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节
作者:
披荆斩棘 更新:2021-02-19 06:06 字数:4806
唐朝突然冲过来握住黑诺双肩,哇啦哇啦一段英语喊出来,黑诺几乎破功而笑,他知道唐朝一急还是母语脱口的,看样子是惊喜忍不住了,黑诺也不逗他了,静下心欲分享他的惊喜。
黑诺唇边笑容不见,眼底却深重起来,他反手抓到了唐朝的胳膊,嘴唇有点抖地问:“真的? 唐朝知道黑诺听明白了,重重点头:“真的,我确认了消息才回来的。他们现在应该是送交录取中心,统一发放offer,你下个月一定可以收到offer的。算不算大惊喜?”
黑诺想给唐朝一个灿烂的笑容,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是他只有微微一笑。他真的有些激动,激动到无声。
唐朝见黑诺这反应,有点不知所措,他糊涂这代表高兴还是不高兴啊?黑诺语音很轻:“谢谢,唐朝,谢谢你!”
唐朝又看看黑诺的表情:“你惊喜?还是不惊喜?你高兴?不高兴?”
沉浸在自己的震撼中的黑诺,被唐朝摸不到头脑的样子拉出来,他终于开心而笑:“惊喜!惊喜!谢谢你带回来的惊喜!”
唐朝不满地更大声音:“你哪里是惊喜?你表现给我的是惊吓,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受欢迎的事。”他拉起黑诺手朝天放声大喊:“surprise!surprise!……”刚刚开始象狼嚎,后来就比较刺耳象迪斯科舞厅里的尖叫。
“这才叫惊喜,懂不懂,你喊!”
黑诺性格谨慎,他前后一想就知道什么事情耽误了唐朝回来上课。唐朝长途飞行,黑诺想周日再来了解细节,因为他知道唐朝一定做了许多正常途径之外的帮助。然唐朝的时差让他晚上分外精神,黑诺与他聊到黎明才走出留学生楼。
走在晨曦吐白的林荫下,一夜未眠的黑诺眉眼里找不到疲惫,却象充电了一样胸膛里鼓鼓热热的。自己多么幸运,有这样无私默默帮助的朋友。难怪唐朝申请期末考试延期,难怪他没有按时返校,难怪自己有可能得到TOP 10的录取,唐朝居然做了那么多。如果最后也没有offer呢?他是不是就不会让自己知道他背后曾经的援助?
唐朝不但以自己当时做草稿的申请资料为底稿,做出5份漂亮的申请资料赶回美国投递出去(5份大约申请费就要500-1000美金,黑诺因为申请费而只投递加拿大和美国各一所大学的申请),而且还一直追踪着这些申请的进程。申请中很有份量的多出了唐朝父母为黑诺学业学费出任担保人。
黑诺知道唐朝父亲就是医生,拥有私人诊所;而母亲则是一所大学的ESL教授【3】,唐朝父亲的社会地位,母亲职业的巨大优势,应该为黑诺在评审中增添了别人望而相背的优势。黑诺真的没有想到,唐朝对他考试的帮助,他已经铭记在心,他想都没有想过再给唐朝添加麻烦。他不知道如果这一切是真,他该如何答谢唐朝一家的大恩。
offer没有拿在手里,黑诺没有和任何一个人透漏。他继续平凡而宁静的日子,随着希望成真的临近,他突然想到有一天施言也必将知道,自己的喜将是施言的悲,黑诺无法笑得轻松。
第 65 章
五一劳动节恰好是一个星期六,中法包了一辆大客车单位集体春游,因为这种活动通常带家属孩子,厅长就要黑诺也去,并且允许他带一个自己同伴。黑诺和石浩关系最好,想当然是约石浩,结果阴差阳错地是唐朝做了伴。
单位出行都是当天去当天返,结果黑诺早上见到唐朝的时候几乎以为这人要远游,鼓鼓囊囊两个大包,再看看自己就一个草绿军挎包扁扁在侧。没办法黑诺也负责一个双肩背。等到了青山秀水的目的地,背上驮两包辎重,黑诺想想放弃爬山,选择游湖划船。
一般年轻的或者家里大点孩子都呼啦啦往山跑,黑诺携负重的唐朝与更愿意轻松一些的年长者选择湖面泛舟。唐朝一张西方脸,可是各位法官惊奇他讲中国话居然没有大障碍,纷纷来了交流的兴趣。
尤其下了船在岸边,唐朝那两大包一抛出,大受欢迎。让黑诺肩头都勒得痛的辎重要他瞠目。这位仁兄整个包里全是吃的,因为不是什么下水果的季节,他背了五花八门的水果罐头,香肠火腿和蛋糕面包等拉拉杂杂零食一堆,黑诺揉着肩膀苦笑。
法官们和这小老外边吃边聊得开心,黑诺的厅长突然询问他是否有意愿毕业来中法上班。黑诺顿了一下,offer 没有肯定之前,他不愿意张扬,而且也不想直接回绝厅长的美意,这是长辈对他的爱护和赏识。有没有offer,厅长的心意是一样让他感谢的。
“黑诺你要上班?你不去Duke?”唐朝急了,他以为黑诺会选择上班。
别人不知道Duke是什么,猜测是更好的单位?黑诺对厅长坦白了:“我很喜欢中法,能够来您这里我很愿意。可是我还不能够最后确认,因为我申请了留学还不知道会不会录取呢。谢谢您,厅长,我尽快给您答复可以吗?”
