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9 06:13 字数:4897
当下惊叹,何必计较至此?
后来又得知,潘子琛给徐笙送了份贺礼。一面特制的拨浪鼓。鼓面由那名医生的脸皮制成。
残忍的手段傅易辰并非一无所知,但这样鲜活的例子倒是少见,不由冷汗盈额,寒毛尽竖。
昨日拿到了当时医院的诊断报告,傅易辰看得眼中生血,心疼之余,更是愤恨得目眦欲裂,即使早知那些人已成亡魂,却仍恨不得再补上几刀。至于对那名惨死的医生,以及为奴的妻小,登时毫无同情之心。
徐笙一向是有仇必报的人。自己又何尝不是。
转动鼓柄,弹丸甩动,击鼓发声,清脆的“咚咚咚”。
很好的纪念品。
傅易辰当然也不会忘记潘子琛。
他也终将变成一件稀奇的纪念品。
笙笙喜欢马术,不如做成马具。也喜欢烹饪,不如做成碗碟。
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悠然自得,却带着几分阴鸷酷烈。
只是,作为傅氏近期目标的周氏,当家的周世嵩老谋深算,傅易辰连连用计,次次落空,无奈与潘子琛联手。
潘氏虽为四洲会之首,宿与乔氏有怨,因十年前的一件事嫌怨更深。
十年前,潘炎正有意退隐,意欲将龙头之位交与长子,也就是潘子琛的父亲潘禄华。潘禄华自南非带着一批很重要的货回美,不巧街区发生枪战。当时,潘子琛也在车上,受了枪击。醒后,唯有祖父的纵横老泪和母亲的悲痛欲绝,父亲已经不治身亡。尚未成年的潘子琛毅然入会,并在父亲灵前,指天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经过调查,所有证据都指向当时异军突起的傅氏。所幸傅聿甄素得潘炎正信任,潘炎正为大局着想,以意外为名,力压此事。潘子琛私下调查了一年,才知当时乔氏与周氏勾结,又拉拢了当地黑帮,密谋暗杀潘禄华,劫走货物,乘机嫁祸傅氏。
……
十年后的今天,经已成熟的潘子琛正式接过祖父潘炎正的衣钵,开始了他的复仇。
重遇徐笙,是意外。
早年的那一段绮忆,如丝如缕又蔓延周身,绵绵缠缠,心动,亦心痛。
是的,徐笙是个意外。
可是,徐笙的身份,让潘子琛不由介怀。
潘子琛英年早逝的二叔,曾经迷恋过一名女影星,不仅悔婚,还硬要娶那女子过门。当时,潘炎正大发雷霆,举家上下目其盛怒,闻其脏语:“我潘炎正做的虽是刀头舔血的活,可做的善事总算不少,每年成亿成亿地捐出去,修路造桥,救苦救难,我有过半点舍不得吗?什么报应?生了一个不孝子,丢尽祖宗十八代的脸!那女人,除了没有陪我睡过,我的一班老友连她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这(女昌)妇(女表)子要跑进大宅来做少奶奶,造她的春秋大梦!”
潘子琛到了适婚年龄时,潘炎正又特地将这反面教材拿出来说了一通。此时二叔已在三年前的帮会火并中不幸身亡。潘子琛知道,虽然二叔最后没有娶那个女星,但这件事总是祖父心中的一根刺。他答应祖父一定找一个身家清白的人过一辈子。
在祖父眼里,徐笙何尝不是和二叔钟爱的那名女星一样呢?
