入伙也无用,徒费了头领的米粮。”头领便道,“却也难得你志诚。也罢,现天晚了,你权在此睡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