“会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Duke已经审评通过了。说不定offer就在路上呢。”
话题转到了黑诺留学身上,对后生可畏,初生牛犊的钦佩与感叹他们自己的年华流逝。不过大家还是支持赞同的多,总觉得国门开了,年轻一代是应该出去闯闯,也算完成被耽误的红卫兵一代的遗憾吧。那天以后,黑诺就换厅了,厅长有意要黑诺接触民厅、经济厅等,甚至执行厅【1】都要他有时间去看一眼。而他在中法的饭票连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消费完--每到一个厅,都有同事把多余饭票给他。
自小默默无闻在墙角的残枯杂草,极度欠缺关注,连皮肤都会感到视觉饥饿的黑诺,如今蓬蓬勃勃,郁郁葱葱地拥有了阳光雨露。他由衷感谢这些长辈、朋友给予的关爱帮助,他铭刻于心地期待自己有朝回报大家。
施言由于从北京回来不久,既有单位8小时工作,又要业余兼顾自己的买卖。刚刚忙完手里的这一笔,假期也没有什么心情应牟维新的约去MO城,更是拒绝了王丰和秦明旭。本来就在家躺着看天花板,空虚如荒沙,一通电话叫出去了。他单位那几个给领导开车的转业兵司机都和他关系不错,平时下班了施言要用个车都随他开走,领导也装聋作哑。
因为昨天送领导回家时没说假期要跑私车,司机小李是打了通宵的麻将,而且早餐都没有下桌。如果继续再打上几圈,他的问题也不大;但是突然领导老婆要回隔壁县娘家一趟,问题就来了。小李怕自己开着就会睡着,自己掉沟里是小,领导老婆破损了可赔不起,所以问问施言有时间陪他跑一趟不?就是押车,因为短途,顶多4个小时就回来够了。
施言好人做到底,小李押车自己开。他回程的时候在没有任何路况的情况下踩了刹车,打盹的小李一晃,纳闷转脖看车外,施言说:“你开,我抽根烟。”
小李以为施言昨天晚上也有活动,不好意思自己睡着,因为开车就怕困的时候身边的人还闷头睡觉,如果可以聊天会让司机精神一些。
施言烟瘾不大,身上根本没有带烟出来,还是小李递上一根。他狠狠地吸一口,往肺里咽的那种,辛辣入口(不是施言习惯的高档烟)。以前那个人知道他们在外面应酬,烟酒不可缺,开门递上一根烟再说话是礼节,所以他曾经关心地建议施言:烟吸到嘴里就可以吐出来,不要往肺里走,而施言也因为顾忌那人身体,担心二手烟而一直不敢多抽烟。
“你昨晚也玩了?几点睡的?”小李看施言那抽烟法,简直是大烟鬼见到鸦片膏子。 施言一路保持和小李说说笑笑,心中久久无法平静。就在刚才他与父亲的车会车,他几乎要下意识地按喇叭招呼的时候,副驾驶座上那位北京的服务员让他手僵硬。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再蒙蔽自己的眼睛?假日--领导的车--送妻子回娘家,刘哥正在做着和自己类似的事。
施言心目中的父亲有学识、有能力、有魄力,懂得生活的一个人。在北京父亲给予的惊诧,施言把他看做一次父亲的解压,由于距离遥远,危险性不大,施言没有深究。因为他坚信父亲多年身居领导岗位,威信、名誉会约束他注意群众影响,他不会让自己行差偏颇,留下污点。想想自己不也是有贝戈戈这样一个相差悬殊的谈话人吗?
