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9 06:13      字数:4932
  弁础?br />
  终于鼓起勇气随医生前往病房。
  蹲在地上,我仰望着荣兰。
  她的脸孔苍白如纸,消瘦灰败,犹如枯萎的花朵。眼中空洞似玻璃珠,不知所望何处。我渴望在那眼睛中寻着些什么,哪怕是悲戚,哪怕是绝望……我颤抖地抚摸她突起的颧骨,心如刀绞,痛彻全身。
  人在眼前,我却唤不出她的名字。俯在她膝上,我一直哭,仿佛我只会哭似的,恁地没骨气。
  这样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荣兰似乎微微欠了欠身子。我又惊又喜,连忙抬头,隔着泪眼望她。
  我的样子一定难看至极。
  荣兰的眸子仿佛闪过一丝光芒,然后慢慢举起干枯的手来,放在我的肩上,她的声音沙哑:“……书赫……”
  她认得我!
  我胡乱抹掉泪水,劫后余生一般笑起来,立即将周荣兰带回私宅。
  “今日如何?”我问新请来的医生。
  “周小姐今天情绪比较稳定,也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医生道。
  “哪些事?”我登时警觉起来。
  “有关她的母亲梁月如女士。”医生将记录递给我看。
  我粗粗浏览一遍,微微松了口气。旋即仍然是苦恼的。因我不知是否要告知她一切,但是我又不愿伤害她分毫。我想让她像现在一样快乐,又或许,也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我希望她的过去未来都只有我,一个温柔无害的我,远离一切诡计。
  当然,这样将她拘在身边是不对的,可是……恋爱中的人总是自私的。我想必是其中典型。
  “书赫!”我美丽的荣兰自绿色的长廊外探进头来。
  荣兰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两颊粉艳,双眸翦水,精神极佳,又或许是因为没有烦恼的缘故吧。
  真教我羡慕。
  我的心里都是秘密,压得我喘不过气。
  今日,她着白色蕾丝连身裙,头上带着花环,似极一个安琪儿。
  我笑。她可不就是我的安琪儿?
  我翻过栏杆去。我的安琪儿将我的臂弯挽住。
  “今天快乐么?”我亲吻她的脸颊,细嗅她的发香。
  “嗯。”她甜甜地笑,似乎再也没有烦恼。
  “想起了什么?”我们席地而坐。
  “我想起了妈妈。”荣兰注视着草地上的一朵小花,轻轻抚摸那粉白的花瓣。脸上的柔情教我放下心来做一个倾听者。
  “嗯,我在听。”我温柔地注视着她。
  “只是一些画面。种了海棠花的院子,妈妈坐在摇椅上,太阳很暖。”荣兰目光迷离,“不过我记得妈妈有一块披肩,玫红色,很美。”
  “是么?”我抚摸她的长发,心中怜惜不已。
  刘嫂在远处招手,示意我们去吃饭。
  “还有,还有……”她迟疑地道,仿佛记不清似的。
  “还有什么?”我靠近她,轻声问。
  唉,我真怕。我心底叹气。
  “没什么。不愿想起,大约也是不好的记忆,我也不自寻烦恼了。”她忽而展颜,站起身,拍拍裙摆。
  夜里,辗转难眠,我无端地不安。下床走动,不知不觉间,已步至荣兰的卧室门前。却听见隐隐的哭声。
  我扭开门去,荣兰在哭,我上前搂住她。
  见她如此痛苦,我竟然无能为力。
  “告诉我,告诉我一切。”荣兰哀求。
  我的眼角湿了,陪着她哽咽,心底轻轻发问:“荣兰,你若知道一切,会否离开我?”