或许真的上过了,便不会这样痴狂了。潘子琛有点龌龊地想。于是,他向傅易辰开出了一个很简单的合作前提,让徐笙陪他几天。这也颇有些趁火打劫的味道。傅易辰当然明白“陪”的含义,心下极为不忍不甘,却记得父亲的“三字经”——忍、仁、韧,终究以傅氏为先,无奈应承。
可是,这一次,潘子琛是真的泥足深陷,无可自拔了。
第一次见到徐笙,在祖父身下妖娆吟楚的徐笙,一下便入了他的眼,一直埋在心底六年。
第二次见到徐笙,阅人无数的潘子琛在Bronze的暗处,以火热的视线凝视着清隽如月的徐笙。
第三次见到徐笙,徐笙在自己身下酣足昏睡。芙蕖含露,素梅迎霜,那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气快要将潘子琛逼疯。
潘子琛第一次起了贪心,他极想永远拥有这个人。
仅此一人,就足够了。
然而,祖父的教训犹在耳边。潘子琛不愿让祖父失望,除此之外,他更不能因为一个□坏了正事——他和傅易辰还有合作,而徐笙毕竟是傅易辰的人。
潘子琛替徐笙杀了陪伴了自己五年的家庭医生,也是为了做个了断。
可是,他终究守不住自己的心。
潘子琛恨极了徐笙,他从未这样恨过别人,甚至恨过乔氏的当家——乔擎。
一句话说得好:至情至深,恨翻了天,也不过是个爱字倒过来写。
潘子琛不过是恨自己。
潘子琛也爱着徐笙,即使不是,至少也想得到他。傅易辰深知,这也恰好成了傅易辰可以利用的
地方。
可是自己的父亲——傅聿甄,徐笙已然无法忘记他。
傅易辰嫉妒父亲,他要变得强大,他不能让傅氏永远在他人之下,因为徐笙心系傅氏上下,因为唯有强大的权势才能支持他的嫉妒和冷酷,也唯有强大的权势才能让徐笙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徐笙悄无声息地进入书房,却见傅易辰捏着那面小拨浪鼓,一动不动的傻样,想起那日的一巴掌,忽觉心酸。
徐笙抚摸傅易辰的脸。那里早就没有印记了,徐笙却问:“还疼么?”
傅易辰摇摇头,神色带着些许哀伤,亦有内疚,内疚将徐笙做了交易的筹码。这内疚在徐笙对自己好的时候,愈加激烈,使他恨不得时间倒转,他宁愿傅氏永远受制于人。
可是,事已至此。
傅易辰不敢想象徐笙知道之后的样子。
所幸,徐笙一无所知。
所幸,徐笙尚未爱上自己。
所幸……一万个所幸又有何用。
傅易辰总是伤害了所爱之人。
笙笙……
悲从中来,傅易辰落泪。
徐笙几乎手足无措,哭笑不得:“原来是记恨,要不你也打我一巴掌如何?”
傅易辰立刻止住了哭泣,却一把抱住徐笙,久久不肯撒手。
徐笙轻挣未果,只好尖着嗓子,学肥皂剧里的女主角:“你要将我挤爆了。”
傅易辰才放手,神色躲闪,大约是有些害羞和尴尬。转而又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令徐笙哈哈大笑起来。
是夜八时,二人共进晚餐。
徐笙不禁感概:“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一个在这里处理美利坚的事,一个在美利坚处理这里的
事,倒叫外人笑破肚皮。”
傅易辰讪讪,忽得大醒一般,慌忙离座,转瞬又回,只见手中多了样物事。
傅易辰道,结结巴巴地:“呐,生日快乐。”
徐笙心里一热,脸色却如常,双手放下碗筷。
是一只红色丝绒盒。
徐笙失笑:“莫不是戒指。”
傅易辰微窘,脸红到耳根去,说:“不是,你自己看。”
原来是一对镶着绿石的袖扣。
徐笙记得自己给傅易辰配过一款类似的,是某一次拍卖会所得。
莫非是一对?
