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节
作者:幽雨      更新:2021-02-19 06:12      字数:4867
  不用伤心。穆安这样的亲戚,不认也罢。你还有许多朋友啊!比如送马给你的小厮,不是劝
  你很好么?还有龄姐,她走遍江湖,前来会你,对你更是一片真心。你失了一门亲戚,却得
  知己重逢。正读高兴才是。”
  展伯承平时不大擅于言辞,但这番说话,却说得极为真挚感人。当然他说的那个小厮只
  是陪衬,他代褚葆龄向刘芒表白心意,才是话中主旨。
  刘芒这才不得不开口道:“是,多谢你们前来看我。展兄弟,你我相交虽浅,但你对朋
  友的肝胆相照,我是深深感激的。”本来展伯承已把话题带到褚葆龄身上,不料刘芒巧妙避
  开,却把话题落到他的身上。
  展伯承心里一着急,索性爽直的说了出来,笑道:“你和龄姐许久不见,刚才没有功夫
  说话,现在你们也该叙叙了吧?”
  刘芒淡淡的说道:“是呀,褚姑娘,我也非常感激你来看我,你们准备往那儿?”
  褚葆龄怔了一怔,心道:“即使是因为有第三个人,你不便和我表示亲热,但也不该如
  此这般的冷淡呀!”她猜想刘芒对他冷淡的原因,只有两个可能,或者误会了她与展伯承的
  关系,或是因为他另外有了个龙成芳。若是前者,刘芒的气量未免太窄了。若是后者,则褚
  葆龄当更难堪。
  褚葆龄是一个富尊心很重的女子,本来她因为刘芒刚才不惜性命之危,出头助她,对他
  的感情已是死灰复燃了的。此际,见他冷冷淡淡,炽热的情怀也不觉随着刘芒的态度而又冷
  了下来。于是褚葆龄也是淡淡的说道:“我要回去给我爷爷上香。”
  刘芒听她提起了她的爷爷之死。心里更为难过,说道:“那晚之事,我,我十分抱
  歉……”
  展伯承连忙说道:“过去了事情,还提它干嘛。褚爷爷也没有怪你,他临死的时候,
  还、还希望——”展伯承在替他们撮合,正想把他编造的谎言再说一遍,褚葆龄却打听了他
  的话头道:“小承子你不要说了!”
  褚葆龄如此复杂微妙的心事,展伯承焉能体会?尽管他们是一同长大。展伯承暗自想
  道:“是了,我编造爷爷的遗言,许她嫁给刘芒,龄姐虽然信以为真,但这毕竟是她的终身
  大事,她却怎好意思由我替她说出来?”于是尴尬一笑,说道:“不错,以后你们相处的日
  子长着呢,那就留着到盘龙谷再说吧,咱们赶路。”
  在展伯承的心里,以为刘芒是一定要和他们同走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征求刘芒的
  意见。
  那知刘芒忽地动往马头,说道:“展兄弟、褚姑娘,多谢你们前来看我。天下无不散之
  筵席,如今咱们也该分道扬镳了。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展伯承吃了一惊,说道:“怎么?刘大哥,你不和我们一同回去吗?”
  刘芒苦笑道:“我在盘龙谷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还回去干嘛?我这次是从夏侯英叔父那
  儿回来,料理我爹爹的后事的,如今事情已了。我当然还是要回到夏侯二叔那儿。”
  刘芒这样的回答大出乎展伯承意料之外,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反驳刘芒:“你怎能说在盘
  龙谷没有亲人?龄姐不就你的亲人?难道你不该给地爷爷上一位香?”但他觉得这些话还是
  让褚葆龄来说更好,因此使用眼色催使褚葆龄说话,他自己则隐忍不住不说了。”
  褚葆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她恼刘芒对她的冷淡,但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忽又听得
  刘芒就要与她分开,却也是心中难舍。此时正是走到三岔路口,眼看刘芒就要拨转马头,褚
  葆龄忍不住眼泪,带着又是气愤又是辛酸的语调说道:“好,刘芒,你走好了,你可以忘掉
  盘龙谷,也可以忘掉咱们说过的话。以后我也不会再找你了。
  褚葆龄那至知道、刘芒的心里比他还要难过十分、刘芒何尝是想对她冷淡?只因在他心
  里觉得褚葆龄和展伯承更是适合。不论在任何方面的关系都比他亲切得多。因此,他这才硬
  起心肠,故意对褚葆龄表示冷淡,好让她与展伯承得其“佳偶”。不必内疚于心。
  不料在他决意与褚葆龄分手之际,却忽地从褚葆龄口中听到了这番如泣如诉如怨的话
  语。褚葆龄指他“忘掉说过的话”,分明是埋怨他背誉海盟。
  刘芒难过到了极点,心里叹道:“我何尝是想如此?”这霎那间,他原来的意志发生动
  摇,几乎就要跑到褚葆龄的身边、向她重申盟约。正当此时,只听得马铃声响——个红衣女
  子快马赶来,不是别人。正是龙成芳。
  龙成芳快马追来,看见刘芒与褚葆龄在三岔路口,各向一方、似是准备分手的样子。心
  中大喜,顾不得先与褚葆龄打个招呼,使即扬声说道:“芒哥,你跑了,也不叫小厮告诉我
  一声?你的姑父得罪你,我可没有得罪你啊!”
