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
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9 06:13 字数:4826
“这尸体怎么办?”李怀亦在确认林韩东死亡之后,询问道。
“不是还有一只眼么,给聿甄挖出来。”徐笙冷笑。
是夜,徐笙独自坐于窗前,敛目细思,长眉微锁。
处置林韩东的整个过程,徐笙都看在眼里,没有一个人的表情逃过徐笙的眼睛。今天傅氏出席的所有人并无任何让人起疑的表情和举动。相比之下,还是傅易辰异常了些。
会不会是他?
会不会?
会不会?
思及此,旧事如魇铺天盖地而来,随即冷汗沁出,又是一阵情不自禁的颤栗。忽地,徐笙又心生自责,紧紧环住自己,愁眉深锁,悲凉铺地。
本就是自己不堪,也难怪傅易辰动怒。
将脸埋入膝间,紧咬嘴唇,幽鸣欲泣,惶遽悲悼。
忽地,肩上传来熟悉的暖意,徐笙心里一惊乍喜。接着,腰肢也被轻轻环住,傅易辰靠在徐笙肩膀上,努了努嘴,吻在徐笙脸颊上。徐笙下意识地一笑,不着痕迹地抹了眼角的泪,伸手就去推他,却道:“一身味道,也不去洗澡。”
傅易辰一听,放下手里的捧盒,撩了自个儿的衣领衣袖细嗅了半晌,诧异地道:“哪里有味道?我刚洗了呢。兴许是你太香了,才嫌弃我们这些凡人。”
“这话说得可真是有趣儿了。”徐笙嗔道,说着就要用扇子去拍傅易辰的头。傅易辰也不躲,生生挨了两下。
二人玩闹了半晌,徐笙见傅易辰一味忍让,心生羞惭,怎么能怀疑他呢。末了也觉得没趣儿,便偎在他怀里,不再动弹。傅易辰也不知徐笙所为何事,只道他因是清明思及父亲,感怀良多所致,虽然心里不满、怨妒,更多的却也是怜惜,只是搂住眉目憔悴的徐笙,不言不语。
哀思了良久,傅易辰猛然想起带来的吃食,把徐笙拉进里屋去。取了捧盒,道:“都是你喜欢的。听李医生说,你这几天胃口不好,就只爱喝喝酒,我……你吃一点吧。”
揭开一看,盒内是几样蒸食点心,藕粉桂花糕,南瓜芝麻卷……
徐笙执了筷子,去点晶莹剔透的蒸饺,道:“什么馅?”
傅易辰忙回道:“蟹黄,还有些火腿丁。”
徐笙皱了皱眉,停了筷,却道:“油腻腻的,谁要吃。”傅易辰一听,顿时慌了,也不知说什么好。却见徐笙还是夹了起来,尝了一尝,又递与傅易辰。傅易辰还未愣上一愣,已经张口吃了,一下子吞到肚子里头,也不知是什么味儿。徐笙见傅易辰那傻样,因笑道:“人道是‘囫囵吞枣’,你今儿倒是‘囫囵吞饺’了。”
傅易辰微红了脸面,只扬扬手,道:“你快些吃,好叫我放心。”
徐笙心里一热,便拣了几样清淡的吃了。
Chapter5 断臂 上【已修】
今日陆靖南来报,邵淳已经顺利地介入了曹衍和季海初的生活,并成为了二人的朋友。但由于曹衍失去了记忆,根本试探不出什么,连一点线索也无,而季海初也整日里与曹衍游山玩水,并无异常行为。徐笙一听,突然觉得这一条路可能走错了,或许应该从“Graellsia isabellae”入手,也就是在当时参与该毒品的研发和交易的人身上下手。不过,徐笙决定再等两天。
“我明白了,你们再跟曹衍两天,再没有消息就不用跟了。”徐笙下令。
“是,笙少。”陆靖南答道。
“靖南,我有话对邵淳说。”
“笙少,有什么吩咐?”邵淳接过电话,恭敬地问。
“邵淳,我要你监视靖南,每日汇报给我。”徐笙经深思熟虑之后,沉重地道。
