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9 06:13      字数:4886
  第二日,傅易辰醒来,却不见了枕边人。
  他不是不知道昨晚他做了什么。
  他不是没有经验。
  只是,他等了二十七年的爱情竟来得这样快——他终于明白自己脸红为何?心跳为谁?
  傅易辰跳下床,迅即着上晨缕。
  来到餐厅,男仆便前来询问是否开饭。傅易辰只急问徐笙人在何处。男仆答曰马场。傅易辰二话不说,火速赶去。
  徐笙正披着斗篷在马厩逗马,风鼓得衣摆猎猎作响,发丝飘扬。回头一见傅易辰,徐笙便展颜而笑。
  “笙笙!”
  徐笙一听这个称呼,笑意更深了。
  傅易辰气喘吁吁,在徐笙眼前站定,急促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喂马啊!”徐笙朗声答,将手里的方糖摊开来给傅易辰看,又抚摸身边的一匹马,亲吻它喷着热气的大鼻子。
  Chapter2 言衷 下【已修】
  “这是安达鲁西亚,是西班牙马的后代,它叫敦克,”徐笙介绍道,又走到另一匹马前面,“这是阿帕露莎,由美洲土人培育而成。叫威尔斯。”又指着一匹马问傅易辰:“那匹也是,叫琪雅,漂亮么?”
  “笙笙。”傅易辰唤道,却欲言又止。
  徐笙自然知道傅易辰想说什么,但又能说明什么?难道要徐笙自己承认自己这件商品已经顺利地从父亲转让给儿子了?
  徐笙让马夫牵出一匹德国汉诺威,拉拉缰绳,抚摸马的头部,“你骑马么?这是诺赛,我们在英国马术比赛上得过奖。”说着他亲吻那匹马,并把手心的方糖奉上。
  凝望着自得其乐,对昨晚的荒唐不发一言,宛若什么都未发生似的徐笙,傅易辰内心煎熬,近乎哀求:“笙笙。”
  徐笙回过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带着探寻,又似带着嘲弄;而丰润的唇,又上挑着昨夜那种好整以暇的笑容,让傅易辰心乱如麻。
  徐笙侧转身体,望定傅易辰,手里还牵着诺赛的缰绳。
  他倒要看一看这父子俩,谁更无耻。
  “笙笙。我……”傅易辰又脸红。
  “孤掌难鸣的道理你可懂?”徐笙笑,“我是成年人,也无精神疾病,能对自己所为负全责。”
  “不,不是。”傅易辰急于否认。
  见他这般可爱,本想转身便走的徐笙又忍不住要逗他,便蹙眉道,“难道哥哥要我负责?”
  “不是,”傅易辰慌乱摆手,深吸一口气,定定神,沉声道,“笙笙,你听我说。”
  “好,你说。”徐笙见他这般认真郑重,唤过马夫,把诺赛牵进去。
  “笙笙,我终于知道为何我会脸红,为何我会心跳。”傅易辰认真地看着徐笙。这倒让徐笙有种异样新奇的感觉,尽管语句恶俗肉麻好似粤语残片。
  “笙笙,因为,因为我一见到你,就爱上你了。”傅易辰看着怔怔的徐笙,又迅速叹气,一双眸子真挚得令人不敢逼视。
  言毕,傅易辰便觉得失败,这是本世纪最差劲的告白。他应该背一首莎翁的情诗,或者范致能的“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而他……他怎么如此糟糕!
  徐笙心底苦笑,一见钟情,多么古老的把戏,但是自己竟然有所感动。又觉纳罕:难道这辈子,还会有人来爱我么?——我现在不过是比那些女星伴游之流多了个哈佛的文凭,我的身体早已不再纯洁!我的思想经已腐败不堪!曾经那么一点点光已被你父亲掐灭,我只懂得没有心地过活,你竟对一个没有心的人谈论爱!真是天真,又无耻!
  但或许,自己才是最无耻的。
  ——爱?难道真的是“爱”,自己竟还渴求着爱!
