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9 06:13      字数:4874
  “你!”怒气攻心,徐笙只觉两眼发黑,竟一下栽倒于地。
  幽幽醒转之时,又见那一双纯真的眼睛,担忧、喜悦、委屈、迫切、怨恨、欢欣,皆有之。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干净的傻瓜,要为了他的父亲和事业铤而走险,犟得似头驴子。聪明如你,怎么就不担心如此一来,傅氏就有可能永远摆脱不了黑道背景,而你我,乃至傅氏上下,永远受人牵制么?
  “辰,你想做什么,便去作罢,我又有什么资格管你呢。”徐笙抚上傅易辰的脸,寡淡的唇,无力地笑,犹是婉转风流,却萧索哀绝,似香丸落明火,繁华漫然,顷刻即灭。
  傅易辰拥紧徐笙单薄的身躯,纵然心如刀绞,却无丝毫让步,咬了咬牙道:“我会做给你看的。”
  徐笙抚胸,轻咳数声,初觉世事洞明也非好事。自阴影处,无奈苦笑,吐出一个字:“好。”
  孤月下,两人相拥,各怀心思,一夜无语。
  Chapter9 幽媾 中【已修】
  次日,徐傅二人齐齐醒来,竟仍是相偎而坐的姿势。
  傅易辰的怀抱早已僵麻。徐笙首先展颜而笑,粲然生辉,如忘昨日之事。傅易辰有几秒的呆滞,仿佛昨夜的狂风暴雨不曾有过。他舒展了身体,扶徐笙沐浴。
  池子里水汽蒸腾,清波温柔。待水放满,傅易辰也未见着红黄花瓣,不觉有些怅然。
  曾几何时,傅易辰已将徐笙当作女子看待,疼他,怜他,诸如此类,可想起昨日徐笙之眼光、气势更胜己身,不禁赧然、惊悸之余,亦有钦慕之情。心下暗暗发誓,一定要击垮周氏,绝不教徐笙失望。忽而转念一想,或许父亲才更适合他吧。傅易辰突然又不再那样恨他的父亲了,甚至,孩子气十足地,连带的也崇拜起傅聿甄来。
  一声低唤入耳,傅易辰定神去看那副柔烟里润湿的眉目,美得教人屏息。
  只见徐笙伏在池边,枕着一双玉臂,似一朵白玉寒梅,端的是冰肌玉骨,清狂绝俗。浓睫染翠,灵眸沉黑,目视他处,若有所思,百转千回。那唇色渐染,吐息若兰,欲言又止,又似待人亲吻。看得傅易辰不禁口干舌燥,徐笙目光淡扫而来,鼻子略略发酸,更是窘迫得很。
  “你下来。”雾中人淡淡地道。
  傅易辰如中魔咒,立即褪了衣衫。等下了水,双颊才瞬即发起热来,那只掌印仿佛也在隐隐胀痛。徐笙讥讽地睹了他一眼,将傅易辰腕上那只蚝式表解下来,素腕一横,抛到外面去。傅易辰心如擂鼓,发自心胸,又似从远空而来。一声脆响,傅易辰哑然,只觉眼前都是徐笙浮浮沉沉的幻影——情到深处,见了本尊,倒患得患失起来。
  “你这呆子。”徐笙轻骂,凤眸流光,色若春晓。
  四臂交缠,口唇相接,两人血气方刚,情事也是自然而然。
  一时间欲念奔腾,爱欲浓烈。缥色纤纤,沿着傅易辰筋肉纠结的臂膀一路滑下,与他十指相扣。傅易辰奋力取悦,池水激荡,□无边。
  “辰……”徐笙玉容晕红,薄唇轻翻,仰首呻吟,贝齿晶莹如榴颗。
  “笙笙,笙笙……”傅易辰叠声唤了一通,如胶似漆,锲而不舍。双臂如铁,竭力搂紧徐笙,只想将他揉进自己身体,与之相依,永不分离。
  彼此都发出了混合着叹息的短促的低吼,浓厚的快感侵袭上来,就如在面包切片上淋上一大堆焦糖汁,酣畅淋漓,完美之至。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凝脂雪肤,指尖眷念,傅易辰搂着徐笙不肯离去,心中万缕柔丝齐绕此人身上,不由自主,割舍不得。身后吐息湿暖,喷洒在耳际,细微的痒。温热屏障犹胜火炉,体温交递,旖旎悱恻。徐笙亦露出一抹舒心微笑,将脸贴在傅易辰脖颈处,状态亲密,静静回味方才的情事。
  也该发生了,已经等了一年了罢,莫不是爱惨了自己,竟有这样的耐心。
  傅易辰真是个谦谦君子,连情事也是如此,温吞如水,绵绵缠缠。不像聿甄那般热烈如火,每次完事都似劫后余生。
  不过,温柔亦有温柔的好处,身上半个印子也没留下,可不是少了罪证?