  刘芒怔了一怔,说道:“我想不到你也会出来的,你,你不是——”
  话犹未了,龙成芳已到了他跟前,气呼呼的道:“不错,我发给你的姑父点了穴道。姐
  夫瞒着他父亲,偷偷给我解了。哼,真想不到穆安竟会这样的对待咱们,若不是看在我姐姐
  份上,我真想骂他一顿才走。”
  龙成芳和刘芒说了一阵子话,这才记起发褚葆龄和展伯承在她旁边,于是有点不好意思
  的说道:“褚姑娘,你来的时候,我没有带你去见刘大哥,这是我姐姐安排的。穆庄主是我
  姐姐的公公,他早有禁令,不许任何人透露刘芒的消息,所以我姐姐也只能这样安排,褚姑
  娘,你可别要见怪。好在你们也终于见了面了。怎么?你们不是同一条路走么?嗯、我以为
  你有许多话话要和芒哥说的,怎的这将快就分手了?”
  褚葆龄本来是可以与刘芒分子,也可以不分子的。只要刘芒和她说几句好话,他们之间
  的僵局就可打开。可是刘芒一直对她冷冷淡淡,而现在又有个龙成芳来了,龙成芳一开口就
  证实了褚葆龄是要和刘芒分手,这么一来,褚葆龄不由得又加了三分气愤,把心一横,当真
  是决意要与刘芒分手了。
  褚葆龄谈谈说道:“我说过只是探望旧日的邻居,那有许多话说?他有他的去向,我有
  我的去处,当然不是同一条路。”
  龙成芳心中大喜,暗自想道:“不管她是不是因为这性展的小子的缘故与芒哥分手,她
  既然这样说了,以后她总也不好意再纠缠芒哥了。”
  刘芒道:“褚姑娘和展少侠回盘龙谷。我去投奔我的夏侯二叔。你呢?”刘甚明知龙成
  芳是来跟他的,但他却明知故问。
  果然龙成芳使即笑道:“我离开了穆家,还有什么地方去?你上那儿,我也上那儿。”
  刘芒道:“好,夏侯二叔那儿正需要人。你和我一同去也好。这就走吧。展兄弟,褚姑
  娘,祝你们一路平安。”刘芒并非移情别向,但为了要“成全”展、褚二人,他却故意表示
  与龙成芳亲热,激褚葆龄生气。
  龙成芳喜逐颜开,催赶坐骑,紧紧跟在刘芒后面。褚葆龄一言不发,拨转马头,使即纵
  马疾驰。展伯承心里暗暗叫苦,却是无法挽回。眼看他们一向东,一个向西,这决裂之局是
  业已造成了。
  展伯承追上褚葆龄,叹了气道:“龄姐,你们怎的会弄成这样?”褚葆龄气道:“你要
  我怎么样,拉着他不许他走吗?哼,他要走就走,谁又稀罕他了?”展伯承心里一阵难过,
  暗自想道:“按照清理,刘大哥是决不应该对龄姐如此冷淡的。唉,难道,难道刘大哥真是
  一个负心汉子,舍旧怜新?”
  展伯承情不着褚葆龄的心事,也清不着刘芒的心事、他那里想得到刘芒之所以如此,正
  是为了他的缘故。
  展伯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抬头,只见褚葆龄一马当先,已是远远把他甩在后面。展
  伯承叫道:“龄姐,你刚经过一场剧战,要爱惜身体才好!又不是急着赶路,何必路得这么
  快呢?”