  这一刻,徐笙无比羞耻,亦无比怨恨。
  “对不起。”见徐笙脸色数变,傅易辰便知无望,鼻根一阵酸涩,险些红眼流泪。惶惶如丧家之犬般,傅易辰正要调转身体,徐笙却温声道:“辰,你一定没吃饭吧,我们去厨房。”
  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徐笙都别无选择,只能陪他“玩”下去。之前是风情万种、喜怒无常的娇纵情人,现在是接受表白、手足无措的男版玛格丽特,的确值得挑战——徐笙的“戏”胞一向很好,不用岂不浪费?
  傅聿甄深知徐笙的脾性,知道他闲暇时琢磨厨艺,便备了一个小型厨房给他。
  没想到第一天就用上了。
  只是第一次是哪里?噢,是在一艘邮轮上。傅聿甄得重伤风,船上没有中国厨子,他便借了厨房给他熬制小米粥。
  这一次,徐笙为傅易辰做了蛋炒饭。将鸡蛋摊成蛋皮,切丝。鸡肉洗净切丝,加淀粉、盐、糖拌匀腌片刻。锅中倒入花生油,旺火烧热放入鸡丝、虾仁、豌豆和料酒同炒至熟。后加米饭、葱花。
  傅易辰看到金黄的米粒,顿时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徐笙则转到储藏室拿了一小罐巧克力酱舀来吃,一双修长的腿在窗台上晃着,似个懵懂孩童。
  傅聿甄总是劝说:“摄入那么多糖份,小心生病。”
  徐笙不管,反唇相讥:“你处处注意,步步留心,还不是被医生满世界追着跑。”
  傅聿甄拿他没辙,只好依旧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巧克力。
  “我对我们的相遇不满意。”徐笙游走到傅易辰身边,跳坐到桌上,跷起腿。
  傅易辰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迷茫,却抬着头目不转睛。
  他大概以为自己在发梦。
  于是,徐笙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言毕,傅易辰又惊又喜,握住徐笙的肩膀,差点没撞翻盘盏。他心花怒放,双眼迸射出光彩,“是么?那我们可以重来,你希望怎样?”
  徐笙又笑,意蕴很深的笑。但傅易辰来不及猜想,此时此刻,他不过是个追求者,和千千万万个真诚的追求者一样,他渴望他的所爱对他有所要求,以此来证明他的能力,他的心,他的爱。
  可是,他的心,又该如何?
  傅易辰如此急切的眼神,宛如讨好主人的幼犬,徐笙却忽然又埋下头去,为自己方才僭越的言行而沉默。
  不,不,傅易辰和傅聿甄不一样。傅聿甄是个玩家,而傅易辰是一张白纸,他恐怕是真的爱上自己。可是自己呢,难道要因为一点点不甘和怨恨去玩弄别人的感情?
  那样太卑鄙!
  “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傅易辰道,目光炽热如壁炉中的火焰。
  仿佛当年的傅聿甄问自己:“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徐笙答:“爱,如果没有爱,那便要自由。”
  傅聿甄:“难道我不爱你?”
  徐笙答得不留余地:“你不是爱我,你只是想占有我。”
  如果一开始就不平等,两个人又如何相爱。
  不过是为了还债。
  “你真的爱我?”徐笙自臂膀间露出脸来,一脸平静,甚至有着几丝冷漠。
  “我知道你不相信,换作是我也不会相信。我自然不是什么玉洁冰清的角色,但是我的心已经属于你。我爱你,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每天对你说,说上一辈子,直到你相信。”傅易辰对上徐笙的眸子,全心全意,倒叫徐笙无地自容。
  “你觉得你的父亲把我当成了什么?”徐笙的眼神忽然变得诡异,白瓷般的脸庞带着虚幻的笑容。白玉一般的手罪恶地游移,伸向领口,那手工制的蝴蝶扣一个个展翅欲飞,黯然之至,却销魂非常,“可是你不知道,我只是他值得炫耀的所有物,我不过是个……我不过是个下贱的男妓……”徐笙的眼中突然蓄满了泪,他不是不希望有人爱,也不是不相信,只是他……已经不配!
