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九米 更新:2021-02-19 06:32 字数:4783
李娇娇看在眼里,暗自轻咬一下舌尖,才忍住了笑。
几个汉子刚爬起,不料李娇娇又一声:“回来!”
马贩头儿心里直叫苦,但不敢不从,只好又回进茶棚:“姑娘还有什么……”
李娇娇径自在长板凳上坐下,冷声道:“付茶资!”
“是是是……”马贩头儿连声恭应,忙从怀里掏出个五两重的银锭,放在桌上向苏老头招呼道:“茶资在这里,不用找了。”
苏老头未及开口,李娇娇却不悦道:“就这一点?”
马贩头儿赔笑道:“几杯茶顶多二两银子,我给了五两……”
李娇娇怒道:“你们不是要替我付茶资吗?我喝的茶可没有这么便宜!”
“是是是……”马贩头儿又掏出个银锭放在桌上。
李娇娇哼了一声:“不够!”
马贩头儿不禁苦笑道:“姑娘说好了,小的如数照付就是……”
“这还差不多!”李娇娇微微点头一笑,转向吓得站在一旁发呆的苏老头问:“你这茶棚连住家的木屋,总共值多少银子?”
苏老头不知她的用意,但不敢不照实回答:“卖茶是赚点蝇头小利,糊口而已,所以没花多少本钱,总共还不到一千两……”
不等他说完,李娇娇已向马贩头儿吩咐:“就付一千两吧!”
马贩头儿一听傻了眼,他们这次的买卖,是挑选三十匹骏马,从口外负责送至开封,总价尚不到二千两银子,现在为了避雨喝两口茶,居然要付一千两茶资,哪能不心疼。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不去招惹李娇娇这位小姑奶奶,就不必花这个冤枉钱了。
现在没有二话可说,只有破财消灾。
马贩头儿紧皱着眉头,从小心翼翼妥藏在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叠银票,选出几张凑足一千两,放在了木桌上,才得带着几个汉子,跨上坐骑冒雨匆匆而去。
李娇娇未加理会,径向苏老头道:“快把银票收起吧!风很大,吹走了我可不负责。”
“这……”苏老头似已明白她的意思,不禁面有难色,犹豫不决起来。
苏老头的老婆一直躲在木屋门后,这时才急急走出来道:“李小姐,这钱咱们不能收……”
李娇娇抬眼看着这瘦弱的老妇:“为什么?”
老妇怯生生道:“刚离去的那些人,看来也不是好惹的。他们避避雨,喝了几杯茶,就要付这么多银子,必然于心不甘。您一走,万一他们回头来找麻烦……”
李娇娇轻描淡写道:“茶棚不在了,他们找谁?”
老两口闻言为之一怔,不禁相顾愕然。
苏老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李小姐的意思……”
李娇娇直截了当道:“雨一停我就走,你们自己放把火将这里烧了,去别处另谋生计吧!”
老两口互望一眼,黯然无语。
李娇娇又道:“所以我要他们付出一千两银子,相信你们没有亏本吧?”
老两口既不敢违背这少女的决定,更担心那些马贩去而复返来找麻烦,不得不收下了银票和两锭银子。好在他们非但没有损失,反而赚进一笔意外小财。
不过,他们的损失难以金钱估计,因为……
夏日的雷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终于雨过天晴,艳阳又从云层中露脸了。
当李娇娇骑着她心爱的“火胭脂”,风驰电掣奔出数里时,后方的山边已火光冲天。
老两口不敢阳奉阴违,果然自行纵火,烧掉他们经营好几个年头的茶棚和木屋。
李娇娇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意。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父母,外祖父及她师父,似乎没有任何人敢违抗她,无怪乎这被宠坏的少女,会养成目空一切,睥睨当世的傲性。
而她也同样付出了代价;尽管她长得很美,但是每个人只接触到她火辣辣的坏脾气,全然忽略了她的容貌,以及她美好善良的一面。
所以,至今她没有一个真正知心的朋友。凭她的条件和显赫家世,纵然有一些对她仰慕,或怀有高攀之心的江湖子弟,也把她视作一株多刺的蔷薇,不太敢去接近她。结果换得个“火娘子”的外号,甚至更不雅的“江湖豪放女”!