“是翠榴石。希望你喜欢。”傅易辰衷心祝福道。
“怎么不是红石榴?”徐笙笑。他想起了乌露丽叶和歌德以红色石榴石传情的故事。
傅易辰当即明白了徐笙的意思,眼神里都是温柔,只羞怯地笑。
徐笙合上盒子,望定可爱的傅易辰,柔声道:“谢谢。”
傅易辰也呆呆一笑,心满意足地捧起碗,执起筷,大快朵颐。
大约是因为徐笙收下了礼物,傅易辰兴奋之至,心里被徐笙塞得满满。辗转反侧,不肯睡去,索性出去闲逛。等停下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站在了徐笙房前。
门虚掩着,昏黄的光自门缝透了出来,依稀带着那魂牵梦萦的白檀香。
傅易辰褪了鞋子,轻轻入室。
徐笙睡着了。台灯的光打在他的身上。
徐笙的侧脸光洁如凝月华,秀发如春水流泻,落在那双唇间,带着惊人的魅惑。
桌上一个攒心盒子,有咬了半块的榛子仁巧克力塔。臂下压着一份报表,左手指间还夹着钢笔。傅易辰取走钢笔,找到盖子,合上,放入笔筒。转身拿了毛毯给他盖上,他也没有醒。
于是,傅易辰搬了椅子坐在徐笙对面,看他微颤如蝶翅的睫羽,只觉心里是蜜甜的,绵软的,满满的都是爱意。
他衷心希冀,天不要亮,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是的,傅易辰也曾嘲笑那些言情小说中非要爱得天崩地裂的主角,觉得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傻的了,可是如今,他似乎是懂了,他宁愿做一个傻子,一个爱的傻子。
笙笙……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揭晓谜底,情况会好转。
PS:后面是一番外,作为调剂。
番外 茭荷香里鸳鸯浦 上【已修】
自英国寄宿学校回来,徐笙瘦了整整一圈,加上染了风寒,身子更是虚弱。
傅聿甄知他早餐时对佣人发了脾气,窝在卧室里躲着不肯见人。徐笙一旦郁无可遣,就会躲到别处小睡片刻。
浮云弄影,风送花香,碧烟染窗,红杏窥墙。紫气袅袅自鎏金兽炉里升起,于空中化为无形,阳光透过回纹格,形成淡淡花纹洒落在那一袭熟稔于心的白衫子上。
悄悄步入,傅聿甄一见卧在凉榻上的徐笙,便知他在装睡。
白衫子上沾了药汁,已变成干涸血迹一样的褐色。
“开始难伺候了?”傅聿甄笑着抚上徐笙的肩膀。
徐笙蹙眉,心里不是不生气的。他微微侧身,冷冷地看了笑吟吟的傅聿甄一眼,便掉转目光,望向他处。房间里的陈设同以前一样,只因福嫂每日亲自前来打扫,房中一切皆一尘不染,犹如徐笙仍在城中。
刚从英国寄宿学校回来过暑假的徐笙,只觉恍然隔世,旋即又是热血乍冷的悲凉。
这般为人有几日?
似已千年。
晚饭后,徐笙由傅聿甄陪着做代数。
书斋里,唱片悠悠地转着,昆曲柔婉清丽流泻而出,溶于素白月色之中。珠帘相撞,清清冷冷,煞是悦耳。
傅聿甄呷着咖啡,偶尔将目光自报纸移到伏案书写的徐笙身上,目光慈爱怜惜。这令徐笙放松,只是他知道,傅聿甄不是他的父亲,且,永远不会是。
“还有一年半就要毕业,可有想过往后?”傅聿甄见徐笙合上书本,道。
你能放过我不成?徐笙心下冷笑。
“哈佛商学院。”徐笙道。
“‘王冠上那夺人眼目的宝珠’,”傅聿甄赞赏地笑,又问:“为什么不是剑桥,剑桥更美,粉红玫瑰,鹅黄水仙,春天还有烂漫撩云的樱花。”
傅聿甄取出雪茄来,徐笙放下手中的事,很自然地取火柴过去替他点火。
“可是,天气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糟糕的。总之,我不喜欢。”徐笙坐到傅聿甄怀里,望着傅聿甄英俊的侧脸,神情很是漠然,语气却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笙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傅聿甄叹道。
徐笙也不再说话,蜷缩着身体,默默靠在傅聿甄肩膀上,望着书架上新添的青花海水纹留白缠枝牡丹瓶里的并蒂莲出神。
“在英国是否愉快?”傅聿甄问道。
徐笙扫了傅聿甄一眼,垂睫看着傅聿甄的西装扣子,口中闲闲地道:“追求者太多,最近看克里斯蒂的小说,真怕走在街上遭人射杀。”显然,徐笙在讽刺傅聿甄派人监视他。徐笙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傅聿甄心目中的地位——即使是交易筹码,那也是无可取代的筹码,只是他尚知道追求心的自由。
徐笙的同学都有形影不离、心心相印的恋人,能毫不犹疑地为他们去死。而徐笙,不。
傅聿甄深深吸了口雪茄,心里并不恼,反而笑得宽柔:“听说,你遣走了四个厨子?”
徐笙一听,咬住唇,曲着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儿,嗫嚅道:“他们像熊。”
傅聿甄不放过他,眼睛危险地眯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