  泪水如此晶莹,珍珠般滚落脸颊,探入胸口。
  只有一滴,也只有泪水了解心的悲凉。
  此番言语,傅易辰犹如当头一棒,晴天霹雳,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待他幡然醒悟,哪里还有徐笙的身影。只余自己胸口煎熬般的痛,连经触脉地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傅易辰怔怔地望着桌上的那罐巧克力酱,慢慢伸出手,接着吃了起来。
  傅易辰不是没有恋爱过,只是,他觉得,徐笙才是他这一生的爱情。
  Chapter3 梦迷 上【已修】
  “笙少爷,对不起,打扰你度假。”原来是秘书何祁东的越洋电话。
  “怎么了?”徐笙打开壁灯,挂钟的显示已是午夜十一时,纽约正值午后。
  “老爷遇刺的事情已经调查得十分明白了,确是周氏所为。目前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最近,周氏为了填补资金空缺和巨额欠款,趁着现在老爷去世,拼命占去我们这边的大客户。”
  “不急,周氏摇摇欲坠,想要起死回生哪里有那么容易;先几天还有几个高层自杀,他们内部闹得一团糟,远水救不了近火啊,”徐笙神色悠闲,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聿甄也盼着傅氏早日脱离四洲会,就随他们去了。”
  “但是据正荣那边的消息,周老头手上掌握了我们参与交易的确切证据,可能计划以此要挟我们,而且现在已经有警方介入,”何祁东声色严肃,“要不要惊动大少爷?”
  “不必了,傅氏苦苦经营到今天,就是为了傅氏能洗白,这件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徐笙思索片刻道,“再过几月,是周世嵩大寿,各界名流都会来……”
  而此刻,傅易辰站在门外,紧紧捏住了口袋。口袋里的一片纸被蹂躏得几乎破烂,正是那份手札。
  回到傅氏,傅易辰派来秘书,联系了一家顶级的私人侦讯社。
  静等数天后拿到了厚厚的资料。资料放在牛皮纸袋里,包裹完好,心事重重。
  傅易辰的目光从手中的文件,移到纸袋上,又从纸袋移到文件上。辗转良久,傅易辰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抓过纸袋,将连封条也未除下的资料全数塞入文件粉碎机的大口中,数分钟后,化为一堆废纸。
  “笙少已经一个礼拜没来公司,总裁你是不是打个电话比较好?”秘书刘劲道。
  “好的,你忙你的去吧。”傅易辰揉揉太阳穴。
  他又何尝不牵挂他?他的每一秒里,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秒在想着他。
  笙笙,笙笙。
  傅易辰盯着办公桌上的一小片纸,是父亲留给笙笙的手札,已经被揉的发烂。
  他的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傅易辰决心让徐笙爱上他,至少永远留在他身边。
  呆了半晌,拨通老友电话咨询。
  “今天怎么有空同我打电话,不用忙你的家族使命了?”那头是老友顶快乐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他身边的嘈杂是Party的一部分。
  “书赫,我完了。”傅易辰惨淡地道。
  “说来听听,怎么个惨法。好叫我吸取教训,日后不受其害。”郑书赫笑起来。
  “书赫,我爱上了一个人。”傅易辰捂住脸,语气悲哀。
  “太好了,我要祝贺你,来说说是什么样的小姐打动了你那颗固守了二十七年的芳心?”郑书赫口中打趣,心里却真正替老友开心,但又对其犹豫不解,“那为何这般颓唐,难道是个有夫之妇,或是苑兰流莺,抑或她是个外星生物,你若爱她,便会遭到星际法则的制裁?”
  “不,不,都不是,”傅易辰烦躁起来,此时他恨老友的幽默感,“他不相信我爱他。”
  “那不简单,在她楼下背诵莎翁情诗,送上玫瑰无数,带她周游列国。”
  “不,不,这些都没用,他不是一般的那种人。他善变,脆弱,矛盾,但我爱他,我愿意爱他,我不介意他的过去,真的,可是他不相信。”
  “你竟会遇见这样的人,看来,你在劫难逃啊,”郑书赫感叹道,沉吟了一番,道,“先和她做朋友,别急于表白,小心吓坏她。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已经吓坏她了,你这个呆子!”
  是的,他的确吓坏他了。
  他的那滴珍贵的眼泪,落下来,烫在自己心上,嗞嗞冒烟,然后留下了一个疤,永世不灭。
  “谢谢你。”傅易辰顿觉一阵后悔,自责自己当时的无礼与莽撞。
  “追到她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