邵淳一听,想了一想,却也释然,即刻领命。
收了线,徐笙只觉力气抽了个空。
陆靖南的为人,徐笙是知道的,但是威逼利诱之下,卖友求荣也是屡见不鲜,若真的是靖南,倒也不怪他。
如今,黑水公司的那一伙人受雇一次次阻挠傅氏的行动,搅和了不少四洲会的生意,又联合了墨西哥和意大利的黑手党,实力更是与日俱增,还引起了墨西哥当地的大游行。徐笙隐隐知道,这帮人与三堂会的林韩东一定有关联,恐怕他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止于那一批货物……原本在墓园里就可以试出谁是林韩东的内应,但是还未给徐笙机会以激将法盘问他,他就已经死在傅易辰枪下,但是按那一日的状况判断,这叛徒极有可能在薛正荣和陆靖南之中,但是……
唉,只可怜傅氏正待金盆洗手,却又被卷入了这黑道风波之中,难以全身而退。而自己,身体给了傅氏,盼傅氏上下不必仰人鼻息,得以光明磊落;盼易辰身家清白,得以顶天立地。而这胸膛里的一颗真心便全全给予傅易辰,是断断不能负他,也不会负他的。
望着庭中被风雨打落的点点落花,无凭无依,身世飘零,徐笙如有同感一般轻叹一声,凄惘无限。
傅易辰自小径一路小跑,路上却见陈妈执着个软毛扫帚,将那些红、白、粉的落花扫到漾着绿水池子里。傅易辰跨上红桥,问她在做什么。陈妈笑道:“笙少爷惜花,怕那些粉尘泥土污了花,还是扫到了池子里,顺着小河流到后面的海里干净。”傅易辰一听,倒想起去年冬日里,徐笙在纽约家中埋的那枝照水梅花,心中顿生怅然。
笙笙,往事不可追,我定然不会教你无依无凭,于苦海飘零。
只是今日,我背叛了父亲,背叛了傅氏,不知你是否会原谅我?
进了书斋,却见那一副字已经写好,晾在书桌上。墨迹已干,想必是放了很久。
逸翮双飞,孤涯绝侣;长眉始画,沉醉东风。
此十六言写得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连笔如流云,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傅易辰心里将那十六字默念了数遍,真是爱恨交织。继而唤了徐笙两声,只闻回音空荡于室,却不见有人相应。出了屋子,走两了步,却在露天小庭里见到了徐笙。
徐笙放目远处,玉容岑寂,似在发怔一般,落了一身花雨也不知。傅易辰捡起落在榻上的扇子,放到小几上。听到动静,徐笙惊了一惊,回首见是傅易辰,立即起身相迎,却是一脸寥落的笑意:“你回来了。”
与徐笙相识、相知到今日,他才稍稍肯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傅易辰感概之余,更觉珍惜。在徐笙眼中捕捉到一丝少有的疲惫,傅易辰忙让他坐下,道:“近几天,又是风又是雨,你病还没有好,就别在外边呆着了。”
徐笙望了外头的景致数眼,懒懒地挪了挪身子,低声道:“辰,若是有人背叛了你,你当如何?”
傅易辰一愣,继而警惕起来,莫不是笙笙知道他派了人跟踪他?旋即又是一阵懊恼,刚要解释,却又听徐笙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怀疑有人出卖傅氏,而这人却在我的几个心腹之中。”语气淡淡,傅易辰却听得出其中难解的滋味。
闻此言,傅易辰心下一松,正了正神色,却道:“你认为会是谁?”