  荣兰仍在哭,震颤的背脊令我想起被箭射中的鸟。我觉得疼,疼到窒息。
  深深吸气,我站起来,竭尽了全力一般,道:“好,我告诉你。”
  荣兰望向我,眼里满是惊喜,犹是含着泪水,仿佛一眨眼就会落下来一般。
  她的坚决和渴望令我心痛。
  一刹那的快乐,这短短十日的快乐我会一辈子铭记。
  彦淑疯了。
  是的,我想起来了,当郑书赫讲完那半个故事,我便想起来了。
  最疼爱我的四姐疯了。
  我捂住脸,情不自禁地哀泣。
  书赫自责地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带我去见她。”我擦干眼泪,揪住他的衣角恳求。
  书赫一脸负疚的表情。他为我消瘦许多。
  我知他爱我,亦知我爱他。
  可是,可是……
  我心若刀绞。
  次日,我们便赶到疗养院。
  我可怜的四姐。她的双眼浑浊,似乎不能视物,口中念念有词,似有道不尽的凄楚苦恨。
  我握着彦淑干枯的双手,久久不能言语。
  护士冷眼旁观。房间里只有一个热水壶,一只玻璃杯,里面的水冷得像冰。
  一瞬间,毁天灭地的恨意填满我的身心。我恨傅易辰,也恨郑书赫,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
  如果当初不是我……以前是母亲,现在是彦淑,我不能再躲起来,我要站起来,我要为彦淑讨回公道!
  我决定离开。
  书赫竟即使出现,挡在门口求我不要走。他极为失态,紧紧地抱住我。真挚的眼泪教我既厌恶又哀戚。我死命挣扎,行李箱落在地上,箱盖弹开,衣服杂物崩散在地。
  那一件件物事都是书赫细心为我挑选的。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我的四姐和眼前的这个爱我入骨的落魄男子。
  倘若四姐永远不会清醒,倘若书赫永远因为愧疚而痛苦,那我还争什么?
  我还要争什么?
  我无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好,我不走,你把四姐接过来让我照顾。”我哽咽,半是命令半是祈求。
  书赫扶住我,叠声说:“好好好。”
  一日,书赫交给我一份协议。傅易辰送来的婚约取消协议。
  我一惊,望他:“你知道?”
  书赫点点头:“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介意此事,故……”他没有说下去。
  我羞红了脸,提笔签下字据。
  “姐姐好么?”书赫亦跟我唤彦淑“姐姐”,却说不出地讨喜。
  “嗯。”我应了一声,同时颔首。
  书赫取了协议,揽住我深深一吻,吻在额头,柔声道:“荣兰,我们结婚可好?”
  他目光灼灼,满是期待。令我心潮涌动,仿佛要被灼伤似的躲开眼去。
  “荣兰,好不好?”他走到另一边祈求,似一条求欢的小狗。
  “我……我……”我羞得不能言语。
  “荣兰……”他竟拖长声音叫唤。
  我羞得捂住脸,用力点头。
  书赫一见,有片刻的呆滞,随即傻笑两声。
  我偷眼瞪他。
  书赫随即将我横抱起来,惹得我一声惊叫。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故此拖沓~~望见谅~~
  番外 栀子凝露缀玲珑 上【已修】
  作者有话要说:MS有点架空啊~~
  见徐笙眉目秀丽,身段窈窕,有起码的台缘,梁师傅面色稍稍舒缓,朝着陈叔点了点头。
  陈叔一乐,催促徐笙:“快给梁师傅上茶。”
  徐笙垂睫应了一声,怯怯地自清代紫檀条桌上取了茶壶。
  梁师傅却不急,看着徐笙道:“平时可有操曲?”
  陈叔眉开眼笑地道:“笙笙,给梁师傅唱个曲儿。”
  徐笙轻轻搁下茶壶,走到厅中,站定,深呼吸,一板一眼地唱起来。
  “最撩人□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睡荼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为甚呵,玉真重溯武陵源?也则为水点花飞在眼前。是天公不费买花钱,则咱人心上有啼红怨。咳,辜负了春三二月天。……”
  一听徐笙还未变声的童嗓,清婉娇细,袅袅糯糯,梁师傅连叹“好嗓”。闭上眼听他唱完,更是意犹未尽。他已经有些动摇了。这是天生的好苗子,这模样,这身段,尤其一双丹凤眼长得是顶好,就是眼神还差了些,身段也略有点僵,毕竟是个业余的孩子,班子里不就缺个闺门旦么?苦练个一年半载就好了。只是这样的世道,要是收了个只会昆腔的,还得慢慢教上几年,恐怕要蚀本。
  他将徐笙唤道跟前,柔声问道:“可会大戏(注释:即粤剧)?”