她一年分三处居住,三个月在家,三个月在外祖父家,半年在师父处,接受三位当世高手的武功传授,是以每次轮到回秋鸿山庄,她都归心似箭。
途中一场雷雨的耽搁,使她一路急如星火,快马加鞭,一口气奔驰八十里,雄伟壮观的秋鸿山庄已遥遥在望。
由于受了点风寒,回到庄内,将“火胭脂”交人牵走,她进去拜见过爹娘,聊了片刻便回房去更衣休息。
这一躺下就昏昏入睡,连晚饭都未吃,一直睡到第二天凌晨。
好在练武的底子扎实,经过一夜休息,起身后略事运功调息就没事了。
这些年来,她已养成个习惯,无论是在秋鸿山庄,岭东白家堡,或是浙西天目山师父那里,每天一定是清早起来先遛一趟马,用最快的速度飞驰几十里,然后才开始练功夫。
今天照例来到马厩,却不见她那心爱的“火胭脂”,而且整个马厩遍寻不着,教她怎不火冒三丈?
盛怒之下,她的皮鞭指着李老忠的鼻子,把这位管事吓得瑟缩直抖。虽然在辈分上,他还是李娇娇的远房族叔,但是他四十年来,一直在吃着李秋鸿的饭,管理马匹,等于是个下人。遇上这位蛮女郎,别说摆不出长辈的架子,连称呼上也不敢充长辈,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姐,你的‘火胭脂’绝不会丢,谁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上这儿来偷马……”
李娇娇的鞭子高高举起,差一点就要落下来,怒声叫道:“还说没丢,没丢怎么会不见了?”
“也……也许是小楚牵去放遛。”
“小楚是谁?”
“是新来的马夫,对相马、养马都很内行!庄主的菊花青折了腿,连兽医都说没指望,可是这小伙子一拾掇,不到十天,居然完全复原。”
“我不管这些,你该知道我的习惯,每天早上……”
“是的,小姐昨天才到家,我忘了关照他,他来了不到一个月,不知道小姐的习惯,等他回来我马上告诉他。这家伙就是爱马,尤其是好马,他不像个做粗活的人,完全是因为我们这儿有几头好马,他才留了下来。”
“这家伙一定是个偷马贼,把我的马偷走了。”
“不,不会的。庄主的菊花青,夫人的雪中炭都是口外的名驹,他照顾得好好的。”
李娇娇怒道:“菊花青跟雪中炭怎称名驹,跟火胭脂比起来,连拉磨都不配,如果我的马丢了……”
李老忠连忙道:“一定不会,小姐等一下,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小楚不像是个会偷东西的人。”
李娇娇叱道:“还要等他回来?马上给我找去,如果今天找不回来,所有马房里的人都得吊起来。”
李老忠擦擦脑门上的汗,诺诺连声地道:“是!是!我马上去找,他多半是在河边上。”
召集了马厩中几个人正准备分散去找寻时,忽然远处蹄声得得,跟着晨雾中隐约出现一骑红影。
李老忠如释重负似的嘘了一口气道:“喏!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说过他不会偷马的。”
李娇娇却像箭一般地冲出去,迎着那一人一骑,到了跟前,刷的就是一鞭挥出去。
马上的人动作很矫捷,一矮身弯腰躲过了,李娇娇打人不是第一回,因为她要打人没一个敢躲的,所以她的火更大,兜回鞭子,正想挥出第二下时,马上的人却跳了下来,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李娇娇的手在空中停住了,她看见的是一个俊逸的青年,青布衣裳套着一副健壮的身体,她已经算高的了,寻常的男人都矮她半个头,这个青年居然还高出她一截;而他的眼光,在愤怒中露出正直的光芒,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他瞪了片刻,才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动手就打人?”
这一问使李娇娇又火上来,厉声道:“你还敢问?谁叫你骑我的马?”
李老忠赶过来了,不过他怕挨鞭子,站得远远地叫道:“小楚,你怎么把小姐的马骑走了?”
那青年这才哦了一声道:“你就是刚回家的李小姐?”
李娇娇怒道:“你连我都不认识?”
