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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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牢 更新:2021-02-19 06:19 字数:4807
深化改革正是好时候
南方周末 2004…09…09 14:41:20
方舟评论
□辛鸣
近一段时间以来,经济学家郎咸平对于已有一些改革做法的质问引起了社会的关注。郎的质问有人高兴有人忧,有人叫好有人反对。在日益多元的社会,这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这过程中,由于一些参加者说了一些带情绪的话,加之在双方论辩过程中一些难免的“逞一时口舌之快”,一些人士就“断章取义”,有意无意地得出社会上有人反对改革的结论。由于权威部门没有表态———不武断、让大家说话,这本是一种成熟、理性,体现了政治文明建设成果的良好现象———却更使得这些人得出中国改革要停顿和在停顿的结论,甚至似乎还在暗示着一些什么。得出这种结论,至少不是实事求是的,本人难以苟同。
站在中国最广大群众的立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关于当下中国的改革,不难得出以下三个判断:
第一个判断:当下中国改革的深度、改革的力度、改革的速度都是处于良性发展态势。
应该说,中国20多年来的改革,在给整个社会带来深刻变革的同时,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和教训。但无论是经验还是教训,都是中国进一步改革的宝贵财富,让改革超越“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进入有理论准备和指导的新的阶段。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的“科学发展观”和即将召开的四中全会上对“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部署,就为中国真正走好改革之路提供了科学的理论指导。在这样的理论指导之下,当下的改革正在呈现出这样一种态势:从逐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到要求依法行政、依法执政,具体落实依法治国方略,我们改革的深度不是浅了而是更加深入了;从官员问责到审计风暴,从党内监督条例到纪检体制改革,我们改革的力度不是小了而是更大了;从加大农业投入、力图改变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到建立现代产权制度、实现国有资本保值增值,中国改革的速度不仅没有慢下来而且正在加速。只是我们知道了要把改革的力度、发展的速度和社会可承受的程度统一起来,所以力求深而不偏、大而不过、快而不乱,改革堪称正在步入良性发展的阶段。
第二个判断:当下中国的改革理念更加清晰,改革指向更加明确、改革立场更加坚定。
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经过近两年改革发展的执政实践,从“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群众利益无小事”到坚持“两个务必”,大兴求真务实之风;从科学抗击非典,科学防洪,到尊重宪法法律,依法行政;从“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到“有权必有责、用权受监督、侵权须赔偿、违法要追究”,在整个社会和全体民众心中确立起了“亲民、务实、科学、法治”的执政改革新理念。民心、民意、民情、民愿、民智、民力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和充分的发扬,执政改革的合法性基础有了切实的夯实和质的飞跃,人民的认可度、拥护度、支持度都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可以说,当下的改革是深入了解民情的改革,是充分反映民意的改革,是广泛集中民智的改革、是切实珍惜民力的改革,是不断实现民利的改革。坚持这样理念的改革、有着这样指向的改革、基于这样立场的改革是谁也否定不了、谁也推翻不了的。