徐笙瞥了傅易辰一眼,隐约觉得有些诧异,却也不深究,只闭上眼,开口道:“我本怀疑正荣,但他为我挡枪,险些丧命,这般忠心,绝不可能是他——我怀疑的是靖南,可是……”
傅易辰安慰地笑了笑,接了话道:“其实这些事情,我并不是很懂,但是你说的就一定有些道理。不过,我倒是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傅易辰说完,仿佛有些赧然般欲言又止,只看着徐笙。
徐笙听他这样的口吻,忍俊不禁,颔首让他说下去。
“就像侦探小说里面写的,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的。”傅易辰老神在在地道,眉宇间颇有些肃穆严谨的意味,语调却是十足的顽皮。
徐笙被他一逗,凤眸一开,笑生两靥:“又耍宝。”
不过,转念一想,傅易辰所说的也不无道理。
洪门历史悠久。清朝康熙年间,清剿福建南少林寺,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收留了南少林幸存的五个弟子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胡德帝、李式开,世称“少林五祖”,令其开设天地会的分支机构,即称为洪门。后随着清朝镇压力度越来越大,天地会总舵逼退至四川、云南一带,而身为分支的洪门被迫转移到港澳台、东南亚、美洲地区,成为重要的华侨组织。其中以美洲一部的海外分支机构最为重要,被称为“固元堂”。
自清朝末年起,傅氏便随着分舵奉总舵之命来到港台一带做起正当行当,以聚集钱财帮助同盟会推翻清朝。在短短四十余年的发展之中,主营建筑业的傅氏已经成为了香江有名的老字号,也发展了自己的势力,同心堂就是其一。大陆解放之时,洪门在大陆受到严打,各个分舵统统支离破碎,继而轮到港台的大小帮派,而傅氏所在的分舵自然在其中。当时,分舵奉命忍辱偷生,逃离海外,打算投靠固元堂。然而,分舵万万没想到,固元堂已经背叛了洪门,反而倒戈相向,企图剿灭分舵。一场恶战之后,唯有傅氏一部幸存了下来,也成了现在洪门正统的惟一一脉。
韬光养晦二十余年,为了重新打入北美和香港市场,更为了正式站稳脚跟,傅氏决定加入了以潘氏为首的四洲会。表面上,四洲会是合法的华人商会,潘氏是唐人街的华人首领,实际上,四洲会已经是北美华人世界最重要的黑帮势力,甚至对美国大选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傅氏加入四洲会之后,唯潘氏马首是瞻,加上傅氏人才辈出,品性端良,深得潘氏首领潘炎正的信任,尤其是当时初出茅庐的傅聿甄,更是潘炎正的忘年之交。故此十年前的事件,潘炎正明知所有矛头都正对傅氏,却仍力压此事。
同心堂原属傅氏一部。傅氏逃离海外之时,同心堂被命令驻守香港。待风头一过,同心堂利用尚在的关系逐渐做大,继而背叛了洪门,自成一派。从此,同心堂与傅氏结怨很深,纷争不休,直至九十年代被傅氏吞并。
薛正荣结束了在黑水公司的集训,就加入了同心堂,后因收留投靠傅氏的同心堂叛徒何斐贤和曹景毓的妻儿三人被逐出同心堂。最后一行人沦落到泰国,薛正荣靠打地下拳赛谋生,险些送命。多亏徐笙出面相救,不仅替薛正荣付清了赎金和欠款,还把将他们四人一同带回了美国。薛正荣在两年后退役之后,薛正荣见同心堂气数已尽,又深受徐笙大恩,便投入傅氏麾下,成为徐笙的特别助理兼保镖。与其说徐笙与薛正荣主仆情深,不如说是陌路相惜,徐笙敬薛正荣之义气胆略,薛正荣重徐笙之才气智谋。
转眼之间,徐笙在薛正荣的辅佐之下已经有六年之久,如影随形,此情此意,绝不是三言两语既能说清的。但是经傅易辰的提点,一想到薛正荣的身世,徐笙却明显动摇了。这也是在薛正荣加入傅氏初期,徐笙最为顾虑忌惮的事实。因为薛正荣就是当年剿灭分舵的固元堂三堂主沦落在外的曾孙,而之后固元堂为傅聿甄亲手下令灭门。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渺渺淡烟若有似无,氤氲地染上了半透明的纱幔,一幕山河寥落,远天苍茫。
徐笙抚摸着扇边上交错的梅纹,双目微眯,犹豫了。
Chapter5 断臂 中【已修】
外头暑气日盛,如阴古树密密遮蔽,池子里水汽轻涌,笙园仿佛深潭一般幽静凉爽,偶有如霞花间传来阵阵蝉鸣和零星鸟叫,倒是别有夏趣。
屋子里垂了湘妃竹的帘子,隔了层层日影,深深浅浅,恍如梦幻。重重雪纱坠地,银浪翻滚,倒像极了千堆香雪,清泠艳冷。徐笙卧在那一领芙蓉簟上,摇着檀扇儿,面无表情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薛正荣。微微上挑的眼角隐隐透着珊瑚红,低垂长睫在面颊上投下了半月的影,眸子底下氤氲着微薄的怒气。
收到何祁东的传话,薛正荣便知大限已到,却依旧从容有素地赶到笙园。到了书斋,徐笙还未发话,薛正荣便一下跪在了地上,慎重而肃穆地承认一切:“笙少,正荣有愧于您,请降罪。”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徐笙握这扶手的指紧了又紧,双眼哀恸,颤声道:“正荣,我不相信是你。”
薛正荣俯身,磕了一个头,道:“笙少的大恩大德,正荣没齿难忘。如今正荣铸成大错,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