  徐笙忽然想起哪里拣过一本小说看,里面亦有个温柔的男孩子,叫家明。思及此,登时痴痴发笑,傅家明,莫不也是个好名字,心里想着,也唤出口来。傅易辰大约也在发怔,张口虚应了一声,又含糊地唤“笙笙”。双臂也下意识地收紧,额贴着额,鼻对着鼻,偶尔烙下几枚亲吻,令徐笙自觉是只大号玩具熊,肉麻之余,倒也甘之如饴。
  池水微凉,人情却暖,心里细微地痒,仿佛有什么变了。
  早餐是蟹粉小笼、鲜奶炖蛋和鸭汁云吞。
  餐间,他虽不多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兴许是运动过的缘故,徐笙将之一扫而空。他很少吃得这样酣足,且惬意。往日,只食些清粥汤水果腹,或是一大条巧克力。最多是温开水里,添些蜂蜜和德国洋甘菊。
  陪徐笙用了早餐,已近九点,傅易辰索性致电何祁东,破例放假一天,好好在家里陪徐笙。
  徐笙不多置言,径自到园子里练嗓。傅易辰回书房取了《牡丹亭》,乖乖坐在花架下来念,背倚柱上一副对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趁着徐笙休息之时,傅易辰会问他生字。见他乖巧模样,徐笙便忍不住逗他:“可会背唐诗?”
  傅易辰想起那日和书赫的对话,及时表白:“只会零星几首,但是我会背莎翁十四行诗。”
  “那你背一首来听听。”徐笙端坐在傅易辰身边,秋水凤眸一挑,自是十分的可爱俏皮。背后是冬雪肃杀下的枯枝残叶,更衬着徐笙青春年少,灼灼芳华。
  傅易辰微微思索了片刻,便站起身,竟真的背起来,字正腔圆,深情饱满,抑扬顿挫。徐笙一向受不了古英文,但享受那份典雅韵致,依稀听得出意思。
  我可否把你比做一个夏日?
  虽然你比夏日更加可爱更加温顺。
  狂风吹落五月娇嫩的花蕾,
  夏日匆匆,旋即将尽;
  有时太阳如天眼般过于灼热,
  有时他金色的面容又被遮蔽,
  所有的美终将褪却,
  偶然摧折或是自然消褪;
  然而你如永恒夏日般不会凋谢,
  俊美风姿将永远翩翩,
  死神也无法向你夸耀他的阴翳,
  因你将于不朽的诗行之间生息,
  只要人类还活着一天,眼睛能够看见,
  你将随着这首诗,永远活在这世界。
  是那首著名的《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即使诗篇不朽,知心之人已逝,美与丑,又有何区别?
  诵罢,傅易辰静等徐笙评价,不想徐笙竟指着花架上的蝤曲枯枝,神色疲倦:“你知这是什么花?夏季某夜,花开成海,垂垂成串,随风而落,淡蓝浅紫,落完即止。年年如此,看得我心累。”
  “是紫藤,也叫藤萝,极像九龙公园的‘雨洒黄金’,港人称作‘猪肠豆’。”傅易辰看向干枯花架,痴痴地答,眼色迷离。仿佛回到了了儿时,旺叔带他去九龙,在那足有三人高的黄金花朵的瀑布之下写生;又仿佛见了树阴下的徐笙,金黄花瓣不住落在他的发上、脸上、身上,捧起一大簇金色雨花,埋首轻嗅,柔嫩的抹着红晕的笑颜,眉眼弯弯,温婉可爱。
  “嗯,或许吧。”徐笙仿佛很满意这个答案,只是惋惜般地低喃:“可我从未去过九龙公园,也不知何为‘雨洒黄金’。”
  “明年夏天,我带你去。”傅易辰郑重其事地道。衣袖遮盖下,两人十指交缠。
  徐笙默默颔首,眼里秋水潋滟,展露无遗的笑意。指尖轻轻挠着对方的手心,那痒痒的感觉,似苦,也甜。对傅易辰的承诺,徐笙似乎很是受用。
  傅易辰贴着徐笙贝壳似的耳,双臂揽紧徐笙的肩膀,细数浓长的睫羽,暗暗叹了一口气。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Chapter9 幽媾 下【已修】
  虽是表面松懈了,也没有再叫何祁东送报告过来,只偶尔通过电话了解概况。但对于傅易辰的鲁莽作为,徐笙自是不会善罢甘休,明令要求几个手下牵制傅易辰的行动。随后,便无所作为,静观其变。身体好转了些,徐笙不甘寂寞,也开始频繁地出没于夜店和跑马场,一如既往。
  转眼公历新年将近,傅易辰更是忙得足不沾地,无暇干顾徐笙私人事物。
  薛正荣很快有了徐笙要寻之人的消息。
  管家吴叔进来通报:“少爷,潘氏有人过来了,见是不见?”