不是因为纯情而将那女孩与父亲定义为谈话关系,那女孩看得出来没有受过太高的教育,唯唯诺诺不大见世面的样子,所以施言怎么也无法往那方面想。父亲那么学识渊博的人就算有了情人,也一定是温柔婉约,懂父亲有品味的知识女性。和一个几乎可以做女儿的半文盲上床,施言有这怀疑就觉得亵渎了父亲。
可是今天施言动摇了,就在家门附近父亲的私车可以单独为女孩跑,这真的不符合父亲严谨的性格。那么一瞬间,施言有了排斥,对真相的排斥。
施言谢绝吃饭的邀请,赶着回家。父亲并不在家,小姨来了,母亲正在抱怨父亲上现场。施言想与母亲好好沟通的愿望因为小姨的来访而不得不延迟。晚上丈夫才进门,妻子一天的怨气有了发泄,施言塞着耳机听音乐,一个头有两个大。次日早晨施言就被叫责骂吵醒,原来父亲今天还要上现场,母亲撒泼,小姨劝架的声音,然后是父亲关门的声音。
昨天领导们都要慰问坚持在岗位的工人,施言相信父亲,但是今天他就不知道了。叹口气,施言穿戴好出卧室,没有办法再晚了,是时候必须和母亲坐下来耐心谈谈了。
“妈,别生气了,我爸也是没办法,做领导的怎么也要去一线看望职工。”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看了,看谁去了?谁知道他在外面都干些什么?” “妈,”施言不赞同地摇摇头,示意母亲给小姨添了尴尬。或者是因为施言这一声里带点责备,让母亲的怒气反而被煽旺了。
“怎么的?我不能说?你爸有钱有势,你就(偏)向着他,我没有钱,我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妈,你说的什么话?等你平静了咱们好好谈。你这样不行。”
“我怎么不行了,你说我怎么不行?”一听儿子说自己不行,母亲气急败坏。
“等你冷静吧。小姨,你和我妈去逛逛街,中午做点好吃的吧。”施言知道现在说不通,就回房间拿了包打算去办公室打几个长途,与北京培训班的同学和客户联络联络感情,走到客厅被母亲一把拽住:“我要什么冷静,我哪里不冷静?”
这样胡搅蛮缠,施言忍不住皱眉,强忍着说:“妈,我爸每天工作都很繁重,方方面面要操心的事很多。本来家是一个可以让他休息、安静的地方。你可以不要再闹他了吗?你这样继续下去,哪个男人愿意回家?你会把你的男人闹跑的。”
母亲好象看陌生人一样,施言以为母亲受到触动,伸手想牵起母亲去沙发坐下来推心置腹谈一次:“妈,真的,别说我爸,我有时候都想躲出去,”
手伸到一半,话说到一半,施言被母亲接下来的举动吓傻了。
母亲突然噗通一声跪到地板上,跪在施言膝前,施言彻底惊呆了,他惊得一点反应也没有,张着嘴如石像。施言的小姨也化做另外一尊石像。
施言就看见母亲双手趴在地上“咚咚”有声地接连给自己磕头,口里连声喊着:“小云(施言小姨名字),你看吧,你看看,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我没有权势,也没有钱,有权势才是他爸,我错了……”
施言手里的包差点掉了,他胸腔里悲鸣一声,脚下踩到烧红的铁板一样跳起来,拉开家门就往外冲。施言哭了,他真的感觉到脸上有湿润流下。但是冲到马路上,哪怕只是踩到马路牙子,他也立即稳住身形,用手帕擦去泪水。因为他是施言,因为有太多的人认识他,因为有太多的人熟悉他的父母,所以他没有痛哭的空间,所以他必须要风度翩翩,以得体稳重示人。
施言给司机小李打电话,开出了单位的车。他毫无目的,无头苍蝇一样有路就开,有弯反应及时就拐。胡乱摸着他就到了高速口,这是几日前才开通的一条高速,其中的一端就是MO城。这条路通车,他们家到MO城的时间将缩短为90-120分钟之间。想到MO城,想到MO城里的那个人,有79天没有看见过他了。施言眷恋,施言思念,施言挟著深切的痛楚喊出他无法忘怀的人:诺诺,诺诺!
不顾一切地踩下油门,施言眼窝涌上阵阵热