青年微微一笑道:“我怎么会认识呢?你昨天才回家,又没人给我介绍,不过你这匹马可真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匹,只是你对它太不经心了,简直是在虐待它。”
李娇娇生平没有听过别人的顶撞,而这马夫一开口就斥责她,叫她如何受得了,挥起鞭子又想击来,可是那青年却毫不畏惧地往前一挺道:“李小姐,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随便打人,天下的男人并非个个都是愿意挨打的贱骨头,我请你认清楚对象。”
李娇娇挥鞭打人是兴之所至,从没有为什么,但今天居然有人替她安上这个理由,倒是大出意外,因此挥起的鞭子,迟迟未能落下。
李老忠大急道:“小楚,你怎么可以对小姐这样说话?”。
青年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不能?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理由打人?她是小姐,我是马夫,但我凭力气赚饭吃,并不是靠挨打来求生活。”
说完把缰绳往李娇娇手里一塞道:“马还给你,昨天你驰得它太紧了,幸亏我带它遛了半天缓过气来。这是良驹,耐得住长途急驰,但停下来不能让它马上休息,一定要带它遛一阵才行。如果你不想毁了它,最好今天别再骑它,好马也是血肉之躯,需要休息的。”
语毕回头就走,李娇娇怔了一怔才叫道:“小楚,你站住!你这么轻易就想走了吗?”
青年站住了,回头冷冷地道:“李小姐,李三爷年纪大我一截,可以叫我小楚,你却不够资格。我叫楚无情,以后记住了,对人要有点礼貌。”
目空一切的李娇娇,突然遇到一个桀骜的对象,倒是一种新的刺激,再者楚无情这个名字也使她感到奇怪,因此她脸上反而涌出一阵笑意,问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名字就是名字,还有什么原因吗?”
“你叫这个名字,一定是有道理的,你是怎么无情法呢?”
“你叫李娇娇,又有什么道理呢?像你这种个性,一点都不娇,怎么会用娇娇为名呢?”
李娇娇火又上来了:“这是我父母起的。”
“我也是父母起的。”
楚无情犀利的言词,使得李娇娇火辣辣的性子,一点也发不出来,可是又忍不下这口气。她虽然脾气坏,到底是出身侠义之门,平时伸手打人,是因为没人敢问她,今天楚无情提出了责询,她还是讲理的,因此她很想打他一顿,但必须找出个理由来,顿了一顿才道:“楚无情,你必须给我打一鞭,因为我的马是不准别人骑的。”
楚无情笑笑道:“那你昨天将马交给马房里时,必须预先声明,否则我是马夫,遛马、试马,都是我的分内工作。”
“别的人都知道,骑了我的马,就得挨揍。”
“我可不知道。因此你只好打李三爷,他没告诉我。”
说完他又要走了,李娇娇气得大叫道:“我没叫你走。”
楚无情冷笑道:“李小姐,你弄清楚一点,我只管养马,除此以外,我不必听你的差遣。”
李娇娇气得大叫道:“我明天就叫你滚蛋。”
楚无情回头一笑道:“你现在叫我卷铺盖都行,这是你的权力,但你要知道并不是我喜欢留下,是庄主硬要我留下的,离开这儿我不会饿死。”
说完这句话,他昂然走了,把火冒三丈的李娇娇与惊愕万分的李老忠丢在后面。
李老忠只是不明白,一向蛮横不讲理的大小姐怎么今天变得如此通人情了?
李娇娇望着那倨傲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痛快地抽他几鞭的欲望,以她的武功身手,这应该不难,但不知为了什么,她就是提不起这个勇气来。但心里又不甘就此认输,只好把气发在马匹身上,跳上了马背,狠命几鞭,打得火胭脂振鬃长嘶,迈开四蹄如飞而去。
李老忠这才嘘了口气,快步赶上楚无情苦笑道:“老弟,你怎么惹上这小姑奶奶,刚才我真替你担心。”
楚无情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在这儿的工作是喂马,又不是卖身为奴,难道非听由人家打骂不成?”
李老忠苦笑道:“她的鞭子是不认人的,除了她爹、娘、她的外公还有她师父,谁都敢打。她的马是不准人骑的,昨晚回家时你不在,我没告诉你,今天一早你又把马牵走了,如果害你挨了几下,我实在过意不去。”
楚无情笑了一下,李老忠又笑道:“不过也怪,这个丫头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对你老弟却畏惧三分,她的鞭子举了几次都没打下来,真叫人难以相信。”
楚无情笑道:“那倒并不稀奇,我占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