  徐笙正在试香,“潘氏”二字一落,心下微惊,不巧炙了手。旋即脸色如霜,沉吟片刻,如常般道:“到花厅招待。”
  摆弄了片刻,换了身衣服去迎客。未过月洞门,自漏窗望去,远远见着一人坐在那儿了。西装革履,俊朗风流,气势天成。陈妈正在给他上茶。大理石桌上一只花鸟纹锦盒。
  竟是潘子琛!
  手指一错,扇儿铺展,犹是那柄花团锦簇、极尽繁华的“千岁风流”。
  徐笙迈步而上,道:“别来无恙?”
  潘子琛亦站起身来,依旧噙着一丝邪笑,拱手道:“托福,一切顺利。”
  徐笙撩袍而坐,垂睫不语。
  今日天暖,天色清亮。徐笙一身白色长袍,蝴蝶扣,外罩海青色滚边同色暗纹提花对襟短袄,领口缀着柔柔软毛。
  茶雾迷离,清香袅袅,衬着徐笙的脸颊恰似一朵白梅,朦胧如玉,皎若月华。
  潘子琛适时将锦盒推到徐笙眼底。
  徐笙微微诧异,提扇一指:“是何物?”
  潘子琛望着徐笙展颜一笑,捉摸不定,意义不明。继而,伸手打开那只锦盒。
  黑色绸缎上,一面拨浪鼓。鼓身约摸拳头大小,式样倒是普通。只是鼓边以红宝、绿宝为饰,垂线金丝相缠,坠子是花生大小的景泰蓝瓷珠,鼓柄为雕了暗花的红木,小篆字体镶嵌了个象牙做的“笙”字,可见花足了心思。
  不过是件精致些的玩物。
  徐笙失笑:“拿这个做什么?”
  潘子琛屈指扣扣鼓面,声音清脆,以那双湛蓝的眼睛注视着徐笙:“在中国西藏,用于祭祀的鼓被称作‘阿姐鼓’。”
  “哦?阿姐鼓,名字真是别致。”徐笙饶有兴味地道。
  “这名字是有来由的。每一面‘阿姐鼓’都由纯洁少女自愿剥下的皮肤制成。”潘子琛悠悠道来。
  “呵呵,倒也残忍。”徐笙蹙眉,捻了坠子来看。蓝莹莹的色釉底子上,松石绿虬枝缠绕,随意点了几朵料峭寒梅,一身傲骨风流跃然纸上,煞是动人心魄。
  “那么,”徐笙齿冷,心底已知这亡魂是谁,却不点破,“这面鼓又是由何人牺牲而出呢?”
  潘子琛,风度翩翩,眼里的那片蓝温柔如水:“自是你恨之入骨之人。”
  闭上眼,恨事那么多,都不知挑哪一宗来咬牙切齿才好,哪里有这么多的‘恨之入骨’?
  “我若个个恨之入骨,这小鼓可要堆成山了。”徐笙再次失笑,举起这面精致的小鼓把玩。
  “你若喜欢,我也替你弄得。”潘子琛道,顿了顿,语气竟有些生涩,“徐笙,我为你倾倒。”
  “那阁下不如自刎,以博我一笑。”徐笙凤眸略抬,微扫了潘子琛一眼,语气尖刻,甚至面带几丝讥嘲。玉手一沉,将小鼓丢回盒中,咣当一响。
  潘子琛果非常人,神色自若,只是眼中闪过几丝落寞。他拊掌数声,仰天大笑,金声玉振一般,惶惶间自有一股潇洒风流。
  “这只是一份新年礼物。新年快乐。”笑罢,潘子琛竟面露一丝苦涩。
  手抚锦盒,花鸟锦面,花是合欢,鸟是比翼。
  人呢,可否长留?
  “那真是失礼了,我不过西历新年。”徐笙冷冷地道,随即合上锦盒,推至潘子琛眼前。
  “不过,除此之外,”潘子琛敛了敛神色,眼露精光,嘴角犹是那抹邪邪的笑容,“你我尚有一个合作机会。”
  “是么?”徐笙抚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