第三个判断:当下中国的改革举措日渐成熟,改革路径逐步科学、改革方法趋于规范。
意识到改革中一些做法的不规范、不科学、不妥当,正是深化改革、完善改革、促进改革的好机会。改革中的问题找到了,就要把它纠正,做错的改正过来,做得不科学的科学起来,做得不规范的规范起来,这是每一个真正改革者都应该有的态度———除非讳疾忌医,除非要从这些不规范的做法中得到非正常的利益。但实事求是讲,不管愿意不愿意,必须承认,中国20多年的改革在整个社会和整个社会民众有不小进步和不少收获的同时,确实同时也形成了一个不均衡的利益结构。一些人或者因为市场经济的不规范而得到了好处,或者利用所处的特殊地位正在牟取暴利,或者利用政府行政管制的漏洞而损公肥私,有的甚至直接运用公共权力谋取私利。他们在市场化的幌子下做着非市场化的行为,他们破坏了市场公正、公开、公平的原则,直接间接地损害着其他社会群体的利益。改革的规范和纠偏肯定要打破既有对他们有利的格局,他们为维持既有状态,当然不惜拉大旗做虎皮,假借“改革”的名义以压之。所以应该旗帜鲜明地说,当下对于改革中的一些具体做法进行修正与完善,使之更成熟、更科学、更规范,这是进一步深化改革而不是否定改革。
基于这三个判断,可以说,当下中国的改革态势是继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又一最好的时候。回想昔日邓公南巡是为改革定方向、解束缚、破迷信、加动力的;放眼今日之中国,改革方向正确无误、改革环境宽松活泼,有科学的发展观作指导,有强大的民意为依托。面对这样一种态势、这样一种趋势,中国改革需要的只是再迈出新步!(作者单位中共中央党校研究室)
创建时间:2005…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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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纵论“郎旋风”
南方周末 2004…09…09 14:41:28
□秦晖
编者按:香港经济学家郎咸平对几家国内著名企业的质疑近期已演变成一场对国企产权改革的全社会反思。在经济学家们激烈的争辩中,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教授秦晖的名字被屡屡提及,因为早在十几年前,这位从研究农民史转而研究经济史的学者就已在呼吁人们警惕国企产权改革中的不公正性。在我们的约请下,尚在美国的秦晖撰成此文,细述其对多年来国企产权改革路径的理解和思考。
“郎咸平旋风”:由“案例”而“问题”而“主义”
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郎咸平旋风已从对具体企业家的针砭刮到了对国企产权改革的否定,也由此引发主流或非主流的经济学家纷纷参与讨论或贬或挺。
8月以来,香港经济学家郎咸平教授连连在媒体上发出“重磅炮弹”,指名道姓地痛斥许多中国企业领导人借国企改革之机大肆化公为私,侵吞国有资产。这些被指责的企业几乎都是过去被树为改革成功典型的“明星企业”,包括TCL、海尔、格林柯尔、科龙等。
郎咸平的炮轰果然引起强烈反应:平面媒体与互联网上出现一面倒的声援之声,而被批评的企业则纷纷叫屈,格林柯尔老板顾雏军甚至在香港把郎咸平告上了法庭。这反而更增添了事件的轰动性。郎咸平回应时表示:他并非与顾雏军个人过不去,实在是针对国有资产流失的严重事态而言。这样,郎咸平就由“案例”进入了“问题”。在此前后他对中国经济转轨中的不少方面提出了尖锐批评。他批评“做大做强”,否定MBO(“管理者收购”),抨击“保姆变主人”,直至提出“国有胜于民营”,完全否认国有企业产权改革之必要。
对于郎咸平的“发难”,中国“主流经济学”界保持了几天的沉默,媒体谓之“集体失语”。郎咸平则对此表示不满,对他为捍卫国有资产而斗争却得不到同行的响应而成为“孤军奋战”大表感叹。但很快,行内出现两极化的回应:一方面,自许为“非主流”的一些经济学家,如左大培、杨帆、韩德强等高调声援郎咸平,有的甚至采取了发表“声明”这种学界少见的形式。另一方面,被称为“主流经济学”家中的不少人,如赵晓、张文魁、张维迎、张军等陆续出来反驳郎咸平。8月28日这一天,中国南北方出现了两种声音的激烈碰撞:北京在当天举行了“国有资产流失和国有经济发展研讨会”,受邀的“主流经济学家”大都在南方开会而没来,只有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所副所长张文魁一人应战,而“非主流”方面的左大培、杨帆、韩德强、杨斌等人均到会发言“挺郎”,加上郎咸平本人的出色发言,会场几乎成了声讨“主流经济学”以及据说是这种经济学主导下的国企改革的场所。就在这个发言中,郎咸平明确把国企改革中的一切问题归咎于“新自由主义”,并自称要用“大政府主义和中央集权”来纠正之。这与他几个月前还著文欢呼“民营企业的春天”形成了鲜明对比,也与他这次炮轰之初谈“问题”时的说法“政府退出可以,但国企不能退出”有了很大的不同。