  徐笙颔首,一副温驯的样子,轻声道:“会一些。”
  梁师傅心里大喜,取了戏本,把琴师叫到一边,道:“挑一首唱来听听。”
  徐笙翻了一通,念出曲名:“《客途秋恨》。”
  琴师拉起琴来。
  徐笙捧着戏本,神情恬静,寻思着节拍,亮嗓唱起来:“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思娇愁绪,好比度日如年。小生缪姓莲仙字,为忆多情(女支)女麦氏秋娟。见渠声色性情人赞羡,更兼才貌的确两相全。今日天隔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凉天。……”
  难得一个未满九岁的少年,清越亮丽的嗓音在略略压低后,将这首曲子演绎得平缓沉郁,缠绵悱恻,却又无限凄婉,荡气回肠。
  曲罢,梁师傅拍案叫绝,立即答谢陈叔,收了徐笙为徒。
  从此,徐笙便开始了他的“旦角”生涯。
  先从身段教起,梁师傅日日训练徐笙,时时督着徐笙。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让他每个动作,每个身段,袅袅婷婷,柔靡飘荡。在那院中的井栏边上,徐笙迈着莲步,绕着腕花,一步一步,极缓极缓地到了并不存在的花前,一下指点牡丹,一下云手回眸。白皙细腻的一双玉手,似凝了皎柔月华,欺霜赛雪。或是执着桃花扇,或是捧着菱花镜,或是拈着巾帕,一翻一掀间,自有万般风情。
  只是眼神,徐笙的眼神总是平平静静的,即使大笑起来,那眼里也是微微起了些波澜,倒是悲切起来,凄凄迷迷,教人心疼不已。终究是个少年人,可这眼睛总似结了冰的两汪泉水,仿佛清澈无邪,又似洞察一切。让算命的看了,说是天生寒命,命中无伴,永世孤鸾,所以没人入得了眼,生生冷冷。梁师傅就是不信这个邪,想是徐笙年纪小,不懂戏文里的事,带不上感情,需要慢慢教。
  转眼过了两年,也是正式学戏文的时候了。
  今日是粤剧《牡丹亭》。
  “……艳质有几分,不付与逝水年华,也付与断篇零卷,羞下牡丹亭,转入花间路,芳心留不住,细碎小金莲。我不是白杨花,野荼薇,陌上梅,秋后扇,我好比翠柳插银瓶,若非观音怜俗客,誓难偷一滴洒向君前。”
  “停停停!”徐笙听到这声音,身子一颤,眼里流露出惧意来。
  “你眼睛死啦?教你抛媚眼,你这是什么眼神?——颜儿给我搬条凳子来!”梁师傅大声呵斥道。大师兄颜应语怜惜地瞅了徐笙一眼,将院子里的长凳摆到厅中。
  “脱裤子上凳!”梁师傅将水烟往桌上一砸,愤愤地抽出教鞭。
  徐笙虽是害怕至极,却不敢迟疑,立即褪了裤子趴上凳去。
  “叫你不开窍!”梁师傅呵斥,恨铁不成钢。
  啪!狠狠地一鞭子。一个小师弟吓得哭起来。
  “嗯!……谢师父教诲。”徐笙忍痛叫道。
  啪!又是一鞭。徐笙咬住下唇。
  “叫你不成材!”
  啪!又是一鞭。徐笙闷哼。
  “叫你糟蹋好嗓子!”梁师傅怒不可遏。
  啪!啪!又是两鞭。
  “嗯!……谢师父教诲。”徐笙抖着声叫道,牙齿死死咬在唇上,疼得一身是汗。
  颜应语和紫凤都怜惜不已,恨不得替徐笙挨打,却害怕师父打通堂(注释:株连所有徒弟),只好跪在一边,苦苦哀求。
  “下来!”梁师傅怒气未消。
  “……谢师父。”徐笙哽咽着从凳子上下来,亏得颜应语扶住他。徐笙楚楚可怜地抖着,眉头轻蹙,眸子蒙着雾光,下唇一排青白的牙印。紫凤立即取了帕子给他抹去一额冷汗。
  “怨师父打你?”梁师傅的声音柔了下来,怜惜地抹去徐笙脸上的泪水,“知不知道为什么师傅老是打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