  褚葆龄心里一辛酸,想道:“想不到是小承子肯体贴我。”要知女孩子家最受不了的是
  情侣的委屈,在褚葆龄原来的想法,她历尽艰难,好不容易才找着刘芒,刘芒该对她千般恰
  恰,百般爱护,怎想得到与她所料的完全相反。
  褚葆龄感激展伯承对她的体贴,但她对展伯承的话却似置若罔闻,快马疾驰,跑得越发
  快了。好像是要把满腔的郁闷,在风驰电掣之中发泄出来。马蹄践踏的不是生机蓬勃的原
  野,而是她一颗受创心灵。
  展伯承的坐骑正是昔日秦襄赠与他父亲那匹大宛名驹,马龄虽然大了一点,跑起路来,
  可比褚葆龄的那匹坐骑还要快些。虽然褚葆龄的坐骑也是价值千金的骏马,展伯承不一会,
  又追上了褚葆龄,与她并辔同行。把眼一瞧,只见褚葆龄颜容憔悴,双颊火红,额上的汗珠
  一颗颗满了下来,显然已是有病的模样。
  展伯承吃了惊,道:“龄姐,你怎么啦?”伸手过去,代她勒住马自。褚葆龄推开了
  他,气喘吁吁的道:“你别管我!”话犹未了,忽地“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
  马鞭。
  展伯承道:“龄姐,我要你平安回到家里,但你现在却不能急着国家了。前面有个小
  镇,我和你去找大夫,龄姐,以往我听你的。这次你要听我的了。”褚葆龄热泪盈眶,缓缓
  说道:“好,小承子,我听你的。”
  褚葆龄听从展伯承的主张,策马缓缓而行,到了前面的小市镇,便找了客店投宿。
  客店的掌柜见褚葆龄面带病害,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位小娘子敢情是在路上病
  了吧产要知一般客店都是不愿意招待有病的客人的,害怕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便难免要给
  客店招惹麻烦。
  褚葆龄本来已在发烧,听了“小娘子”三字,双须更加火红。展伯承说道:“我们是姐
  弟。我姐姐大约是中了暑,有点不大舒服,想借贵店欧两天。这锭银子给你作按柜,麻烦你
  们费神照料,多余的不必找了。”
  展伯承给的这镀银子是十两重的大元宝,掌柜的接了过来,眉开眼笑,心里想道:“这
  个女子是骑马来的,她既然能够骑马,看来即使不是中暑,也一定不是重病,决计不会使在
  店中死掉。难得他们出手如此豪阔,这样的财神爷怎能还往门外推?”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掌柜的得了这锭大银,态度党时改变了,连忙说道:
  “出门人得了病痛,最怕是无人照料。不过客官你可以放心,到了小店,就像回到家中一
  般,我们一定会小心照料好的。你们先歇下来,要甚么尽管吩咐。”
  展伯承道:“有宽敞些的上房吗?”掌柜的道:“有,有。你们要一间还是两间?”展
  伯承道:“要两间。”掌柜的道:“正好有两间相邻的。你们要请大夫吗?想吃些什么东
  西,可要戒口吗?可要找个人服侍么?我可以叫我的浑家(妻子)来给你姐姐陪夜。”
  这掌柜的过份殷勤,褚葆龄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又不是病重,那用得着这
  许多张罗,给我弄点稀饭,几样素净的小菜就行了。我只要安静的睡一觉,也用不着请大
  夫,更无需别人服侍。倒是我们这两匹坐骑,请你多喂草料,管它洗刷。”
  掌柜的道:“是,是。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照料得妥妥当当,保你们人畜平安。”掌
  柜的带他们入房,另有小厮将他们的坐骑牵进马厩。
  褚葆龄以为自己只是小病睡一觉便会好了。那知躺下来之后,只觉得脑袋就像铅块一
  般,虚火上升,浑身发烫。展伯承服伺她吃过稀饭,留在房中照料她。
  褚葆龄见展伯承对她如此殷勤服侍。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她的病本来是七分心病加上了
  三分过度疲劳所致,这么一来,病得就出乎意外的沉重了。
  高烧过后,褚葆龄神智渐渐不清,到了午夜,竟然断断续续的发出呓语。一会地咬牙切
  齿的嚷道:“刘芒,你好!一会儿又叫着小承子”,拉着展伯承的手流下泪来。
  展伯承没有看护病人的经验,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褚葆龄的论语杂乱无章,
  但也正表现了她混乱的心事。展伯承再笨也听得出来:他的龄姐对刘芒是爱恨交加,而对他
  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一缕。
  本来自从他们两人重逢之后,展伯承早已隐隐感到他的龄姐有着这样一种心情,不过,
  如今从她的吃语之中则是更为表露无遗了。展伯承伴在她的床前,听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吃
  语,心中不由得也是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