郎咸平这样表态的确好像也是大势所趋,就在28日同一天“中国企业家论坛深圳年会”在南方开会,有人评论曰“说是中国企业家论坛,实际上是国内(主流)经济学家集体回应郎咸平”。在前几天赵晓、张文魁等发言的基础上,张维迎对郎咸平提出了不点名但却相当系统的反驳。张维迎与此前回应的张文魁除了说他们的道理之外,都特意点出了自己主张的背景:张文魁多次强调郎咸平痛斥的国企改革并非只是经济学家“拍脑瓜”的结果,而是“党和政府”的战略决策,张维迎则批评郎咸平以“骂政府,骂富人”为能事。
“民主分地”的启示
当初改革在更“传统”的农村能够势如破竹,在新文化、外来文化影响无疑更大的都市国企中却寸步难行,原因难道不正是“民主分地,起点平等”的公正性得到农民的广泛认同,而国企改革却缺少这种公正性吗?过去的平均主义会损害效率,但是起点平等的公正分地却是效率的保证。
讨论中不少人如赵晓、童大焕等都提到了笔者过去对这类问题的关注:“这场瓜分国家财产的盛宴早已开始,而且质疑者也不乏其人。据我所知,清华大学教授秦晖早就谈过‘从打破大锅饭到瓜分大饭锅’的问题”(注1)。我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的“发现权”属谁———这很无聊。但这次挺郎的“非主流”人士纷纷回顾自己过去也批评过,看这些回顾,起码与他们相比我还真是最早的。于是觉得有必要谈一下我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过程。这并非是要争什么发现权,而是觉得整理这段心路也许对认识那时以来的中国经济转轨历史不无裨益。
早在1980年代后期,官商官倒现象、价格“双轨制”下的以权谋私和承包制下的“公产私用”已经引起社会不满,政府也从只提所谓“不正之风”到开始承认有“腐败”问题。但是那时也兴起了“原始积累时期不公难免”的论调。尤其是1988年前后,与“新权威主义”的同时兴起了“官僚资本是到商品经济(那时还不说市场经济)的第一级火箭”之说,公然为那时还只是初露端倪的“以权占产”张目。
这一切使我产生了改革可能遭扭曲的忧虑。当时研究农民史的我,从农村改革之初小岗村“18个红手印”式的“民主分地”得到农民支持,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农村改革不是以“民主分地,起点平等”的方式脱离人民公社,而是把公社变成干部的私人庄园、把农民赶走或变成庄园苦力,农民还能支持改革吗?
我们知道,当初分地在很多地方是在形成政策之前由农民自己协商进行的。由于缺少政府的干预,农民的“公平”方式有时在学者看来极为粗糙原始,好地坏地水地旱地远地近地一律切块抓阄平分家家有份的结果,使得农地的细碎化在许多地方达到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程度,往往一家的份地多到十余块。当时不少人(包括我)认为如此“放任”将损害耕作效率。但实际上农民自有乡土智慧,几年后通过民间的自行调整掉换,细碎化的问题逐步缓和。看来只要初始配置具有公信力,后来的调整并不难。过去的平均主义会损害效率,但是起点平等的公正分地却是效率的保证。用农民的话说:“假如分配不公,架有的打哩”。
我还看到,历史上有不少“同居共财”的宗法大家族到了晚期都会因面临“分家”而产生矛盾。但是矛盾的尖锐化往往不是因为“要不要分家”的争论——尽管这种争论似乎具有“理论上的重要性”,而是由于“如何分家”的争执。而“分家”是否公平往往对家族此后的历史产生重大影响:公平的分家可以在“亲兄弟,明算账”的和谐中达成个体自由与家族凝聚力的统一,使“分家”后的家族继续保持活力。而分家不公却不仅当时会造成打官司、动武乃至出命案,而且此后的家族认同也就完了。
我进而想到,人类社会史上过去两次“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